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09)

A+A-

    徐宵笑眯眯地抱着手臂,站在窗前,给自己挑了个看戏看得最清楚的好位置。

    警局门口站着一男一女,男人身材挺拔,女孩娇玲珑,看上去仿佛一对佳侣。

    “看着人模人样,啧啧,转头就残害祖国的花朵。”以大龄单身狗之心度帅气富二代之腹的徐宵揣摩着裴久川的心思,没有丝毫不好意思,反而觉得神清气爽。

    两个人在底下磨蹭了一会,不知道在些什么。女孩似乎有些激动,朝裴久川手里猛地塞了一卷东西之后,不顾他的阻拦,掉头跑出了大门。

    沮丧的裴久川回到会议室里时,就看到上司端着茶坐在桌上,一副“戏真好看”的满足表情。

    “你子不错啊。”在少爷发飙前,徐宵轻飘飘地表扬了他一句,“你什么时候塞的钱?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昨天在她家,你和她话的时候,我偷偷放到棚子门口的。”裴久川本来憋了一肚子火,偏偏徐宵面上还是那副亲和温柔的样子,他心里的火霎时下去了一半,“我害怕被风吹跑,还专门找了个石头压着。”

    “你真是有够浪漫。”饶是徐宵对他的话有心理准备,听到他这么,也按捺不住一颗吐槽的心,“我要是她,不把钱甩你脸上都算客气。”

    瞅着裴老爷子那么精明的一个人,怎么就养了个全身上下都直冒傻气的大孙子?

    “我没别的意思。”大傻子耷拉着脑袋,“看她过那样的日子,我想着能帮一点是一点。”

    裴久川的眼睛湿漉漉的,像只被抛弃的大狗。

    徐宵见不得这种动物的眼神,当下也没了逗他玩的兴致。即使裴久川比他稍高一点,他还是伸手揉了揉对方的脑袋:“你傻吗?都不给人家留点面子?”

    裴久川很是泄气,从到大,只有别人一股脑给他塞好东西的份。他确实不太清楚该怎么对别人好,第一次就铩羽而归。

    “别垂头丧气的了,你要是真想帮她,换个方式就行。”见裴少爷的脑筋还是转不过来,徐宵索性给他出起了主意,“什么私人奖学金助学金之类的,随便挂个名头,托学校给她不就完了?”

    还处于自我怀疑阶段的裴久川压根就没想到这一层,他盯着徐宵看了半天,最后发出一声叹息:“果然还是徐处厉害。”

    他的眼睛生得好看,盛着一泓清澈的星光。徐宵感觉自己快要被这片深邃的星空吸进去,于是果断避开了对方的视线。

    “头儿。”重拾信心的裴久川很快就把刚才的不愉快忘到了脑后,直接转回他下楼之前的话题,“你让鸽子分析录音,是觉得报警人也在学校里?”

    “我不知道,反正去都去了,多做点工作总比不做好。”徐宵端起冷掉的茶,“这个报警人知道的东西应该不少,如果能早点找到他,我们就有下手的地方了。”

    他看着还在苦苦思考的裴久川,把对方推出了门:“走,去吃个午饭。”

    虽然魂已经被火锅勾去了一半,但顾忌到自己还带着个病号,徐宵无论如何也不出“裴我们去吃火锅”这样的话。刚好附近新开了一家粥府,便决定替局里人先个前站。

    处理完手头上的事,早就过了饭点。装潢精致的粥府里,只有他们两个顾客。

    “头儿。”粥还没上来,裴久川捧着白瓷杯喝了一大口热茶,感觉状态好了不少,“有件事我一直想不通。”

    “你。”

    裴久川把杯子放下,坐直了身子,认真地注视着上司:“报警人为什么一口咬定薛佳明是被杀死的?验尸报告总不会出错,薛佳明的死因是心脏病。那凶手怎么杀他?”

    “他的心脏病,本身就是颗定/时/炸/弹。”徐宵揉揉眉心,“他是心脏病发致死没错。但诱因是什么我们不清楚,如果有人在知道他病情的情况下故意诱发他犯心脏病,那也是故意杀人。”

    “照这样,我们干嘛要在薛佳明这里费这么多功夫。”裴久川把身子靠回椅子上,毫无形象地瘫成一张饼,“调一下监控,看看谁进了他办公室,那个人的嫌疑就最大。”

    徐宵看了眼几乎平铺在椅子上的裴少爷,无奈地摇摇头:“去一中的时候你是跟着我的,监控在什么位置你应该看得到。教学楼里只有几个出口有摄像头,装了和没装区别也不大,我们无法判断谁在薛佳明死前和他有接触。”

    话是这么,徐宵心里却暗自惊讶,这个少爷倒还真有点认真办案的模样,不是像来混日子的。

    “那报警人是怎么知道的?”坚持不懈的裴久川继续追问,“难道他当时也在现场?”

    徐宵摇摇头:“我们现在只能做推测,也许报警人手里有什么证据,能证明薛佳明是被杀的。但看目前的情况,他并不是很想站出来。”

    “报警录音你也听过,他非常害怕。为了不让自己被发现,甚至偷别人的手机来报警。”徐宵接着,“所以我预判,相对于凶手,他应该处于一个比较弱势的地位。这种关系,可能是老师和学生,也可能是下属和上司。”

    裴久川眨眨眼:“所以你才偷偷录他们的话?”

    “......你能去掉‘偷偷’两个字吗?”徐宵很是无奈,“搞得好像我做了什么坏事一样。”

    少爷吐了吐舌头。

    “可惜,昨天的录音没有一个和报警录音声纹符合。”徐处长懒得和他计较这些事,“不过也不意外,看他报警时都吓成了那个样子,见到我们去学校,应该会躲得远远的。”

    听了上司的话,裴久川又有点消沉。但很快,他的注意力就被端上来的粥吸引走了。

    大约秉承着走高端精品路线的风格,这家粥府用的是仿漆器的器皿,乳白的粥盛在暗红金纹的碗里,银耳熬至透明,显得分外诱人。

    裴久川早就饿了,只是现在的工作容不得他一天三餐按点吃。他抓起勺子,一边抽气一边喝粥,看得徐宵哭笑不得。

    “慢点喝,等会再烫着你。”徐宵一点都不急,慢慢地搅动着粥,红枣和莲子香甜的气息漫上来,整个卡座里都是甜丝丝的味道。

    喝完一大碗粥,裴久川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他接着瘫在椅子上,盯着对面规规矩矩吃饭的上司,舒服地眯了眯眼:“头儿,你当年第一个办的案子是什么样的?也是一上来就死人,然后四处找凶手吗?”

    徐宵拿着勺子的手一顿。

    “为什么问这个?”他的语气随意,却停了喝粥的动作,把勺子放回了碗里。

    “就......随便问问。”感觉到不妙的裴久川,此刻想收回话也晚了,只能硬着头皮撑下去。

    “我分配到局里,经手的第一个案子,是个大案。”就在裴少爷以为自己把上司惹毛的时候,对方慢条斯理地开口,“当时带我的是个老警察,我们接到报警,一到现场,还没坚持三秒钟,全跑出来吐了。”

    徐宵的眼神有点飘忽,语调依然一如既往平稳:“一家四口,一个没留,血流了满地。”

    “如果是这样也就算了。”看着对面的下属白了脸,他轻声到,“两个大人,两个孩,都被人拿重物活生生砸开了头。孩是双胞胎,两姐妹,还有一个月就要过五岁生日。”

    徐宵抽抽鼻子,血腥味从十年前的现场传过来,依旧呛得人难以呼吸。

    床头柜上的相册里,一家人亲密地挤在一起,冲着镜头微笑着。相册外,妹妹的头滚到了门边,和她幼的身体隔了一个房间的距离。

    “你猜猜,什么样的人才能做出这种事?”

    “我们几乎没费什么劲,就抓到了那两个家伙。他们一点都没有掩饰自己的痕迹,屋里到处都是指纹。”徐宵并没有让对方回答的意思,自顾自地了下去,“两个十七岁的高中生,被抓的时候还知道害怕,抱着桌腿怎么都不撒手,嚎啕大哭,我听了真头疼。”

    上司话的时候还是那种温柔的语气,裴久川却听得脊背一凉。

    “最后交待作案动机的时候,我怎么都不相信。那家的女主人是他们的英语老师,两个人作弊被她通知了家长,他们心里不舒服,晚上就去敲了老师的门。”

    “女主人给自己的学生开门时,会想到他们怀着杀人的心吗?”他轻飘飘地朝裴久川抛出一个反问,旋即发出一声叹息,“还好他们已经十七岁了。”

    裴久川没吱声,香甜的气息依然弥漫在卡座间,即使是这样,在这甜蜜的氛围里,徐宵的表情也没有一丝暖意。

    “我不太想跟你提这些,但是既然你问了,现在讲给你听也不是坏事。”徐宵垂下眼,遮住自己的情绪,“干我们这行,很多时候,遇到的都是纯粹的恶。”

    “别高估人性。”他低头笑笑,眼里风雪弥漫。

    作者有话要:  裴久川:徐处,给我讲个睡前故事好不好qwq

    徐宵:(冷漠脸)恐怖故事可以吗?

    裴久川:......我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