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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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蕴生躺在病床上, 对站在旁边的林母笑道:“妈, 夜深了, 你们赶紧回去。”

    林母见儿子除了脸色苍白了一点,人倒是还挺精神的,点点头:“这可是枪声, 你可千万要注意了, 好好躺着休息, 需要什么叫你太太帮你做就行了。”一边一边溜了一眼旁边的庄怜。

    林蕴生点点头:“这医院不是有护士吗,怜怜跟你们回家好休息些。”

    林蕴生因为她受伤, 庄怜心中也是十分愧疚的,忙接嘴道:“我留下来。”

    林母哼了一声, “你是他太太, 你不留下来, 难道还要我这个当母亲的留下来不成?”

    庄怜被林母得尴尬不已, 垂眸微微侧了侧头。

    林太太眼珠一转,拉住林母的胳膊道:“妈, 我们赶紧走, 怀信才好休息啊。”

    庄怜送林母和林太太出了病房,林蕴民在后面跟林蕴生了几句话,这才出了病房, 对站在门口的庄怜交代道:“好好照顾怀信。”

    庄怜点点头:“我知道, 大哥。”

    庄怜转回病房,林蕴生看见她走进来,笑着朝她招手。

    她走到他病床旁边, 他指了指床沿,庄怜便侧着身子,坐在床沿上,看了看他的伤处,带着愧疚道:“对不起,都是我…”

    林蕴生微笑着拉起她搁在床沿边的一只手,柔声道:“应该怪我非要喊你去公园…今日吓着了?不回家也好,你一个人睡我还担心你半夜做噩梦呢。”

    庄怜一时心头有些感动,看着他,想到白日他为她挡枪的那一瞬间,心里乱极了,静默了片刻,暗暗叹了一口气,站起身去浴室水来帮他洗漱。

    林蕴生所在的这个病房,是一间豪华的单人病房,旁边不仅有个间的洗漱室,还有热水供应,病房里还有一张单人陪护床。

    庄怜熄了灯,躺在林蕴生旁边的陪护床上。

    玻璃窗外射进来满地的白霜,门外隐隐传来护士疾走的声音。林蕴生看着她太太背着他侧身睡着,想到刚才母亲对他太太的态度,她们应该是从张叔口中知道了他中枪的经过,他当时本想交代张叔的,如今这样一来,他母亲她们只怕更不喜欢他太太了。

    不过...没关系...林蕴生缓缓勾起嘴角,在黑暗中露出一个微笑来。这样也好,没有别人的“坏”,哪能衬托他的“好”?她这个性子,不逼她,哪能看到她的心?

    翌日,林蕴生的那班同事断断续续的都来看他。

    余明哲带着他太太来的,余太太手里还拎着个保温瓶,一进医院,便找来碗勺倒了一碗端给庄怜。“怜怜妹子,这是益气补血汤,我熬了很久的,受伤的人吃这个汤是最好的。”余太太是南粤人,南粤人家家都爱煲汤,煲汤的手艺是出了名的好。

    这汤里还放着红枣、枸杞和党参,汤色带着微微的红,淡淡的热气香味扑鼻,看起来就十分有食欲,庄怜忙道谢。

    这病房中间有一个蓝色布帘隔成两个区域,庄怜端着碗拉了拉布帘,便看见林蕴生和余明哲两人似乎正在低声着公事,她微微一踟躇。

    林蕴生已经抬头看见了她,笑着朝她招手。

    庄怜便端着汤走过去,对旁边站着的余明哲笑了一下,微笑道:“没有扰到你们?”

    林蕴生笑着接嘴道:“我跟余兄在找四妹五妹的事呢。”

    庄怜便对余明哲笑道:“这事儿麻烦余先生了。”

    余明哲忙摆手,“林太太的哪里话,林处的事就是我余某人的事。”

    因为情.报科的存在,总统王振鹭渐渐觉察出好处了,便将情.报科改为情.报处,直接隶属中央秘.书处,直接接听总统的指令,相当于凌驾于其他部门之上,还增设了机要股和译电股,各省设分站,权利自然就非常大了,林蕴生自然提升为林处长,余明哲则为副处长。余明哲心头明白,情.报处之所以发现这么快,也是依仗于林家与王总统的关系,于是更加唯林蕴生马首是瞻。

    庄怜笑笑,坐在床沿边将碗端在林蕴生面前,“这是余太太亲手熬的汤,你尝尝看。”

    余太太看见庄怜走过来,这才跟着走了过来,听见她这话,忙笑得一脸讨好的道:“林处长,这汤很是补血益气的,您尝尝看,好不好喝?”

    余明哲瞪了他太太一眼,一脸不好意思道:“林处长家的厨子什么不会做,你也好意思拿出来献宝似的。”

    庄怜暗暗皱眉,怕余太太尴尬,忙道:“余先生别这样,余太太做的这个汤,我看着都嘴馋呢。”完,舀了一勺吹了吹放在林蕴生的唇边。

    林蕴生两只眼睛笑眯眯的盯着他太太,低头喝了一口,还饶有深意的砸了砸嘴,庄怜当着人被他这赤.裸.裸的目光看得脸上一热,不自在的咳了一声,问道:“怎么样?好不好喝?”

    旁边的余明哲和余太太也一脸紧张的看着林蕴生,似乎生怕对方嫌弃不高兴。

    林蕴生却只看着他太太笑道:“我嘴巴淡,你尝尝看?”

    庄怜不作他想,舀了一勺低头喝了一口。顿时眼睛一亮,浓浓的香味里面有一点中药味,正好冲淡了肉汤的油腻,转头对余太太道:“真的非常好喝,嫂子的手艺真好。”

    余太太顿时笑开了眉眼,“妹子若喜欢,以后我常做给你吃。”

    林蕴生看了他太太一眼,突然笑着开口道:“确实挺好喝的。”

    庄怜听了回头嗔了林蕴生一眼,笑骂道:“马后炮。”

    林蕴生只管看着她笑,庄怜舀了一勺汤想接着喂他,忽然想起刚才自己也用这个勺子喝了一口,对上对方似笑非笑的眼神,豁然明白这家伙估计是故意的…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

    这边燕城庄家,庄香兰跺脚哭道:“无论您怎么,反正我是死都不愿意和那什么宁少爷结婚的!”

    庄先生气急,指着她骂道:“人家什么地方配不上你!你还好意思挑人家!你看看你大姐三姐,若不是我从中为她们张罗,她们指不定嫁到什么人家呢,你二姐当初就是不听我的话,如今才落得这么下场,你二姐心里头指不定怎么后悔呢,你不听我的话,今后的下场就跟你那个不成器的二姐一样,后悔也没地儿找去!”

    庄太太扯了扯女儿的胳膊,“你爸爸都是为你好。”

    庄香兰抹着眼泪,冷笑道:“为我好!?为来为去,爸爸还不是为了当皇亲国戚,不然爸爸怎么能这么快就坐上这个位子呢。我心里头明明白白的,我才不想当木头似的随你们摆弄。”

    庄先生顿时气得身子软了半截,瘫坐在沙发里,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颤颤巍巍的指着四女儿骂道:“你、你——”庄先生一句话还没完,香兰却兀自眼泪一擦,抬脚就朝门外走。

    庄先生更气得咻咻喘着粗气,庄太太忙走过去,坐在庄先生旁边拍了拍他的后背,劝道:“你别急,香兰年纪还,不懂事,我们慢慢跟她,她会明白我们的苦心的。”

    “还!?”庄先生红着眼睛,对着庄太太气骂道:“香兰那脾气就是你惯出来的!”

    庄香兰进了后院,一把扑在床上哭了起来,也不知哭了多久。她倏地坐起来,去床底下拉了一个皮箱,装了一些衣物和钱财,换了衣服,出了门,却正好看见上厕所回房的玉兰。

    玉兰看见了,想起四姐这段时间和爸爸的矛盾,顿时明白过来,拉住她低声问道:“四姐,你准备去哪儿?”

    庄香兰也迷茫的摇摇头,姑姑舅舅都在燕城,她自然是不想去的,她想离开燕城,离开得远远的,这个家如今让她喘不过气来。

    玉兰眼珠一转,开口道:“你等我,我跟你一起走。”玉兰今日因为数学考了全班最低分,被同学们嘲笑了一番,心里头正好不痛快,又加上学习上一直很吃力,早就有了厌学的情绪,曾跟她爸爸不想上学,被她爸爸臭骂了一顿。

    两个人趁着月色,悄悄出了门。夜晚十点多的燕城,街上还是十分热闹繁华的,两人坐了一辆黄包车,来到了燕城火车站,商量了半天,两人买了两张去建宁的火车票决定先去找庄怜。

    两个人第一次离家出走,心中又是兴奋又是忐忑,叽叽喳喳了一会儿话又都沉默下来,窗外夜色渐深了,两人都感到困倦不已,玉兰倚靠在窗户的位置,香兰靠在玉兰身上,两人迷迷糊糊盹起来。

    火车行驶了半夜,暂时停靠在了一个站,车上陆陆续续有人下车,香兰感觉到身旁有动静,忽然机警的醒了过来,一睁开眼,发现脚下自己的皮箱不见了,顿时吓了一跳,一抬头,发现前面有个男人正拿着她的箱子下车,她倏地站起身来,一边朝那人跑,一边指着那人喊道:“抓贼啊,抓贼啊,我的箱子被那人偷走了!”

    玉兰被香兰这一声喊叫声给惊醒了过来,一睁开眼,便看见她四姐追着一个男人下了火车,而正在此时,火车缓缓的开始启动,她顿时着急的对着窗户喊道:“四姐,四姐,火车要开了!你快回来啊!”

    香兰这才反应过来,回过头来,火车已经哗啦呼啦的跑了起来,偷她皮箱的那人也窜进人流中不见了,她孑然一身的站在这个陌生的地方,简直欲哭无泪,她所有的钱财都放在被偷去的皮箱里。

    这边玉兰看见她四姐没来得及上车,也是心急如焚,却又无可奈何,火车又行驶了半夜,天色渐渐亮了起来。

    玉兰一个人在火车上又是担心又是害怕,满腹愁思,后来实在疲惫至极,也不知何时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待到醒过来,发现很多人都下了火车,她第一次出远门,也是第一次坐火车,又没有经验,拦了一个路过的中年男人问道:“大叔,请问是建宁到了吗?”

    中年男人上下量了她一眼,见她穿戴不差,还提着一个皮箱,顿时心生一念,笑道:“是啊,姑娘第一次来建宁吗?”

    玉兰点了点头,便跟在这人身后下了车。

    中年男人笑得一脸热情道:“这火车站挺大的,我带你去坐黄包车。”

    玉兰顿时高兴道:“谢谢大叔。”

    中年男人一边跟她话一边带着她来到了一个拐角僻静处,玉兰这才察觉出不对劲,正欲话,手上忽然被人一扯,提着的皮箱已经被中年男人一把抢了去。

    玉兰忙跟了上去,然而男人抢到手以后,几步就跑得不见踪影了。

    玉兰向一个过路的大婶听,这才知道原来这里并不是建宁,而是离建宁不远的一个县城,幸亏身上还有一点儿钱,她去火车站想重新买一张去建宁的火车票,奈何工作人员今天的票没有了。

    玉兰暗道倒霉,今天不走的话,她就得在这里住一晚,可是花钱住一晚,她就没钱买明天的火车票了,想了想,只得先去邮局写一封信给她在建宁的三姐求助,随后在县城里面找了一间旅馆住下。

    余明哲堂姑姑家的一个表弟叫张天保,是个不学无术的好.色之徒,依仗余明哲的关系,在这个县城谋了一个保安团牌长当着。这日喝了一点酒后,便到旅馆例行检查,开玉兰的房门看见她后,不禁顿时眼睛一亮,色.心顿起,故意仔细盘问了几句,发现她是孤身一人在此地,心里顿时定了一个主意。

    玉兰半夜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隐约听见悉悉索索的响声,一睁开眼,便见一个人影朝她走过来,她顿时吓了一大跳,那人嘻嘻低声道:“庄姐莫怕,是我。”

    庄玉兰就着月色仔细一瞧,原来是下午来检查的保安团的工作人员,想到白天他那不怀好意的眼神,她顿时心头怦怦直跳,紧张害怕道:“这么晚了,你要做什么!?”

    这人来到了她床前,笑得一脸猥.琐,还带着淡淡的酒气,“我见你一个人孤单,所以来陪陪你。”

    庄玉兰暗道不好,正要下床跑出去大叫,那人已经一个箭步猛扑上去,将玉兰压倒在床上,对着她的脸就胡乱亲起来,一只手还十分娴熟的解开她的裤带伸进去乱摸。

    庄玉兰拼命反抗,正在此时,有茶房的一个老伯经过门口,听见了里面的动静,忙砰砰的敲门高声叫问,玉兰忙高声回应,老伯随后拿了备用钥匙开了门。

    张天保被人撞了正着,不由恼羞成怒,看见床铺上枕头边搁着的夹子,顿时心生一计,故意道:“我是奉命检查公事,白日就怀疑你是梅花社的人,如今果然证据确凿!”

    庄玉兰又羞又怕的忙整理衣服,听见他这样一,顿时气道:“什么梅花社!你胡什么!你明明就是想——”

    张天保当着茶房老伯的面,去床头拿了那只发夹言之凿凿道:“你这赛璐璐的梅花发夹便是证据,你们梅花社的人就是以此来联络的。”着就将庄玉兰抓了起来。

    茶房老伯自然明白是这张天保故意污蔑的,顿时暗叹了一口气,暗暗可怜这无辜漂亮的姑娘,奈何实在爱莫能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