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馨大概万万没想到，自己儿子还会有把送到嘴边的给吐出去的时候。她以为照自己对游勤的了解，游勤应该是来者不拒的，何况她千辛万苦调查多日，找的这位无论是长相、性格、背景都是非常不错的人，莫馨自以为徐沐合了游勤胃口，所以在接到电话，游勤跟徐沐谈了一下午的工作时，她整个人都有点不好了。

    “这孩子是脑子出了什么问题？”莫馨挂了电话，坐在沙发上百思不得其解，“还是突然转性了？”

    张姨从冰箱里端出了上午买好的蛋糕，奶油被冻得冰凉爽口，入口即化，蛋糕里藏着的菠萝也爽脆甘甜，从嘴到肚子都仿佛刮入了一道凉丝丝的甜风，驱走了酷热。

    莫馨刚从外头回来，一边吃蛋糕，一边还似二十岁出头那般，仰着脸蛋让张姨给擦擦额头的汗，在张姨面前，她似乎总有这样长不大的一面，而在外人面前，包括儿子面前，她也从未露出过这般稚态。

    张姨拿纸巾轻柔地帮她吸去额头的汗珠，笑着：“要么是徐少爷不合少爷的眼，要么就是少爷心里有人了。”

    她这话倒是到了点上，莫馨皱起眉：“那个卖香肠的吗？游勤真是……不知道中了什么邪了。”

    她顿了顿，道：“我不是看不起人卖香肠的，只是结婚不是两个人的事，对方的家庭情况……句不好听的，有些感情，拖累多了就会变成一种累赘和消耗，消耗什么？消耗的就是两个人的感情，原本彼此相爱的两个人，可能就因为各种拖累最后变成仇家，何必呢？我是不想让他受伤。”

    莫馨叹了口气，没有再继续下去。

    张姨这些天也多少听了点消息，试探地问：“那个叫喜乐的孩子，我也看了照片，长得挺好的，虽然脑子有点……但其实不大看得出来，他那生意也一直很好，周围人的评价也很不错。夫人是担心……他那外婆和姑姑？”

    “不然呢？”莫馨道，“他要是孤家寡人一个，我倒是不用操这份心了。”

    莫馨摆摆手，让张姨坐在身边，张姨应了一声，将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坐了下来：“游少从就一个人在外头，独立能力很好，也一直最清楚自己要什么不要什么，这都是你们教导有方。我想……他不会不知道这其中的道理，但他如果已经决定了，那……”

    莫馨头疼地揉揉额头，动作跟游勤一模一样，直把眉心揉出一个红指印来，：“他以前是玩心太大，但也有分寸，我不怎么担心，想着……以后他想定下来，就帮他物色一个家庭背景跟咱们差不多的，他们也有共同话题聊，以后生活工作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他们爱怎么二人世界都行，没人会管，我看也没哪个敢对着我儿子嘴碎，可他这次回来……”

    莫馨叹气：“哪里知道刚回来就碰上这么个主，一开始我也没当真，估摸着他这两年可能是过得太孤单了，回来碰上个长相性格都讨喜的，所以想接触接触。哪里知道，会变成现在这样子？”

    莫馨看了眼张姨，压低了声音：“他昨晚上，把人带回刚买的公寓里去了。那公寓本也是着急买的，在家里住得好好的，干嘛非要搬出去？现在带了人回去，还用得着想吗？一根头发丝都能猜到他得什么鬼主意了。”

    张姨当然知道这事，少爷还着急忙慌地让她帮忙收拾了一下新家呢。

    “夫人。”张姨理解莫馨的担心，她对少爷也是当半个弟弟半个儿子那般带大的，又怎么会不关心？只是她亲眼看了少爷从国外回来后，是怎么帮她处理家里破事的，少爷早已不是自己记忆里那个少爷了，她觉得莫馨就算想管，也未必能管，“夫人也不要太过忧心，儿孙自有儿孙福，少爷有分寸的。”

    “有分寸……”莫馨哼了一声，又不知想到了什么，表情颇有些复杂，“也是，十几岁就出国，为了培养他独立我们从来没干涉过他的任何决定，现在才想来管，又有什么资格？”

    张姨劝慰：“也不是这么，做父母的总归是为了孩子好的。这个环境，容易养出不上进的孩子，总觉得自己后面还有路，靠着父母吃喝不愁，你早早把他送出去一个人生活，也是为了让他远离这样的圈子环境，为了让他学会用自己的眼睛去看看这个世界，不要被旁人轻易影响了。”

    “少爷都懂的。”张姨给莫馨倒了杯茶，“他是个很懂事的孩子，哦不，现在该是个成熟的男人了。”

    没有人不喜欢听别人夸自己的孩子，莫馨也逃不过这个天性，闻言终于露出了笑容，嘴上却依然不饶人：“成熟男人？就他？还早得很呢。”

    ……

    刚过晚上九点，飘扬过海酒吧里正是开始热闹起来的时候。

    游勤坐在吧台边，给徐沐和自己各点了一杯Dry Martini，他嘴里嚼着橄榄，手指捏着酒保送的搭配食，：“这家店是我一朋友开的，无论是酒水还是吃的味道都很不错，浓重推荐他们的香煎腊肠，那是我目前的最爱。”

    游勤完全不知道，自己新买的公寓这么快就被老妈盯上了，也早就知道他带了人回家，此时他还无知无觉地跟徐沐推广介绍，起煎腊肠，他的表情在吧台的暖色灯光下柔和了不少，像是抹了层王子滤镜，看着十分养眼起来——仿佛是腊肠王子附体。

    徐沐端着酒杯，左右四望量，闻言转过头来：“是吗？那可一定要尝尝了。”

    游勤叫来服务生，点了两份煎腊肠，又听徐沐：“这家店装修得挺不错，之前怎么一直没听过？游少很常来？”

    “也没有常来，我之前一直在国外，”游勤既然交了齐景昇这个兄弟，上回人家又请了客，当然要帮他带生意来，便尽挑着好话，“不过我很早就认识这里的老板了，这次回来，专程过来了一趟，觉得味道不错才推荐给你。”

    游勤笑了笑，夸得十分没有负担：“据徐少爷口味很挑，如果能合了你的胃口，对我和齐老板又何尝不是一种肯定？这家店开了两年了，没怎么刻意宣传，老板为人低调，讲究得是个缘分，徐少没听过也正常。”

    “原来是这样，这么来，我跟那位齐老板也算是有缘分了？”徐沐轻轻跟游少碰了个杯，晶莹剔透的酒杯边缘发出悦耳的脆响，徐沐道，“游少别光我挑嘴，晚饭吃得那家店味道就十分不错，亏我还一直待在国内，自觉比游少更了解蜀市，却居然输得一塌糊涂。”

    游勤笑了：“我就是个好吃嘴，鼻子灵，其他倒没有什么。”

    二人正着，齐老板忙完事情过来了。

    今天酒吧里似乎有老客人过生日，齐老板早早布置出了一间包厢，又被客人拉着一起喝了会儿酒，这会儿才腾出空找了过来。

    “游少。”齐景昇了个招呼，大概是被客人灌得狠了点，脸上染出红晕，较之平日冷静坦然的模样，多了几分人间烟火气，他目光转向一旁的徐沐，礼貌道，“这位是？”

    “徐沐。”游勤介绍，“徐少，这位就是我的齐老板了，齐景昇。”

    徐沐伸出手去：“齐老板，幸会。”

    “不敢。”齐景昇跟徐沐握了下手，笑了笑，“徐少肯来赏脸，蓬荜生辉。”

    齐景昇又跟游勤道：“游少难得带朋友来一趟，今天这顿我请了。”

    “哎。”游勤摆了下手，“哪儿能老是让你请，你这生意还做不做了？”

    两人正掰扯，徐沐轻声笑了一下，道：“这顿我请，晚饭是游少请的，这顿我请没毛病吧？”

    游勤看了徐沐一眼，徐沐转着酒杯跟齐景昇：“第一次来，不知道有没有什么优惠啊？”

    “有。”齐景昇轻敲了一下吧台桌面，手指骨修长有力，泛着淡淡的苍白，酒保立刻从柜台下摸出了一张会员卡，齐景昇接过来，推给徐沐，“这张会员卡送给徐少了，平日九五折，遇到节假日还有其他优惠活动。”

    徐沐接了卡，上面的会员卡号是0025，看来这会员卡轻易还不给人。

    徐沐满意地点头，双指夹了会员卡朝着齐景昇轻轻一挥：“谢了，以后一定多来。”

    “那该由我这句谢谢。”齐景昇让酒保也给自己调了杯酒，跟徐沐和游勤碰了一下，“多谢两位少爷愿意照顾齐某生意。”

    游勤拍了一下齐景昇肩膀，那意思——都是兄弟了还这些？

    徐沐也道：“不用叫我徐少，叫我徐沐就行了。”

    游勤暗地挑了下眉，他这一整个半天时间一直跟徐沐“徐少来徐少去”，也没见他不用这么称呼。这会儿见了齐景昇，才几句话的功夫，就可以直呼姓名了？

    齐景昇还有事要忙，跟徐沐又闲聊了两句，留了联系方式便离开了。

    游勤看着徐沐嘴角勾着笑，直到看不见齐景昇了，才低头琢磨着手机里新加的联系方式。

    游勤看着徐沐侧脸的表情，心里咯噔一下敞亮，他慢条斯理喝着酒，心想：哦豁，海阳，这可不怪兄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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