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路走完，再换陆路，离襄京就很近了，路上马车更是赶得飞快。

    也亏得莫韬夫妇是数年前去世下葬，迁坟时，开馆收敛了一下遗骸，若是新死之人，在这春末初夏的天气里，绝对是无法赶这么远的路去下葬的。

    灵棺自然是不能直接抬回诚毅侯府的，莫荣早就安排好了，寄放在城外西郊的白马寺里，宁心法师等人也正好寄居在那里护灵守灵。

    谭氏早有心理准备，可是在白马寺迎来长子长媳一对漆黑棺材，仍然控制不住的扑在棺材上大哭了一场，莫莫颜泣不成声了，就是方沉音和秦娟等人，看着也是颇为动容。她们老少两代，都是有子女的人，在这一刻，自是能体会谭氏这些年心里的不易来。

    莫韬归入宗族墓地，也是要择期举行的。莫家一行人浩浩汤汤回城，下马车时谭氏心里悲恸得已经有些站立不稳了。

    莫颜心里很是难过，但是已经平静了不少，她这时才发现，谭氏上马车下马车，再上侯府里粗使婆子抬来的青竹软椅，都是莫瑾服侍在侧，连洺冉，都站得远了一些。

    “老夫人身子重要，我看还是让瑾姐儿服侍您回诚院好生歇歇。颜姐儿和二叔二嫂一路也是辛苦，来回的行李也是不少，不如先各自回去安置一下。晚饭就给你们送到各个院子里去，老夫人这边晚饭有瑾姐儿陪着，你们也不用挂心。”王氏不敢在婆母心情悲恸的时候露出一丝喜色，但是一番话里尽是掩饰不住的显摆：莫瑾在谭氏面前又亲近上了，而她又有了话语权了。

    莫荣和方沉音回到诚毅侯府，都变得更含蓄了，跟以往一样，王氏安排什么他们都没什么异议的。王氏倒是很期待莫颜对她的显摆作出一些激烈点儿的反应，可偏偏莫颜一点反应都没有。

    莫颜福了个礼，“祖母切莫伤了身子，不然父亲母亲地下有知，也是要心生不安的。您好好歇歇，我明日再来给您请安。”

    等谭氏的软轿起了身，莫颜又跟莫荣夫妇郑重道谢，就转身回怀轩去了。

    怀柔没有跟莫颜去，她留守着，怀轩里到处都是井井有条的，莫颜她们一进屋，就有热茶和点心候着，莫颜一身尘土难受，怀柔就道灶房里早就准备好了洗漱的热水。

    “怀柔这家当的不错。”莫颜心里的沉重这时才觉得轻缓了一些。

    怀柔微窘，“微末事罢了，奴婢也就只会这些了，当家可不敢。”

    怀月忙跟上打趣道，“咦，半月不见，怀柔你还知道谦虚了？”

    莫颜呵呵一笑，冲怀柔扎眼，“咱们怀柔向来谦虚，是？”

    主仆团聚，虽大笑不起来，好歹话气氛轻快了些，直到莫颜从里到外都洗完了，清清爽爽的躺在抬到廊下的太师椅上，任由怀柔给她用干棉帕绞干头发，莫颜一直微微闭目养神，怀月却是实在忍不住了，声问道，“怀柔，这些日子，都是二姐在老夫人身边伺候着吗？”

    其实怀柔一肚子话，正想的也是这个，只是主子回来情绪瞧着不太好，她们几个都在侧服侍，压根儿没有空抓了怀月悄悄话的，所以怀柔憋着也是难受，怀月一问，她就迫不及待要张口，张了口，却是眼珠子先在众人面上绕了一圈，才话。

    可是她一肚子话出来，也就一个字，“是”

    眼角瞥到莫颜没睁开眼睛，怀月瞪了一下怀柔，平时叽叽喳喳麻雀一样就她话多，这时候却又是锯嘴葫芦了。

    “真的是。”怀柔委屈的道。

    怀月那个气啊，咬牙切齿又不得不压抑着声音，“谁问你是不是了，问你是怎么回事呢！”

    “哦。那你问啊，你不问我怎么知道。”怀柔更委屈了，声嘀咕道。

    莫颜动了一下，换了一下脚的姿势，道，“怀月别气，也别急。二姐服侍老夫人，辈儿本该孝顺些，没什么好紧张的。”

    这下不用怀月提点了，怀柔立马坐直了身子，两眼炯炯有神的恢复麻雀模式，“大姐，话可不能这么。您不知道，这些日子您不在侯府，二姐跟老夫人可亲近了。”

    “怎么个亲近法？”怀月警惕的问道，怀夙也竖起了耳朵仔细听着。

    “大姐一出门，二姐一下子勤快的不得了，每天一早就去服侍老夫人起床洗漱，起的不要太早哦！然后陪着老夫人吃三顿饭，空闲给老夫人读经书，陪老夫人溜鸟”怀柔如数家珍，只是越数越咬牙切齿，“啧啧二姐简直是转了性子了，那个勤快啊，从来没见过二姐这么勤快的”

    莫颜听是听着，心里并不是太热衷。莫瑾么，大概若不是突然多了她这么个长姐，莫瑾都不会意识到在自己家里也应该把长辈们都讨好奉承好的。终于过了慌张了气急了就张嘴乱咬的时候，会摇尾乞怜巴结讨好了。可喜可贺？

    “那三姐四姐她们呢？可还继续跟着二姐理事？”怀夙突然出声问道，怀月这才想起来今天没看到两位庶出姐的身影，也跟着问道，“对啊，怎么今天没看到三姐四姐？”

    怀柔脸一跨，“三姐四姐啊，唉，大姐走了，三奶奶就三姐四姐感染风寒生病了，连老夫人那边请安都一直没去，三奶奶老夫人身子金贵，不能过了病气。”

    “那也没去理事？”莫颜这时偏头问道。

    “没。”怀柔摇头，嘴不满的一撇，“还理什么事啊，现在事都还是三奶奶管着呢，还有三姐四姐什么事儿！”

    “怎么三奶奶又掌事了？”怀月紧张的问道。

    怀柔还没话，莫颜就讥笑出声，“二妹妹要陪着祖母，三妹妹四妹妹都生病，这家可不就不能不让三婶婶管着么。”

    怀月怀柔怀夙三人面面相觑，怀柔沮丧的低下头，怀月叹了口气道，“唉，出去一趟回来，侯府就变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