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缺(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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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孩子, Lotus现在剩下的孩不多, 只有三四个。”

    回到分局, 王之衡一脸严肃:“听他的意思, 这两年, 他们那里陆陆续续已经卖掉了快十个人。”

    室内的气氛有些僵硬,王大胆有种抬不起头的感觉。认真论起来, 最该为这件事负责任的是分局。这么长时间, 在自己的眼皮底下, 居然都没发现有人暗地里做着这样的买卖。

    听了他的话, 徐宵皱眉:“除了那些孩子, 酒吧里还有其他人吗?”

    十几个孩不算少, 想要管教, 肯定要费大力气。

    “没有。”王之衡摇头, “听他的意思,酒吧里除了他们的老板之外, 就只有一个年纪稍微大一点的孩子在管着他们。”

    “那他们怎么不跑?”闻言, 吕骄阳满脸惊愕,“十几个人对两个人, 随便想走就走了啊?”

    裴久川当时也是这么问九的。

    被这么一问, 九愣住了。

    少年好像从来都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他挣扎着想了半天, 反过来问少爷:“真的能跑掉?”

    九困惑的语气不似作伪,他真心实意地觉得,仅凭自己的力量, 不可能从Lotus逃脱。

    裴久川卡壳了。

    面对一脸犹疑的九,他实在没办法出,那只是两个人而已,你们只要稍微齐心,就能摆脱掉Lotus.

    在少年的认知里,大概并没有反抗这个概念,也不会相信,在外面的世界,这样的事情是不对的。

    他在里面待得太久了,在身量尚不足桌子的年纪,就被董叔带了进来。

    头顶上的几个哥哥,都是和他一样这么进来的。老板,没有Lotus,他们现在就会在大街上,和狗抢食吃。

    是这样的吗?初来乍到的九懵懵懂懂地想,可是之前在孤儿院里,他待得很开心啊?

    除了院长总拿挑剔的视线量他们之外,没什么让他觉得不舒服的地方。

    九还没来得及想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就见识了一场杀鸡儆猴的好戏。

    那天倒霉的是三哥,具体原因九不清楚,大概是对方没有好好吃饭吧。

    然后就被老板一脚踢了出来,还没等三哥从地上爬起,男人就拿着细长的竹板,劈头盖脸地抽了下来。

    离现场最近的九惊呆了,耳边全是竹板挥动时的风声,还有三哥的哀嚎。

    “别看。”就在他被吓得两腿发软,差点摔倒在地时,一双手温柔地捂住了他的眼睛。

    九感觉自己被抱了起来,哭喊声渐渐地远去。

    “我叫盼儿。”他听见抱着他的人温声,“你不要害怕,别学你三哥惹老板生气,只要九听话,老板会疼你的。”

    这是九学会的第一件事,听话。

    只要把这两个字刻入脑海里,接下来的事就水到渠成了。

    每当他觉得有哪里不对的时候,盼儿总会温柔地摸摸他的头:“九,你看,老板对我不就很好吗?因为我什么都听他的,所以,你听话就够了。”

    经年累月,在老板的竹板声和盼儿的温声细语里,九似乎慢慢接受了对方的观念。

    直到十来的时候。

    当自己突然莫名其妙地被老板找茬,竹板抽在身上时,他看见盼儿动作熟练地抱起了十。

    就像当年抱他一样。

    “可我不敢跑——”九瑟缩在沙发上,满目惶恐,“——有人不见了!绝对不是自己逃走的!我听见四哥跟盼哥告密了!”

    他隐约知道那个孩子被抓了回来,但他再也没见过对方的人影儿。

    过了几天,不知道为什么,五哥也跟着蔫了下来。

    九意识到,一定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

    “五哥?”徐宵断裴久川的话,“是卖给郭骏的那个?”

    “他是的。”少爷呼了口气,“一开始,他还以为我们和郭骏是一伙的,差点要拿花瓶砸我的头。”

    “等等——”

    徐宵抬手,制止了下属继续往下的念头。

    “他怎么知道那个五死了?”

    裴久川一愣。

    按着九的法,他们的活动范围仅限于Lotus,平日里断然没有出去的可能,想得到外面的消息,显然是不现实的。

    那他从谁那里听的这件事?

    “我看他那个样子......不像知道了很久。”王之衡回忆着对方脸上的表情,少年进来时眼眶就是红的,大概才接到对方的死讯。

    “今天有人出去吗?”他把目光投向换班回来的手下。

    “有一个,一大早就出去了。”警察翻了翻手机,递给上司,“直到你们快出来的时候才回来。”

    “是他啊。”王之衡看着屏幕上的人,“我们碰上他了,这就是那个什么盼儿吧。”

    话刚完,他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劲。

    在这个节骨眼上,吴永怎么突然派人去找这个已经不在Lotus里的五?

    一时间,室内的警察们,各自起了不同的心思。

    穆珍宝觉得今天晚上的严采有些奇怪。

    对方似乎总是在走神,就连缠绵时,眼角眉梢都透着股心不在焉的味道。

    “怎么把自己咬流血了。”他吻吻严采的唇角,淡淡的血腥味让他禁不住皱了眉。

    严采不话,把头埋在穆珍宝的脖颈处,轻轻地蹭了两下,然后抱住他。

    “......”穆珍宝感觉心里的焦灼越来越严重。

    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另一边。

    被血浸透的匕首从指缝里滑落,铮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刘聚财双目通红,气喘吁吁地跪趴着,用双手勉强支撑起身体。

    袋子永远地失去了动静,一动不动地躺在原地。

    原本白色的表面,此时布满了深红的痕迹,正散发出浓烈的血腥味。

    “不不不......”刘聚财盯着袋子,惶然地摇头,“不怪我不怪我......”

    袋子当然不能对他的话作出回应,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那盏昏黄的灯,微弱地映着煤二代凄惶的面目。

    门外,突然传来了脚步声。

    刘聚财浑身一凛!

    他顾不上那个袋子,手脚并用地朝门口的方向爬去,一边爬一边崩溃地喊叫:“我都按照你的做了!放我走!放我走!”

    男人出现在铁门外,他的脸被栅栏分成两块,正饶有兴致地量着在地乱爬的刘聚财。

    “求求你......求求你......”心理防线近乎崩溃,刘聚财过了好久才意识到,那个黑黢黢的,对着他的圆洞是什么。

    “离门远点。”男人轻轻地把枪口往上移了几寸,“不然就爆你的头。”

    刘聚财彻底呆了:“你过放我走的!”

    “我会放你走。”男人似笑非笑地量了他一眼,又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话,“你离门远点。”

    被枪指着,刘聚财不敢不听男人的话,只能哆哆嗦嗦地爬远。

    “出来吧。”

    门上的锁太多,男人开耗了不少时间。他轻轻地把门推开,站在那里,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趴在地上的煤二代。

    可以出去了!

    终于能离开这个鬼地方!

    热泪盈眶的刘聚财还没来得及从地上爬起来,一条黑布就扔到了他面前。

    他知道男人的意思,乖觉地自己蒙上眼。

    枪一直抵在他的腰间,直到被推搡上车才移开。

    眼睛不能视物,因此,听觉就格外敏锐起来。车窗并没有全部合上,风在刘聚财脸上,却没送来什么人声。

    他要把我送到哪儿?刘聚财惴惴不安地想。

    还没等他想明白这个问题,车停了下来。

    “行了。”他听见男人轻笑了一声,然后感觉脑后一松,布条被解开了。

    刘聚财下意识往外看。

    窗外是垚江某个著名的地标建筑物,原本,这里该是人群聚集的地方。但由于时间实在太晚,深夜里,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霓虹灯寂寞地闪烁着。

    他又转头看向男人,发现对方正在量着他。

    “想记住我的脸?”见刘聚财把视线投向自己,男人毫不在意地凑近了一些,“那就多看几眼。”

    煤二代吓得往车窗上贴,拼命地摇头。

    然而,他的确存了这个心思,都逃出来了,不报警算他蠢!

    就像知道刘聚财心里想什么似的,男人勾了勾嘴角,把手机递到他面前。

    刘聚财不明就里,抬眼去看,却是自己方才发疯的场景。

    “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吗?”

    男人语调轻松,似乎并不把死了一个人当回事。

    刘聚财默默地摇头。

    “郭骏。”对方冲他微笑,“你应该听过他。”

    这个名字的确有些耳熟,煤二代回想了半天,突然一愣。

    他没见过郭家少爷,在他来垚江之前,郭骏就已经出国了。他只从其他二代嘴里,零星听过几句关于郭骏的话。

    袋子里的人,怎么可能是郭骏?

    他难以置信地看向男人,对方不以为意,继续道:“你,如果我把这份视频发给郭家,会怎么样?”

    刘聚财一怔。

    “哦,对了,应该还要加上郭骏的尸体。”男人笑吟吟的,仿佛在谈论一件令人欣喜的事,“毕竟,视频里只有你杀人的画面,看不清死的是谁。”

    “你!”刘聚财做梦也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的走向,“你明明好的!”

    明明好,只要我动手,你就放了我!

    “我现在不是放了你吗?”对方依旧是云淡风轻的模样,平庸的面容无端显出几分阴森,“我可没食言。”

    煤二代感觉全身的血都冷了。

    简直是魔鬼!

    “别担心。”似乎察觉了他的异样,男人微微一笑,“我和你没仇,只想让你帮我一个忙。”

    刘聚财此刻哪敢再信这种鬼话,他哆哆嗦嗦地贴在车门上,一个劲地摇头。

    “你没得选。”男人并不在乎他的抗拒,“如果你不配合,我很乐意把东西随便交给什么人,郭家,警察,或者挂到网上。”

    “谁的准呢。”

    对方的语气轻柔,然而,在刘聚财听来,更像是恶魔咯咯的笑声。

    “我会联系你的。”男人没有理会瘫在座位上的煤二代,朝对方笑笑后,拉开了车门,把刘聚财一个人留在了车里。

    这种人,快步走在街上,他心里轻松地想,太好拿捏了。

    男人把刚才对准煤二代的枪掏出来,掂了掂分量,塑料材质的玩具根本不及实物哪怕十分之一。

    不过,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赶快动手吧,他紧了紧领口,深夜还是有些凉。

    回到住处,同伴依旧一无所知地沉睡着,根本没察觉他的离开。

    男人对这种冒险感到兴奋而刺激,他嘲弄地量了对方一眼,蹑手蹑脚地爬上自己的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