第47章 第 4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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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赶去医院的路上,程理看着路边飞驰而过的梧桐树,落叶几乎已掉光了,只有残败的干瘪几片,暗哑凄清的留在枝头。

    程理下车,车门一关的震动,又一片枯叶,风过,凋零。

    推开病房的门,陈嫂陪坐在床边,见她来了,眼眶通红的站起来,“姐。”

    苍白的墙壁,冰冷的灯光,床上的干瘪老人,一动不动。仿若躺在世界尽头的边沿,周围一片漆黑压抑,似乎下一瞬就会凭空出现一个豁口,吞噬掉最后的生机。

    程理紧蹙眉头,牙根紧咬,才勉强憋下酸涩的情绪。

    她走到床边,握住奶奶枯树皮一般的手。

    程奶奶满头银发,戴着呼吸罩。她躺在那儿,若不是呼吸罩罩面的一点白雾,程理都判断不了奶奶是否还在。

    她心里难过得厉害,握着奶奶的手不停揉搓,好想这样便能把温暖传递给她,好想奶奶醒过来,这只手能慈祥的、再次抚摸她的脸。

    她颤抖着低下头,心里推算着前世奶奶逝世的日子,不到三个月了。

    旁观至亲慢慢离世,心中的悲哀无可诉。

    自她重生回到C市,回到奶奶身边,她都有意的忽略这个事实。她不是神仙,不是医学天才,她救不了肺癌晚期的亲奶奶。

    可她比这世上任何的人都清楚,她慈祥而伟大的奶奶,留在人间的日子不足百天了。

    她可以护着邹麦仁,可以在他遇到人生沟坎前,就牵着他的手绕道走。明白他成长的隐痛,可以慢慢陪伴抚慰,鼓励他坚强改变。

    可是终究,她也有做不到的无助。

    “奶奶啊……”

    程理把脸埋在奶奶的手里,无望的痛苦流泪。

    无声的哭泣中,她回忆时候奶奶给她穿上的虎头鞋,奶奶买回的一盒绞绞糖,教她用竹签卷起来吃,还有奶奶每逢她生日时寄的各种礼物,奶奶以前写给家里的书信,也次次不落的在信尾道:‘五儿,奶奶最乖的孙’……

    往事有多暖,泪水就有多涩。

    哭狠了,她趴在床边眯了一会儿眼,口袋里的手机不停震动,她也没感觉到。

    此时的身心似乎麻痹了般,只想缩在奶奶床边。

    陈嫂提着食盒,从门外走进来。

    “姐,吃点饭吧。”

    程理揉了揉已经干涩的眼角,趴久了,左半边身子有点麻。窗外的天光流逝,黑夜降临。

    “你放着吧,我先不吃。”

    程理站起来,走出病房门外,来到楼梯间,准备给他一年都着不了家的父亲电话。

    “请帮我转程海峰首长的电话,我是他女儿程理……”

    电话那头几经转拨,最后只得到一句程首长不在基地,有事留言的温和话语。

    “他九十一岁的老母亲杨玉颖住院了,肺癌,只剩他这一个儿子了……”

    程理差点没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喉咙粗哽了好几下,接着道,“我奶奶活不了多久了,你转告我父亲,年前必须回来,送终。”

    挂断电话,程理蹲在地上,悲伤的情绪如何也压抑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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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理从学校离开后,邹麦仁和盛文涌就马不停蹄的去了城西,C市较偏僻的一个村子。

    中途接了高律师和盛文涌找的一个买房的中间人。

    房子是他爷爷的,卖是他爸爸主张的。过户和承租都需要当事人去村委会书面申请和盖章,而他这个真正买家,就不方便出现了,

    中间人是盛文涌外家的一位表舅,此次也是听了他的困难,特意来还盛文涌爷爷生前的援手之恩。

    但高律师还是严谨的拿出了协议。人情是一回事,房子是资产,还是升值的,落实到白纸黑字,有法律保障的更稳妥。

    盛文涌倒是有点尴尬,他表舅是生意人,邻市有名的地产商。

    高律师扶了扶眼镜,没话。

    盛文涌他表舅看似挺大度,还宽慰盛文涌这个律师请得好,负责任。一番话后,在高律师分寸不让的眼神盯视下,签了协议。

    到了地方,表舅和高律师去了村委会,盛文涌和邹麦仁则留在了村头的卖部。

    邹麦仁一直担心着程理,了好几个电话也没人接听,不知程奶奶情况到底怎样,心口的一团忧郁挥之不去。

    盛文涌在旁边和村长电话,“对,男的是我表舅,女的是我请的律师……麻烦村长了,真的感激您。”

    挂断后,他走至邹麦仁身边,见他心神不宁的样子,问,“程理没接电话?”

    “唔?恩。”

    邹麦仁手中一直握着手机,另一只手插在裤兜里。

    深邃的黑眸好似注视着远方,可微微拧着的眉间却在思索着什么。

    柔和的光线在白皙的侧脸,鼻峰高挺,唇角轻咬,轮廓渐现分明的下颌还有一点少年的青涩,美好单纯又杂糅着俊朗英挺,一眼就夺人眼球。

    “看看房子,再去村委会签个字,不要多久,”盛文涌道,“你也别担心了,程理平常虽然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但事情落到她头上,比谁都靠谱。”

    “这个我知道,医院里那些手续我都不担心,就是……”邹麦仁勉强笑了笑,“阿程她表面冷,实际很重感情的,奶奶年纪大了,我怕万一……阿程肯定受不了。”

    盛文涌想象不出冷酷僵尸脸的程理崩溃痛哭的场景,再——

    “程理之前不是在H市生活吗?”

    邹麦仁瞪了盛文涌一眼,“那也是她亲奶奶啊,血脉相连好不好!而且,奶奶对我也很好的,时候邹奶奶发脾气赶出家门,有时还不给饭吃的时候,都是程奶奶收留我,我心底一直期望程奶奶就是我亲奶奶啊。”

    盛文涌不知道这些情况,讪讪的摸了摸鼻头,心中的感激也更深了。

    “不好意思啊,你这么担心,还让你来陪我。”

    “你得了吧,”邹麦仁一拳擂到盛文涌肩膀,没好气道,“那天缩在墙角的狗子是谁?不陪你来,肯定事后唠叨个没完。”

    “嘿嘿嘿,你是我兄弟嘛,”盛文涌嘻皮笑脸的把手搭在邹麦仁肩上,“程理也是,哈哈……碰到你两真的很幸运。”

    邹麦仁瞥他一眼,叹了口气,同病相怜啊。

    自己是私生女的未婚子,磕磕绊绊长大。

    盛文涌呢,妈妈和爷爷一死,也被入赘的爸爸心中有鬼的赶出了家门,现在还要变着法儿的从亲爸手里夺回本属于自己的财产。

    可这一切,若不是碰到程理,真是一言难尽。

    “文涌,你那表舅,”邹麦仁神情凝重的看着盛文涌,“也不是真心帮你吧。”

    “放心,我看出来了,多亏高律师。”盛文涌拍了拍邹麦仁的肩。

    他之前根本想不到一个大老板,怎么会图他这点家产。表舅的及时出现,他就已经激动得不知南北了,毕竟要找一个信得过的中间人,他去哪里找?

    幼稚到人家报恩,就真的相信了。事实就是人心险恶,不会有什么好事都恰恰轮到自己头上的。

    “行吧,你心里有数就好。”邹麦仁。

    盛文涌点头。这世上没有那么多好心人的,一生能遇见两三个贵人相助,就是前世积德了。

    “程理毕业了,就回H市,麦仁,你怎么想的?”

    邹麦仁淡淡一笑,问,“想什么?”

    “别装傻,就问你难道要异地恋么?程理家的门槛我是不清楚,但你应该知道吧?”

    “异地恋又怎样,”邹麦仁反问,也不等盛文涌话,他就仿佛宣誓般道,“阿程,我是不会放手的。”

    “那程理呢?”

    邹麦仁笑了,盛文涌看了一眼,都快被他眼睛里细碎的光闪瞎了。

    “阿程一开始就过,她是认真的,”邹麦仁抬起下巴,得意的笑出左脸的酒窝,“她,离不开我。”

    “呵呵……你两真腻歪。”

    “羡慕不来的,世界上只有一个程理,她喜欢的是我。”

    “啧啧啧……那以后呢?”

    邹麦仁顿了顿,笑容收敛许多,还未开始怅然,就想起程理对她二哥和她妈妈提过自己,早早的就让他在她家人面前挂个号。

    此时,他心中的甜蜜几乎决堤。

    他的阿程啊,话从不虚假。认真,喜欢都是付诸行动,把你放进心口的真心实意。

    这样的程理,叫他如何放手。

    “以后有许多麻烦,也有比麻烦更多的解决办法,我和程理,会一直一直在一起,我坚信。”

    盛文涌初见邹麦仁时,是在宿舍。第一映像是个笑容腼腆的男孩,不爱话,坐在干干净净的床上翻着名著,扮和用度也比周围的同学要差很多,但成绩第一,很受老师喜欢,可班上的同学因为他的身世原因,没有常来往的朋友。

    直到程理出现,看着他越来越阳光,越来越自信。

    就像一粒明珠,吹拂掉表面的尘埃后,光彩熠熠。

    两人坐在卖部门前的长板凳上,搭着肩膀,偶尔闲聊两句,等了一个半时,表舅和高律师回来了。

    邹麦仁道,“你等会请他们吃饭,我就不去了。”

    “好,”盛文涌站了起来,伸手握拳,看向邹麦仁,“有事联系,兄弟。”

    邹麦仁回击了一下,也站了起来,“我不仅是你兄弟,还是你债主,有事不找你找谁。”

    “好!”

    盛文涌蹦了一下,心口的大石头终于没了,盘桓几个月的愁云惨淡也消失了,阳光健气的脸重又焕发神采。

    他期许道,“我们以后还长着呢,有的是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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