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就是调戏
云南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云西心领神会。
转而又看向殷三雨,见他一脸不耐,云西眸中漾出浅淡笑容,“三雨兄,不要那么急嘛,这可是难得的一场好戏,又不要咱们花钱打赏,索性就在杨府住个八天、九天的,权当免费看个乐呵。”
殷三雨恍恍然听着,眉梢忽然一挑,望了望云南,又看了看云西,别有深意的笑道,“怎么?典吏与书吏这是有成竹在胸了?”
云西吃完喝完,拂了拂了双手,站起身来,心满意足的笑道,“那就请三雨兄先讲一下,昨晚那个唐缇骑究竟是如何舌灿莲花的吧!”
云南也跟着站起了身,面色恬淡,行若无事。
殷三雨从袖中摸出些铜板,放在桌上,也站起身,望着身后往来忙碌的人群,嗤然笑道:“说来也没什么新鲜的,无非是昨天那套话,只不过着重强调了明天就是尧光白即将要动手的第三日,时间紧迫,不能坐以待毙。”
三人一边说话一边走,云西遥遥指着那四辆马车,问道:“这些马车就是专门运送财宝的吧?”
殷三雨扶着佩刀点点头,“是呀,每辆马车车斗都又深又大,整整四辆哪!人家常说的富甲一方,恐怕都形容不了咱们这位杨典吏了。”
“嗯,的确够阔绰,还够嚣张,就这么明目张胆的运财宝出去,也不怕被人告上贪污啥的罪名。”
云西嘲讽轻笑,“不过我猜,肯定还会有没出现的马车,会在夜半无人时偷偷来到杨家取货。”
殷三雨惊讶地望了云西一眼,旋即又展齿一笑,说道,“就说云书吏你料事如神,果然什么都猜得到。”
云西并不自得,只冷眼望着前方,沉声说道:“唐七星能够说服杨典史兵行险着,散出分几路运珠宝的消息,去引诱尧光白上当。我云西就能提前预言,杨家的珠宝就一件都丢不了。”殷三雨皱了皱眉,有些困惑的道:“云书吏就这么相信那个唐七星的本事?”
云西眸中蕴满莫测微凉的笑意,“因为尧光白偷的从来不是那些珠宝,他看上的是杨家的心尖肉。”
殷三雨看着云西,眼中疑惑愈深,却始终没有问出口,耸耸肩,无所谓的一笑,“好吧,反正听云书吏的,吃不了亏,也上不了当,我就擎等着看看他杨家的心尖肉到底是什么吧?”
说话间,三人已经来到了杨府门前,殷三雨率先走进大门,却没有直接进院,而是转而走向一旁,敲了敲了门房房门,声音懒懒,不耐烦的问道:“还有没有个喘气的?”
这时,云西云南也走到了近前,虽然不知殷三雨要干什么,但还是耐心的等在了他身后。
门房房门吱扭一声被打开,出来的正是昨日那个老仆人。
只见他打着哈欠,揉着几乎眯成了一条缝的老眼,勉强挤出些笑容,“呦,是捕头大人啊!”
殷三雨一脚踹开半掩的房门,冷冷笑道:“都日上三竿了,你窝在房里,大门进了贼你都不知道吧?”
老仆人忙哈下腰,赔笑着说道:“捕头大人真是会说笑,门口有那么多差官老爷,还有杨府小厮们,哪里就进来贼了,小老儿这不是半夜三更就要张罗着给各位官爷端茶倒水,安顿车马,谁想刚回屋迷瞪一会,就睡过去了。”
“听你这么多废话!”殷三雨狠狠瞪了老门房一眼,转身就走,“快,给刑房两位老爷去寻两间上方,好生安顿!”
“好嘞!您老放心!容俺老儿涮把脸就带两位老爷去寻个住处!”老仆人忙不迭应着,说完就颠颠儿小跑着进了屋。
“云典吏,云书吏。”
殷三雨走回云西云南身边,笑着说道:“今天别说让杨小典史陪酒席了,就是李儒都不会赏光来招待咱们。吃喝用度,你们也不好意思,该找下人就支使他们!”
他越说越轻蔑,“杨家的人一个个都牛气的很,就是这些小厮也都是势利眼的酸货,平日横行乡里惯了的,都跟他家主子一样,虚伪的很,用得着就陪陪你,用不着就把你扔一边,不用心疼他们!”
云西噗嗤一笑,单手掩唇,道,“没事,我们都很想的开,这会用不着咱们了,没直接把咱们退回衙门,还留着吃闲饭,已经那杨典史很有修养了。”
此时,洗漱完毕的老仆人已经出了屋,碎步跑到三人近前,朝着里院一摆手,恭敬道:“两位刑房大人这边请。”
殷三雨耸耸肩,朝着云西云南笑道,“二位身上没有功夫,押运不了车马队伍,别的应该也没什么事可做,就在后花园里散散心吧。”说完,他挥了挥手,扶着腰间佩刀,转身就向门外走去。
云西云南笑着跟他道了别,才在老仆人的带领下,走向后花园方向。最终那个老仆人为他们安排了最角落的两间客住厢房,虽然在客房里不算最大的,但却是最安静的位置。
云西随口问了殷三雨与唐七星的住所,殷三雨的房子就在云南旁边,唐七星最远,在池塘的另一端,与他们遥遥相望,房屋规格也最高最大。
那个老仆人介绍时,显然也注意到了这种差距,有些不好意思,说的遮遮掩掩。
云西却爽朗一笑,不卑不亢的道:“我们都是客人,自然客随主便,老伯不用介怀,待到用到我们的时候,各方片面条件自然也就调上去了!”
见她既自信又深不可测的样子,老仆人更是不敢怠慢,赶紧殷勤招来负责照顾客人的丫鬟仆役们,好生嘱咐了一番。才恭恭敬敬的退下了。
云西转身推开房门,便立时被客房奢华的布置惊住了。
虽然看上去比唐七星的住房小,但实际上却并不小,房间分里外两个隔间,用一道雕花镂空红木月亮门断开。
雕花拱门两旁还悬着淡蓝色的丝绸帘帐,质地柔软的帏帐被深蓝色的缎带拦腰系在两边,轻盈飘逸。
外间摆着一张八仙桌,桌下四把椅子,都是一水的金星紫檀打制。桌上一套精致的哥窑开片瓷器。屋子两面围墙上各自悬了三副山水画,笔意洒脱,一望便知出自名士之手。其中一面墙下,还摆着一张条案书桌,桌上文房四宝俱全,就连悬笔的笔架也都是紫檀打造。
里间是一张方正带着床架的拔步床,床两边则是深蓝的丝质帷幔,更遮光一些。床头外还摆放着一张梳妆台。
云西看得眼睛都直了,要是放到二十一世纪,光着一整套的古董紫檀家具,恐怕就要上亿人民币!
这真的是她有史以来住的最豪华的房间,即便是后世的五星级酒店也望尘莫及。要知道,这些都是做工考究,用料最最最上乘的罕见古董家具啊!
如果还能穿越回去,还混什么打打杀杀的黑社会啊?!
直接搬几套家具,再倒腾些瓷器珠宝,绝对分分钟就能跻身顶级收藏家行列!
“云西,”不觉间,云南已经走到了书案前,他从砚盒中取出一款墨条,细细端看着说道:“白日漫漫,无事可做,就先从诗经最简单一篇开始学起吧。”
正在满眼放星星的云西差点没喷出一口老血!
她捂着胸口,压住内伤,哭笑不得的道:“你吓死我了,差点就听成长夜漫漫,无心睡眠了。”
已经开始低头研墨的云南听闻,微微抬眸,光彩逼人的凤眸中瞬时射出刀子一样的寒芒。
云西赶忙噤口,转头啐了好几声,“啊呸呸呸!看我说的什么浑话?”忽然间,她又似记起了什么重要的事一样,重重拍了一下脑门,凑到云南近前,演技十分浮夸的小声道,“要是叫尧光白顺利的偷走杨家的心尖肉,咱们不就失去了一件能直接搬到他的重要的证据了吗?”
云南拿起注水壶,往往砚台里倾了些水,一下一下的缓缓磨着墨,“即便是咱们此时找到了这块心尖肉,你觉得,咱们又能打赢这天字号官司吗?”
云西拉出条案前的椅子,大咧咧坐下,皱着眉思索道,“就是现在打不赢,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证据在咱们眼皮底下飞掉吧?”
云南神秘一笑:“暂且耐下心,有些线索出现要盯着,但不能轻易动,比如山下送柴的人家;有的线索出现就必须牢牢抓住;有的只能只能无能为力,不然捡了最烫手的山芋,没搬倒贼人,倒枉送了自己的卿卿性命。”
云西赞同的点点头,“是呀,有时候的确不能贪心。”她双手忽然击了下掌又,一惊说道,“对了,杨家见不得人的心尖肉,肯定会派出绝对的亲信押送官银。但李儒一介书生,应该不会招摇过市。会是杨拓亲自押送吗?”
说完,没等云南回答,她又摇着头否定了这一论断,“不不,不可能,如果是杨拓亲自押运,那么哪一个是最重要的宝贝,就一目了然了。但也不大可能用殷三雨与唐七星这样的外人。看来尧光白即便想要出手,也要下一番功夫啊。”
云南已经磨好了墨,从笔架上摘下一支笔,一手执笔,一手掩着衣袖,柔顺的毛峰在黑亮的墨水里蘸了两蘸,姿态极其清雅高贵。
他头也不抬,容色极淡的说:“怎么?替他担心了?不是已经和殷捕头夸下海口了么?”
云西手肘支在桌上,双手托腮,懒懒回道:“才不是没底气,我只是想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我是尧光白,又该怎么思考,才能一箭正中靶心。”
“嗯,你好好想,”云南展开白纸,提笔开始写字,“一边想,一边跟我学诗经。”
“啊?”云西惨嚎一声,脑袋直接戳到了桌面上。
接下来的整整一日,殷三雨再没现身,也没看到唐七星或是杨拓李儒的身影。
云西云南就像是被人忘记了一般,无人理睬。好在按点有人送饭菜,端茶倒水拿点心。
就这样,云西含着眼泪,就着十首诗经,吃了三盘点心。
一边背,还要一边用毛笔字,仿照着云南笔迹临摹,腕子都要废掉了。
待到在屋子里,吃完晚饭,屋里也掌起了灯,云南才收拾了笔墨,想要回屋。
就在云南将最后一只毛笔洗涮干净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一阵闷闷的敲门声。
已经残废了右手,无力趴在书桌上的云西,闻声蹭地一下站起身来!
她望了云南一眼,云南也停了手上动作,目光幽深的向门口望去。
云西有一种只觉,此时敲门的绝对不是什么下人婢女!
她顿了一下,清清嗓子问道,“是谁呀?”
门外人应声而答:“是在下,南镇抚司校尉,唐七星。”
云西皱了皱眉,她原想着应是殷三雨多一些,不想竟是唐七星。
她整了整衣襟,又捋了捋因写字而摞起的衣袖,缓步向门口走去,隔着房门问道:“
天色已晚,唐缇骑有什么事吗?”
门外传来一声轻笑,又答:“有些公事,本想先去寻云典吏的,得知云典吏在教姑娘读书,只好冒昧来敲姑娘房门了,唐突之处,还请姑娘见谅。”
云西顿了一下,才伸手打开房门,果见门外正站着一身红色飞鱼服的唐七星。
他青肿一片的脸上挂着些许笑意,比起白日里的倨傲骄矜,诚意许多。
“唐缇骑,请进!”云西礼貌的退到一旁,让出主路来,亮出一派以云南为主,她为辅的矜持姿态。
唐七星含笑着冲她点点头,抬步迈过门槛,径直向云南走去。
云南挂好毛笔,客气了两句,抬手将唐七星让到桌子旁,两人一同落了座。
云西十分自觉的为两人倒了茶。
唐七星喝了一口水,顺了口气,才笑着说道:“晚间来访,不为别的,只为杨府财宝押运一事。”
云南端起茶杯,佯装抿了一口,淡然道:“押送事宜不都应该是捕班兵房配合缇骑吗?难道是有什么文职需要云南?”
唐七星单手放在桌上,手指轻叩桌面,云淡风轻的一笑,“不是文职,只需要两位刑房押送两路财宝。”
云西登时吃了一惊,放下茶壶,抬头望着唐七星,皱眉道:“可是我们兄妹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之辈啊,别说带着兵卒打埋伏,就是送个武器弓箭,当个后勤都当不利索啊!万一碰上尧光白,不是白给吗?”
这话一出,唐七星敲着桌面的手骤然一停,“二位不必担心,因为要姑布疑兵,所以杨府今日白天与夜晚都会分批押走八辆马车,分别行动,也就是八队人马。”
他缓缓说道,“请典吏书吏出马,一是因为有智能识破尧光白诡计的人手的确不够。二来,每队车马都有衙门丙丁与杨府请来的江湖高手一起押送,每一队人的战力都是惊人,不用二位在前厮杀,只是多接一双慧眼而已。”
云南轻笑着摇摇头,“缇骑谬赞了,我们兄妹也无甚才能,到时恐怕只会拖后腿,还是不参加了。”
听到此话,唐七星脸色登时一沉,冷笑一声,嘲讽着说道:“果然,人哪,职位小,胆子也就小,关键时刻都会往后躲,看戏看热闹,只保平安。”
云西给自己翻出一只茶壶,轻蔑的瞥了一眼唐七星,明眸生寒,“有人说,人生如戏,全靠演技嘛,这么好的机会,不好好临摹学艺怎么行呢!”
唐七星直直凝视着云西,脸色隐隐有些苍白,而后又不着痕迹了敛了敌意,仰头大笑两声,“在下怎么也是游历各地,见多识光了,上至公主贵妃,下至青楼泼妇,也算见全了,可就是没见一个像云书吏这样有趣的。真是叫我大开眼界啊!”
“哪里哪里,唐缇骑谬赞。”云西为自己斟了一杯茶,从容笑道。
“不过,有趣归,有趣,心胸却并不大呢!只为一己之私,就消极怠工,这可没有一旦公门中人该有的担待。”唐七星往后一靠,修长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桌面。
不知为什么,那一下一下的敲击声,敲得云西有些心烦。她侧眸斜睨了云南一眼。
只见云南面容不改,轻轻颔首,才佯作无奈的妥协道:“好吧,虽然不在一个系统,缇骑毕竟在我们之上。又有典史大人与知县大人的首领,我们刑房听从调遣就是。”
唐七星这才满意的点点头,端起茶杯,小啜一口,双眼微弯,莹莹笑道:“这才对嘛!这才有公门女官,巾帼不让须眉的气度!”
又道:“敢为云书吏,今年贵庚啊?”
一直缄口不言的云南听到这话,脸色立刻沉似冰水。他重重咳了一声,面向唐七星,眸光犀利如鹰,耿直道:“请唐缇骑自重!”
唐七星却不恼,靠在椅背上,嗤笑一声,刚要说话,就听云西抢先一步,发起了攻击,“唐缇骑家中,不是还有一个叫做情儿的丁姑娘吗?”
她端起喝了一口茶水,之后放下杯子,直视着唐七星,冷冷一笑,不答反问道:“如此追问云西年龄,恐怕不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