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三个人在饭厅吃饭, 林太太在旁边作陪。
林太太看了一眼吃饭的七七,笑道:“这就是七七吧,长得真俊儿。”之前林蕴生跟他们收养了一个女孩, 他们都还挺纳闷的, 但因为母亲生病的事也没耐心多问。
七七抬头叫了一声舅妈好。
林太太笑眯眯的应了一声,
林蕴生一边吃饭一边问道:“大哥呢?”
“你大哥刚有点事出去。文熙文楷呢?”
“他们去我娘家那边去了, 估计等会儿就回来了。”
三个人吃完饭,大家坐在沙发上来,林蕴生又仔细问起他大嫂母亲的病况,七七乖乖的依偎在庄怜身边, 林太太看了一眼七七, 怕他们大人在这话,孩子觉得无聊, 便叫了一个女佣过来要她带七七出去玩, 奈何七七就是不肯, 庄怜只得笑道:“她可能刚来, 有点认生, 大嫂别管了。”顿了顿,又道:“国外的医疗肯定比国内的先进许多, 怎么不把妈送到国外去治疗呢?”
林太太叹了一口气, “我们先前就是这样想的,都已经跟国外的一所医院联系好了,没想到妈死活不同意去,死也要死在家乡, 不能变成孤坟野鬼。”正着话,在林母房间里专门照顾的女佣走下来对林太太道:“太太,老太太睡醒了,想下床走走。”
林太太和林蕴生对视一眼,庄怜让女佣带七七,三个人则上楼来到林母的房间。
林母的房间本来就布置得低沉暗哑,中式家具本来就更显厚重沉闷,然而许是房间的主人生病了,浓浓的药味和老人断续的咳嗽,让这个房间更显压抑,就连头顶上的白炽灯仿佛都要暗哑了几分,简直让人有些透不过气来。
三人穿过屏风,走了进去,林母躺在床上,才大半年不见,林母竟然瘦了很多,面色蜡黄,半靠在枕头上咳嗽。
林蕴生快步走过去,坐在床边,面露难过的叫道:“妈。”林蕴生是他母亲一手带大的,跟他母亲感情很深。
林母接过女佣的水喝了一口,拉住林蕴生的手惊讶道:“你怎么回来了?”
林蕴生心头触动又有些生气道:“您是我母亲,我不应该回来吗?您身体都这样了,还准备瞒我到什么时候?!”
林母叹了一口气,庄怜上前一步叫了一声妈。
林母应了一声,仔细看了他儿子几眼,“你们回来了也好…”完看了庄怜的肚子一眼,低声道:“妈都是六十多岁的年纪了,什么都不怕,就怕看不见你们的孩子出生,妈才会觉得遗憾。”
庄怜一顿,有些尴尬低下头,她其实也有点想要孩子,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怀不上。
林蕴生也是一僵,想起医生过他太太很难怀孕,心头也是一阵难过,然而面上还得强笑道:“所以您一定要把身体养起来,好好配合医生的治疗,等怜怜生了孩子,还得交给您带着我们才放心呢。”
母子俩又断断续续了几句话,林母精神不济,林蕴生也不敢多,看着林母又睡着了以后,他们才悄声走出房间。
林太太叹了一声道:“夜深了,你们回房休息了吧。”
林蕴生夫妇两人回到以前的卧房,林蕴生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眠,悄悄坐起身走去外面的阳台上抽烟,庄怜知道他没睡意,知道他心头难过,她自然也睡不着,不由坐起身来,拧开台灯。
林蕴生揿灭烟头,回头道:“把你吵醒了吗?
“没有。”庄怜下了床走到阳台上来。
两个人倚靠在水泥栏杆上,沐浴在淡白色的月光里,更显得脸色惨淡,也许因为心情不好,看什么自然都是不好的,连这月色也觉得比平日多了几分的凄凉和苍白。
林蕴生手肘搁在栏杆上,扶住额头,一脸颓丧的低声开口道:“在我的印象中,我父亲似乎一直很忙,忙着他的事业忙着他的信仰,他根本就没时间关心我跟我大哥,可毫无疑问,他是个伟.人,他去世的时候,我才十岁,只有母亲,她一直对我比我大哥还要好,她细心关心我简直到了极致,她一直在为这个家操劳着,特别是为了我,我从叛逆,经常不听她的话,她不喜欢我出国,我出了,她不想……”林蕴生到这里一顿,瞥了庄怜一眼。
庄怜笑着接嘴:“她不想让你娶我,你娶了。”
林蕴生忙道:“你别生气,我只是觉得自己太不孝顺了。”
庄怜道:“你不必,我没生气,我明白你的意思,其实有些话在我心头盘旋很久了……”
夜风中,庄怜伸手握住他搁在栏杆上的手,她的手微凉巧,他的手火热宽厚,她与他十指交叉握在一起。
她轻声开口道:“我不知道你娶我,你后不后悔。你先听我完,但是我能嫁给你,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我以前什么都不懂,也许我这种就叫做情商低吧。我曾一直怀疑你的真心,可是我又何尝舍得付出多少真心呢,我害怕我会受伤,我害怕…我有太多的顾虑,我自己不敢付出,可我却在一脸理所当然的接受你的付出,坦然享受你给的爱,实话,我觉得自己这个样子真的很讨厌,不止讨厌而且可恶,惹人憎恨。可现在渐渐的我明白了过来,怀信,不管将来如何,不管我们最终的结局如何,我都不会再逃避和退缩了。如今母亲已经这样了,不管你怎样自责、愧疚和难过都已经于事无补了,我们需要的是振作起来,帮她找最好的医生,找最好的治疗方法,让她能缓解痛苦延长生命,这才是目前最重要的,不是吗?”
林蕴生怔怔的看着她,淡淡的夜风在他们之间穿行,像是谁在谁的耳边发出的呢喃和叹息。
他伸手紧紧的抱住她,温软馨香的身体窝在他的怀抱里。她也许不知道,母亲生病的事在他心中是怎样一场重大的击,可是她今晚的这番话,简直给了他莫大的鼓舞,她是黑色的路途中开出的一朵鲜艳的花,这一抹艳丽的色彩是他此时唯一的慰藉。
林蕴生想起他的老朋友汪绍棠一直在R国学医,便跟他了电话咨询了一下情况,汪绍棠在电话里道:“肺癌这种病发展得特别快,我看见很多病人从发病到去世也就几个月的时间,伯母已经发病几个月了,应该是晚期了,到了这个时期,国外其实也没有什么更高明的治疗手段了,嗯…这样吧,明天我坐车过来一趟吧。”
翌日下午,汪绍棠便从华亭坐车来建宁林蕴生家里。
林蕴生让他先休息一会儿,他摇头道:“不用了,我还是先上去看一下伯母吧。”
林母从昨天到今天看起来仿佛又瘦了几斤似的,脸色也越来越差,汪绍棠给林母仔细检查了一下,又跟林母闲聊了几句,便和林蕴生走出来。
两人坐在沙发上,汪绍棠对林蕴生摇头道:“怀信,我跟你实话吧,伯母这情况很不乐观。R国现在研究出一种新药,对治疗这种病有一定的疗效,我去联系人让他们赶紧弄点过来,你们可以试试看,你别看R国只是一个弹丸国,可是如今他们的西医技术可是很好的,他们研究出的很多新药国际上都没有。”
“好,那就试试吧。”林蕴生道:“麻烦你了。”
汪绍棠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我老同学老朋友这么多年,还跟我这么客气做什么。”顿了顿,“哎呀,我差点忘了,我应该问问曼的,对于药品这块,她可是这方面的专家,天赋非常高,她曾研究出一种毒.药,人吃了之后什么症状都没有,等两天之后肠内出血开始发病然而却是治不好了。我们教授可是非常欣赏她,学校一度想要她留校呢。”
林蕴生心头一动,笑道:“看你这么欣赏她,当初你跟我要跟女同学结婚在R国,的便是她吧?”
汪绍棠坦然点头,叹了一口气,一脸不解道:“是她,我们明明都要算结婚了,她却突然跟我提出分手,然后没多久就跑回国了,居然还从政,她以前对医学可是痴迷得很啊,我实在是很奇怪。”停了一会儿,又抬起头笑道:“我从R国回来一直待在华亭,还没回过建宁呢。”
林蕴生挑眉道:“为什么?”
汪绍棠道:“你不知道,他们要是知道我回来了,一定要逼着我相亲,天天跟我念结婚的事儿,特别是我奶奶,简直念得我耳朵都要聋。”
林蕴生顿时一笑,“你也二十七八了吧,该结婚了。”
“嗳嗳,你这口气跟我奶奶一模一样啊。”汪绍棠挑眉笑道,“你不能因为你结婚了,你就来我了啊。起来,读书那会儿,我怎么也想不到你这种人竟然会这么快结婚,我以为你会一辈子光棍呢。”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因为汪绍棠不想回家,林蕴生让女佣安排客房,回到自己的卧室里,看见他太太还没睡,不由道:“怎么还没睡呢?都十一点了。”
庄怜放下书笑道:“我想等你一起。”
林蕴生心中一暖,笑道:“看来以后我不能让你久等。”完走到床边俯身亲了亲她光滑白皙的额头,“我去洗漱一下,下次别等我了。”
林蕴生洗漱好出来,脑袋里灵光一闪,忽然就想起一事,瞬间睁大眼睛,忙坐到电话前拨了一个长途电话,给华亭的情.报处,电话接听后,他忙开口道:“周,上次你徐睿的死状是肠内出血,其他没什么症状?”
周站长点点头,“法医是这样的。像是中毒,可是又查不出是什么毒药。”
林蕴生道:“这可能是R国新研发出的一种毒.药,你派人去R国查一下,还有,把朱曼这个人的家世背景以及从前的学习生活情况,再仔仔细细的查一下。”
周站长顿时心头一凛。“好的,林处。”
…….
林母吃了汪绍棠推荐的新药仿佛也没见什么效果,病情还是迅速的恶化下去。有时候估计是病糊涂了,林蕴生去看她,她抓着林蕴生的手叫大孙子,林太太在旁边这是她儿子怀信,林母,我只有一个儿子,哪里还有儿子,林文楷叫她奶奶,林母就叫他孙子,你要好好跟你大哥学,要像你大哥那样聪明上进。
大家不由都在心里叹息,林母病得这样糊涂,只怕日子不多了。
这日,林蕴民把弟弟叫到书房,两兄弟一个坐在书桌前,一个坐在书桌后,两个人都抽着烟,一模一样的姿势,神情和动作简直像得可怕。
林蕴民道:“妈看样子是熬不了多久了,她一直跟我念叨,就想看着你的孩子出世,你跟怜怜这么久了,怎么一直没消息呢。对了,那个七七,是从哪里收养来的?”他觉得这个七七的外貌、神态和动作很像那个人。
林蕴生揿灭烟头,挥了挥面前的烟雾,林蕴民递了烟盒过去,林蕴生摇摇头,这才开口道:“七七是我们在路上捡到的乞丐,怜怜喜欢她,所以就把她收养了。我查过她的背景,她母亲病逝,父亲是个赌鬼,被人杀死在赌场,所以她才沦为乞丐的,身世也挺可怜的,起来也巧,七七的母亲竟然也跟我们是一个地方的,都是浙户岷县人呢,也许这就是我们之间的缘分吧,七七这孩子倒是挺不错的。”
林蕴民心头一跳,捏着雪茄的手指一紧,透过烟雾看着他弟弟,状似随意的开口道:“她母亲叫什么名字,也许我认识呢,毕竟一个县也没多大。”
林蕴生想了想,“好像叫…唐锦云吧。”
林蕴民脑海里顿时砰地一声炸开了,捏着雪茄的手一抖,还没弹掉的烟灰便落了他一身,忙伸手揿灭烟蒂,起身拍了拍身上。
这个时候,书房的房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急促的开。
女佣站在门口,红着眼睛,抽抽搭搭道:“大少爷,二少爷,老太太她、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