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夕(1)
“哎呦喂, 我你别动啊!乖乖躺那儿!”
一进门, 看见徐宵伸手想够柜子上的水杯, 王之衡吓得手里拎着的保温桶都要扔了:“我来我来!你躺床上就行!”
“......”对方的反应太夸张, 徐宵悻悻地收回手, 不免抱怨到,“拿个杯子而已, 至于把你吓成这样。”
“你可省省吧!”王大胆翻了个白眼, “被捅了就老老实实躺着, 哪儿那么多废话!”
完, 他把水杯递给徐宵, 然后自己拉了个凳子坐下:“你们局长让我转告你, 这个月你就好好休息, 那边的事暂时让曲管着, 有什么不明白的,让他再来找你。”
“你别让他来找我了。”徐宵连忙摆手, “我好不容易歇上这么几天, 让他自己琢磨去,出了什么问题找你, 放过我行吗?”
肩上突然被扔了个重担, 王之衡眼睛一瞪,刚准备发火, 想起对面是个病号,只能干瞪两眼了事:“行了行了!一天到晚就你事多!得了便宜还卖乖!”
完,他四下量一圈, 才发现病房里少了个人:“裴呢?”
这几天,不管他是趁上班前过来瞄一眼,还是下班后才有空到这边,无论什么时候,都能看见裴久川跟长在病房里一样,围在徐宵身边话。
他隐隐觉得怪怪的,但又不上来哪里不对,最后干脆一拍脑袋,人家上司和下属关系好,他就别来瞎掺和了。等到哪天他住院,楚那帮人不笑出声就已经算给他面子。
“他有点事,等会回来。”
话虽这样,徐宵也不知道裴久川到底去了哪儿。这几天好像一直都有人在给对方电话,但裴久川没有告诉他的意思,他也不好开口直接问。
“啧啧,他还舍得把你一个人扔到这儿。”心直口快,想到什么什么的王之衡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看眼色,一句话就把徐宵的表情得僵硬起来。
但王大胆本人没有这个自觉,他把保温桶的盖子旋开,然后献宝一样捧在手里:“喏,给你带了好东西。”
“......”只看了一眼,徐宵就觉得背后一凉,“这什么玩意儿?”
保温桶里盛着几块奇怪的东西,大不一,黑乎乎的,根本看不出来原料是什么。如果不是装在食盒中,他有理由怀疑王之衡这是捧了煮过的煤块来给他吃。
“吃啥补啥啊!”王大胆一脸坦荡,然后戏谑地扫了一眼他的腰,“你这还没结婚呢,万一那啥了,出去多不好听!”
“你才那什么!”徐宵顿时黑了脸,就算他脾气好,玩笑也不是这么开的,“东西留着你自己吃!不用浪费在我身上!”
“别自暴自弃嘛!”专程搞事的王之衡得寸进尺,捞起一块就想往他嘴里塞。
“王队!”
裴久川一推开门,抬眼就看见自家上司一脸惊恐地往后缩。对面,王大胆举了个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的鬼东西,笑得一脸荡漾,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
“裴回来啦。”王之衡的笑容卡死在脸上,不待他解释几句,裴久川啪地掉了他的手。
“我王队,医生都了,不让徐处乱吃东西。”瞟了一眼对方筷子间夹着的玩意儿,少爷往徐宵身前一站,牢牢地把男人护在身后,“你这送来的是什么?能吃吗?”
“怎么就不能吃了!”王大胆委屈,振振有词,“我这不是为了他着想,你舍得你家上司以后娶不到——哎呦我去,你怎么踹人呢?”
“活该。”徐宵从裴久川身后探出头来,毫不留情地丢下两个字。
“我你们两个过分了啊。”寡不敌众,王之衡的声音越来越,最后干脆没声儿了,”那我走了,你好好休息。”
完,他抱起那个保温桶,一溜烟跑的没了影儿。
“他这是过来干嘛的?”裴久川目瞪口呆,总共待了多长时间?有二十分钟没有?
“膈应我呗。”还惦记着王大胆先前“吃啥补啥”的法,徐宵撇撇嘴,重新靠回病床上。
裴久川挑挑眉,显然也想起了方才听到的话。
他凑到上司身边,坏心眼地轻轻掐了掐对方的腰:“没关系,我不在乎啊。”
兔崽子!徐宵根本没想到下属会动手,他一贯怕痒,被这么一掐,差点从床上弹起来。
他一动作,少爷吓得不轻,赶快伸手把他压下去:“别乱动啊你!”
“......”被按在床上动弹不得,徐宵内心默默地想,还不如把王之衡叫回来。
裴久川带了粥过来,是徐宵喜欢的银耳莲子羹。银耳熬得时间久,几乎完全透明,入口即化。大概害怕烫着上司,每一勺少爷都要吹凉了才肯喂给对方。因此,这顿饭一吃,一个时就过去了。
银耳甜丝丝的味道还残留在舌尖,徐宵懒懒地靠在枕头上,下属凑过来亲了亲他的唇角,他也没躲,反倒伸手摸了摸对方的头。
“还要瞒着我?”他温柔地摩挲着裴久川的头顶,“嗯?”
毛茸茸的脑袋一僵。
“瞒着你什么了......”少爷还想负隅顽抗,抬眼看见男人似笑非笑的表情,就知道藏不住了,“你怎么看出来的啊?”
他自觉已经掩饰得很好,怎么到最后还是被拆穿了?
下属的这点心思在徐宵眼里根本就不够看,他一哂,抬手捏了捏对方的脸:“粥是市局附近那家粥府的,你这两天又不用去上班,突然回局里干嘛?”
大意了!裴久川在心里哀嚎。
他眼睛滴溜溜一转,正想着编个什么借口圆过去,脸又被捏了一下。
这次的力气可不,直掐得他龇牙咧嘴:“我!我还不行吗!”
徐宵抱起手臂,想听听对方能有什么法。
换作以前,他其实并不在意别人瞒着他一些事情,他本人也没那个凑热闹的心思。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一想到裴久川有什么遮遮掩掩躲着他的事儿,他心里就膈应得慌,比王之衡专程来给他送补汤还难受。
“你别生气嘛......”见上司的脸色不太好,裴久川一点掖着藏着的心思都没了,他坐在床侧,把男人搂到自己怀里,“你前两天得好好休息,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我就没想给你......”
徐宵窝在下属的臂弯里,调整了个舒服一点的姿势,扬扬下巴:“那就现在。”
“......”明明受了伤,气势比以前还足,少爷搞不清这是什么操作。
起来,这件事可大可,当然,不论动静大,都一样的糟心。
孤儿院的新址和后续补助一直是从裴家的账上划的,跟蒋诚了一声之后,裴久川也就没太关心那边的事。市局工作忙起来昏天黑地,他实在没空再抽出时间看顾老院长他们。
直到徐宵刚醒的那天晚上,他守着上司,等到对方睡过去之后,还没出病房,手机就响了。
有点意外的是,这个电话,是童鸽过来的。
“裴啊......”一向大大咧咧的鸽子难得结巴一次,磕绊了半天,才道,“你现在有空吗?回局里一趟?”
裴久川皱眉,他在医院守着徐宵的事儿,童鸽他们都是知道的,没什么大事,肯定不会叫他回去。
可他能摊上什么大事儿?
在脑海里把从到大做过的坏事都想了一遍,他实在想不明白,只能开口问:“什么事儿?”
但鸽子支支吾吾的,不肯在电话上,没办法,见徐宵已经睡熟了,他只能驱车回了一趟市局。
一到局里,他有点懵。
“这怎么回事儿?”隔着审讯室的单向玻璃,他看见了哭得双眼通红的姚清。
“我还想知道这是怎么一回儿事呢!”童鸽急得要上房揭瓦,“缉毒队那边搞大检查,把这孩子给从KTV带回来了!”
她问过姚清,姑娘只是同学聚在一块,剩下的什么都不知道。看姚清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倒也不像真的清楚些什么。但缉毒队确实从包厢里发现了溜冰用的工具,这就一下不清了。
“KTV?”徐宵皱眉。
“排练完,被同学拽去的。”裴久川也皱眉,都是半大的孩子,去KTV也不是什么大事。坏就坏在,头一次去就撞上了不好的东西。
经理坚称那几套工具是姚清他们带过来的,而孩子们的法刚好相反。没办法,只能先给他们做了血检。
“她手机没电了,让我给院里个电话。”想到这件事,少爷觉得糟心透了,“我都不知道怎么跟院长!”
姚清疑似吸毒?现在需要暂时留在警局?对面可是快八十岁的老人,这两句话随便一句都能让对方两眼一翻白直接躺过去,他可没那个胆子这么玩。
但一时半会儿,裴久川又想不到什么更好的理由。没办法,磨蹭了半天后,还是鸽子联系了院长,今天偶然遇见了姚清,想带她回家坐坐。
童鸽救过姚清的命,这院长是知道的,因此,也就放下了心,没再细究哪里不对。
“血检结果是什么?”徐宵懒得听这一节,直接挑出了重点。
“她没事。”这是不幸中的万幸,但剩下那几个孩子,并不是每个人都这么好运。
被检查出不对劲的有两男一女,缉毒队的负责人当即就联系了对方的学校和家长。
剩下没事的,一时半会也不能走,直到搞清楚这件事,才能让他们离开。
因此,裴久川不得不再编出新借口哄骗老院长,他本来就不怎么擅长蒙骗人,这几天下来,简直要了他的命。
“你好好的一孩子......”想起这件事,少爷还是很郁闷,“怎么跟那种不学好的孩混在一起?”
“.....”徐宵也不知道该什么好,上次见姚清还是几个月前,下属编了个关于薛佳明的谎言给对方听。一转眼,突然闹出这种事。
不过看姚清的心性,大概只是一时交了不好的朋友。没有家长约束,确实容易出这样的问题。
“所以你这几天一直在忙这个?”搞清楚裴久川做了什么,徐宵心里也就不急了,“结果怎么样?”
“还......还行?”少爷挠头,今天,缉毒队那边可以把姚清带走,他就把姑娘送回了孤儿院。
路上,姚清一直没话,大概觉得丢人,直到下车,都没和裴久川一个字儿。
“养孩子好难。”最后,莫名其妙的,少爷突然冷不丁冒出来一句话。
这句话一出口,他和徐宵都是一愣。
“我......”他急得抓耳挠腮,“我不是这个意思!念念很乖!我很喜欢他!”
“急什么急!”徐宵哭笑不得,“天天都在想什么呢!我有这么凶?”
“对了。”提到念念,徐宵突然想起来,“你还跟他我在出差?”
裴久川点头:“对啊。”
要是和徐念,你爹被人捅了,这几天要在医院住,家伙怕是要把嗓子哭哑才肯罢休。
“我哥带着他呢,没事。”见上司的表情有些怅然,少爷忍不住亲了亲对方的脸,“别担心。”
“嗯。”裴久川不知道那天自己做的梦,徐宵也没有提的意思,他靠在下属怀里,勾了勾对方的手,“我想回家了。”
“再过两天吧。”医生其实今天已经给他提过了这件事,但裴久川还是不怎么放心,“万一没休息好,回去被念念发现了,他还不得闹啊。”
少爷的在理,徐宵没法反驳,只能闷闷地在对方的胸口蹭了蹭。
难得见上司示弱,裴久川心头微微一动,正要点什么,手机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