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 49 章
程理这几天的脸色越来越差,凤眼中的精光也越来越凌冽。班上的同学看到她,隔老远就避开,好像怕她一言不合,就动手揍人。
她确实心情极差,奶奶昏迷快半个月了,都没有醒转的迹象。给父亲和家里了无数个电话,也没有人能回老家一趟。
程家的男人多,可都是郭嘉的。父亲老大哥都是“将在外”一切押后处理,三哥跟部队出任务,根本联系不上,老二哥哥南方的厂子在年底期间,订单量大,也脱不开身。
大侄子明年高考,学业繁重,前程要紧,耽误不得。二侄子和侄子比她都,有什么用,添乱吗?
程理被这关键时刻,一心为公的父兄们怄得要死,但偏偏大义上,她没有办法。
下课后她就守到奶奶床前,看着一天比一天消瘦的奶奶,肉眼可见的感受生命的流逝,她觉得糟心、觉得心里凉。
世事难两全,她懂的哇,可是……
程理坐在双杠上,拿出手机给家里的座机电话,等了一会儿,通了。
“妈,爸爸他回了吗……”
邹麦仁见程理又在电话,叹了口气,拿着矿泉水折回篮球场。
盛文涌把篮球传给队友后,一屁股坐到邹麦仁身边,顺着他的眼神看向那个焦躁的跳下双杠的身影。
“程理最近肝火很旺啊,程奶奶还没醒吗?”
邹麦仁的眼神一直盯着程理,她还没两句,就烦躁得捋了好几把头发。
“就是没有啊,不然阿程那么急干什么。”
“哎~人老了都有这么一天的,我倒是觉得啊,昏迷总比清醒的好,感受不到疼痛,”盛文涌边边伸手去拿邹麦仁手中的矿泉水,“正好口渴了,给我喝吧。”
邹麦仁手一挪,避开了他,“这是给阿程的。”
“她在电话啊!”盛文涌又去抢。
“你还缺我这瓶水?那边一排的女生都等着给你送水呢。”
邹麦仁朝球场扬了扬下巴,盛文涌笑嘻嘻的看了一眼,抬手飞了个吻过去,惹来一片尖叫声。
不要太骚!
今天是他们班的篮球赛,还有五分钟,盛文涌就得作为主力上场了。
“一排呢,我喝谁的水?”盛文涌得瑟道,“再女生的水不能随便接,省得她们多想,还是哥们的水安全,给我咯!”
他乘邹麦仁一个不注意,一把抢过,拧着瓶盖要喝,一片黑影闪过。
程理劈手抄过矿泉水,凉凉的瞥了一眼愣住的盛文涌,拧开瓶盖,径自喝了口。
“行行行,你女王,你老大,”盛文涌在程理快嗞火的凤眼里败退,举起双掌,道,“您请喝,的告退。”
程理挥手,“跪安吧,盛子。”
“什么?!”
盛文涌一脸吃瘪,忍不住委屈的看向邹麦仁。
艹,不如不看!邹麦仁个没人性的,眼珠子都快黏在程理身上了,都不睬他一下。
“我要上场了欸,你俩不给我击个掌吗?”
程理再挥手,赶苍蝇似的。邹麦仁倒是捡起点良心,朝他伸出拳头,“别丢脸。”
盛文涌回击,自信满满的样子,一张俊脸都兜不住。
“嘁,看本大爷厉害。”
程理拿起矿泉水指着盛文涌的背影,疑惑的问邹麦仁,“这没心没肺的样子,还是那条缩在咱家电视墙角的狗子吗?”
邹麦仁噗嗤一声乐了,附和道,“有点阳光就灿烂,成傻狗了呗。”
程理默默的看着他,吁了口气,浅笑道,“你倒是卖的一手好哥们啊。”
“唔,没事的,”邹麦仁眨了眨眼,一丢丢心虚道,“哥们就是拿来卖的,阿程笑了就好。”
篮球场猛的爆发一阵欢呼声,两人看过去,盛狗子投了个帅气的三分球。
“你怎么不上场啊?”程理问。
邹麦仁撅了撅嘴,大长腿伸直,手从口袋里一摸,竟摸出几颗巧克力,递给她一个道,“不想出汗,等会要陪你去医院。”
丝滑甜美的巧克力在口里转了一圈,舌尖抵住一咬,她挑高眉头,“酒心巧克力?”
“哈哈哈,是啊,”邹麦仁欢快的露出笑容,“你从澳洲带回的巧克力除了这个,其他的我都吃光了。”
程理见他也含着一颗,有点紧张,伸手摸了摸他耳朵后面,又看了看,没有红疹子,皱了皱眉,还是不放心问。
“有没有觉得不舒服,你酒精过敏啊,忘了?吃不了就不吃呗,浪费一点有什么关系。”
“阿程别摸,痒,”邹麦仁扭了扭脖子,笑得比酒心巧克力还醉人,“你特意带给我的,不想浪费,而且好吃呀。”
程理抬了抬眼皮,盯着酒窝沉醉了会儿,便将视线移到球场上。
“阿程,”刚躲开的邹麦仁又移过来,“心情有没有好点?”
“恩?”
“甜食能使人快乐啊,怎么样?”
他一脸期待,溜圆的眼睛倒映的都是自己。
程理点头,“恩。”
“那就好,你这几天的脸拉得可长了,”邹麦仁剥开包装纸,又吃了一颗酒心巧克力,状似无意的瞄了她一眼,道,“阿程的爸爸还没有回信吗?”
程理的脸色瞬间一收,眼眸微眯,烦躁的压抑气压不言而喻。
“阿程啊……”
邹麦仁欲言又止,他知道程理的担忧,也理解程爸爸身份的特殊性,可就是谁都没错,谁都有理,所以不知该如何劝慰。
“我知道,豌豆,我真的知道,”程理蹙眉喝了口水,吞掉口中的甜腻后,道,“但再怎么样,每个人都只有一个妈妈吧?奶奶身体很虚弱了,却一直强撑着,不就是……就是为了等她唯一的儿子,不愿咽气吗?我就不明白了,难道没得我父亲,基地就瘫痪了?”
“阿程……”
程理噌的一下站起来,背对着篮球场,深深吸了一口气再吐出,她不想把烦乱的情绪传给邹麦仁。
“豌豆,你别,别这个了。”
一声哨声想起,篮球赛的上半场结束,盛文涌边脱衣服边朝这边走来。
衣服甩给邹麦仁,他道,“水呢?”
两人都是一脸懵逼,程理看着脚边的半瓶水,邹麦仁抬头无辜道,“你让我买水了吗?”
“你两!”盛文涌气得手指颤抖的指着他们,“我给咱班挣了二十分,你两都不给功臣买水喝?友尽!”
程理和邹麦仁相顾无言,他两都聊天去了,一个球都没看。
“班长不是准备了水吗?”邹麦仁问。
“那不一样。”盛文涌梗着脖子道。
“矫情什么,给你买,红牛要不要?”
程理看不得盛文涌这样,一米八的大个儿叉腰扭头,活像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不就一瓶水么。
邹麦仁也觉得丢脸,衣服丢回他脸上,和程理一起走向卖部。
“我要脉动!”盛文涌在后面嚷道。
程理顿住步子,表情有点一言难尽,“盛狗子是不是赖上咱了?”
“怕是的。”
邹麦仁挠了挠头。盛文涌和他们的感情好是好,就是特黏糊,还老当电灯泡,有点烦人的。
他拉住程理的手,眼睛一弯,狡黠而灵动,“阿程,我们别看篮球赛了,节约时间去医院吧。”
“啊?”
程理对上他的笑眼,怔了一会儿。
这样的邹麦仁特别鲜活,没有初见时的敏感瑟缩,好似一层灰败的壳,在她近两年的陪伴里,终于蜕变。软萌萌的还浑身发光,她恍惚觉得有束光在了心底,暖洋洋的。
“呵呵,好啊,不管他。”
两人也没招呼,一辆的士就到了医院。下车的时候,邹麦仁的手机响了,传来盛文涌鬼哭狼嚎的声讨。
“行,回来给你带卤猪蹄,我们到医院了,挂了啊。”
邹麦仁挂断手机,走进等待的电梯,和程理瘪了瘪嘴,道,“文涌的嗓门真大啊,吵得我耳朵疼。”
程理瞅他的一眼,什么嗓门大,是心疼卤猪蹄那几个钱呢。
果然,邹麦仁拧了拧眉头,又道,“我觉得吧,下次还是要招呼的,毕竟是礼节礼貌,对吧?”
“对。”程理毫不犹豫点头,“你什么都对。”
邹麦仁眨了眨眼,白皙的脸蛋透出一丝红晕,“哼,坏阿程。”
程理呵的一声笑出。
走进病房,程理便皱起了眉头,她看着沙发茶几和地上摆满的礼品花篮,沉声道,“陈嫂,怎么回事?”
陈嫂正弓着身子整理什么东西,闻言抬头,无措道,“姐你来了,这些……我也不知道啊,今天不知怎的,好多当官的和总经理董事长的都过来了,你看,这些名片还有祈福卡……”
程理接过,随便抽了两张看看,脸色就黑了,“呵,消息走漏出去了?可惜这些个借故攀枝的来早了,我父兄没一个到场。”
完,啪的一声,C市里有些名号的大人物名片就被程理甩进垃圾桶。
“陈嫂,自明儿起,不管是谁,一律不见,东西也不收,”程理摸了摸奶奶的手,仍是冰凉,“奶奶是烈士遗孀,明儿下午,家里的警卫也会过来,陈嫂,你再撑一天。”
“诶,好的。”
医院请的护工只做护理工作,待人接物,程理不放心交给别人。
邹麦仁见程理还没松快一会儿,浑身就散发着怒意,嘴角抿得笔直,还要操心一些大人该承担的事,他就忍不住心疼。
默默切一盘兔子苹果递给程理。
程理摇头,拉他坐在身边,靠在他肩头道,“你看书吧,我靠着你就好。”
奶奶一直没醒,程理守在医院里,也做不了什么,只能盯着病床发呆。
即便浪费了时间,她也必须这么做,她现在是奶奶身边唯一的亲人,她希望奶奶能感受到有人牵挂她,她希望能出现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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