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风雨
完夏韵才觉得嘴里心里都怪怪的。从她就没了亲娘,所以整个夏家都觉得她可怜,不管是真心疼还是假心疼,都特别特别的疼她,疼得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好可怜。她认识的同龄人里,没有谁不知道她家的事,更没有谁会没脸色的嘴她面前提及她过世的母亲,所以她从来不需要跟人解释这些事情。
只是没想到,娓娓道来一个自出生就伴着自己的可怜身世,好似在讲别人的故事一样,并没有让自己觉得多么可怜,多么心痛,难道是她经历了更可怜更令人心痛的伤害的原因吗?
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的反而是白茉颜。套个近乎就揭短了,她真不是故意的。怪不得谢夫人只是个姨母却跟一般的女性长辈一样,而是女主人一样在夏韵身边操碎了心的样子。
“呵也没什么了。为了这个,我从,所有人都很疼我,不管比我大的的都让着我由着我,其实这有什么可怜的”着夏韵的眼底又有了泪意,“那时候我哪里知道失去母亲的滋味,所以这些年我有什么可怜的呢,别人有的没有的我都有或许现在知道的人该真正觉得我可怜了”
白茉颜眼底一暗,把热茶往白茉颜心里放。“别人的可怜关我们什么事。过好自己,才是最重要的事。”
“过好自己?我还能怎样过好自己?”心里的茶盅还有些微烫,夏韵却握得更紧了,细细体会一盅茶里的将就的味道。
“怎么就不能了?!”白茉颜慢慢垂下眼睑。“我也没有母亲。”
夏韵有些微愕的抬头看着面前好似总是风淡云轻的女孩子。
“我也没有父亲。”
“他们去世的时候我已经八岁多了。”
“我记得他们在世时对我的疼爱,我也感受得到失去他们的苦痛。”
白茉颜嘴角有些苦涩的勾了一下。
“父母在世的时候,乡邻们都羡慕我们家底富足。他们去世,他们又叹息我命不好。”
“但是他们的羡慕和叹息,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还有外婆疼爱我,有舅舅一家对我关照有加,我还能跟别家的女子一样去绣坊里学艺。”
“如你所,别人有的,没有的,我并不缺少什么。”
“你,若是你的母亲,我的父亲母亲,他们都在看着我们,是愿意看我们顾影自怜呢,还是看我们活得有滋有味呢?”
白茉颜喃喃自语跟夏韵了许多的话。
她倒是没想到,她习惯了放在心底的话,连亲密无间的香香,她都没有这样剖白过,她都要以为这些会一直一直是自己跟自己的独白,竟然会这样温言细语的从嘴边流淌出来。
好似是很久之前下过的一场大雨。
好似是睡梦里被冻醒的一堂肃冷秋风。
雨再大,风再刻骨,下过了,吹过了,地干了,不见了。
夏韵默默的听着。原来不是只有她一个人的人生是缺失的。白家的家境,在府城这样的地方,就算首屈一指,跟夏家却是不能比的。白茉颜的坦然,淡定,如同一面镜子,印照着她自己的模样。
她没有了母亲,还有三哥,还有父亲,还有姨母,还有祖母和一群不敢在她面前个不字的叔伯亲戚。她却从吹个凉风都要让所有人唏嘘心疼不已。
同样是瓷器。白茉颜是那打磨后漂亮的釉面,她是一地碎片。
夏韵听得出神。想得出神。
连晚饭也吃得很沉默。不过她也默默把一碗鸡汤米粥喝完,喝药时平妈妈几句相劝的话还没完她就喝完了。
洗漱之后也不知道睡没睡着,反正躺倒了就没了动静。
平妈妈趁着白茉颜在院子里走路消食,着急忙慌的凑过去询问,“这可怎么办是好?我看大姐心里又魔障了一样。唉,咱们不该这么急的,大姐这心里苦啊,慢慢儿的来才行啊”
白茉颜给平妈妈递过去擦泪的帕子,却是缓缓摇头,“妈妈莫急。大姐不是那瓷器,你们何必怕她一碰就碎呢。人都是这样的,不经事哪里会真正长大啊?”
“可是,可是大姐这才刚刚她这么可怜,咱们怎能忍心这个时候给她伤口上撒盐纳?白姐,老奴求您了,明儿千万别再逼着大姐开屋门了”
“不!不行。”白茉颜嘴角噙笑,梨涡分明,开口却是坚定无比。
隔墙听着的夏生不自主的挑了下眉毛。他很少进内院,但是也听得出来,这样坚定的不,实在是内院里很少听到的声音。
“白姐”平妈妈顿了一下,再严苛的辞她不出口,毕竟,这位白姐是在危难之时也给姐在身前挡着的恩人。
“平妈妈,你若是不想让夏韵经受不住风雨吹打,就不能让她连风雨是什么样都没见过。夏韵连风雨是什么样子都没见过,真正吹打到她身上的时候,您她怎么能受得住?”白茉颜耐着性子劝道,其实不能怪平妈妈顽固不化,怪只怪笼罩着夏韵的暖房太过严实,不仅遮去了风雨,连阳光也都遮挡不见了。
夏生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转身往外院去了。
跟在身后的管家连忙撩撩袍角跑着跟上。刚刚三少爷正在用饭,听他禀告大姐一下午发呆,状态不太好,吃过晚饭就睡下了,三少爷饭都没吃完丢了碗筷就过来了,这怎么没进去就又走了呢。
第二天,吃过了早饭,消食的果茶才端了下去,白茉颜就从罗汉床上丢了里的词话本子下来,边往门边儿去边,“唉,我就是不爱吃甜的,这山楂茶喝了还不如不喝,喝得嘴里真是难受得紧,我们这才吃完饭平妈妈定然是下去吃饭去了,叫她她也是听不到的,我去找她们要点清茶来啊,端来了我就进来,你等着我。”
“唉,不喝口清茶,那山楂味儿简直要从嘴里漫出来,吐了茶水倒没什么,可千万别把那么苦的药吐出来,这天天喝药太难受了,吐了再喝一碗我可要受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