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肖元秋这么一折腾, 念念的睡意消去大半。

    他睁开眼, 借着夜灯的光, 看见自己头顶上, 一张圆脸正凝视着自己。

    “……”

    编故事也得按基本法来好嘛？！

    怪不得我爸你傻……念念重新把眼睛闭上, 这故事的蹩脚程度差不多快赶上阿久叔叔的胡编乱造了。

    “真的！”见他一脸不信的表情，胖子有些急, 生怕同桌觉得自己谎, 声音急促了不少“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念念倒是没想到肖元秋居然认真起来, 瞅着那架势, 如果自己不应付几句, 八成今天晚上就别想睡了。

    “他和你怎么的？”好汉不吃眼前亏, 顺着话先下去吧。

    同桌终于回应了自己, 胖子松了一口气, 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往主卧那边看了一眼, 压低声音：“你不能告诉我爸爸。”

    “一定。”念念严肃到。

    反正不和你爹讲就行, 这是你自己的。

    见念念答应得一本正经，肖元秋最后一点犹疑也没了。他卷紧被子, 凑到对方耳边。

    “那个叔叔问我, 你是不是有一个叫徐念的同桌。”

    “......”

    忍了半天，念念才没有冲胖子翻白眼, 这个开篇会不会太直白了？

    “我就有啊。”肖元秋沉浸在回忆里，丝毫没注意到念念的表情，“叔叔又问我, 你上课认真吗，听不听老师的话，中午有没有好好吃饭......”

    你是把你爸爸平时问你的话套我身上了吗......念念满头黑线，他知道胖子没什么编故事的天分，但这剧情也太清奇了吧。

    他没话，默默地躺着，想听听同桌还能编出什么花来。

    “我就给他，你成绩特别好，老师都喜欢你。”肖元秋兴致勃勃地继续，“除了......”

    “除了什么？”到一半不了，虽然故事烂，念念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你好像不太喜欢我的样子......”胖子委屈地瘪嘴，“平时我给你塞零食你都不怎么吃，上课也不和我话......”

    “？？？”

    念念瞪大了眼睛。

    你难道觉得上课话是对的吗？你那零食也是上课从桌子下面递过来的！林老师站上面看得一清二楚，都瞪你好几次了！

    “然后叔叔就安慰我，你没有讨厌我啦。”孩的情绪变得快，前面还愁眉苦脸，一会儿就变了个样子，“他让我和你好好相处，不要欺负你。”

    肖元秋顿了顿，认真到：“我跟叔叔，我要和你做好朋友，不会欺负你的。”

    折腾了半天，编了个这么没头没尾的故事，原来就是为了这么一句话。

    念念又好气又好笑，一面觉得同桌蠢，一面又觉得对方蠢得有点可爱。

    “上课不能话，也不能吃零食。”他的语气严肃，“不然林老师再看到，会把我们调开的。”

    “！！！”肖元秋的脸吓得往里凹了一圈。

    “还有......”不知道胖子怎么想，才会编出这么个故事，自己听听也就算了，下次要是他再如法炮制骗别人，大概要被嘲笑，“这种故事以后不能乱编了，别人听到会笑你的。”

    “我没编啊。”肖元秋委屈，“我的都是真的。”

    怎么到了现在还死鸭子嘴硬......念念有些头疼，平时没见这家伙这么执拗啊？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胖子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同桌大概一个字儿都没信。

    “我给你看个东西。”反正叔叔已经把它留给自己了，拿给徐念看，应该也没问题吧？

    完，肖元秋从被子里钻出来，骨碌碌滚到床下，不见了人影。

    “肖元秋？”人一下没了，念念吓了一跳，“你人呢？”

    床下传来一点响动：“嘘——”

    几秒钟后，胖子吭哧吭哧从床下爬出来，把手里的东西往念念手里塞：“你看这个。”

    还没看清是什么，手里就被塞了个硬邦邦的东西。

    念念眯眼，在昏暗的灯光下认真看了一眼，发现是个......手机？

    “叔叔给我看了你以前的照片呢。”肖元秋兴奋到，“原来你时候也不瘦啊！”

    “......哈？”念念蒙圈了。

    他本来以为同桌编了个故事诓他，没想到还真有这回事？

    这手机不会是早就藏好，专门为了骗他的吧？

    “我给你看。”见念念愣愣地坐直，胖子把手机拿回来，拿肉乎乎的爪子捣鼓，“呃——”

    “好像......”捣鼓了半天，肖元秋有些窘迫，“好像......没电了。”

    在书包里发现手机时，已经是回来好几天后。他谁也没告诉，偷偷地藏了起来。

    直觉告诉他，这是叔叔趁自己不注意时，悄悄塞进去的。

    念念端详着黑屏的手机，一时间搞不清胖子到底玩的哪一出。

    “明天充上电就行！”不死心地戳了两下后，肖元秋丧气地低头，“我没骗你。”

    “......”理智告诉念念，同桌的都不是真的，可看现在这个样子，难道的确有人绑了胖子？

    而且......他的内心隐隐有一丝恐惧和兴奋交错的情绪，对方也确实过那些话？

    “那个绑你的人呢？把他抓起来了吗？”

    肖元秋圆圆的脑袋转了半圈，然后沮丧地低了下来。

    “你还好吧？”察觉到同桌的不对劲，念念看了对方一眼。

    “叔叔......”胖子拽住被角，把自己裹成一个球，接着一滚，滚到了床的最里面。

    “肖元秋？”念念看过去，只能看到一个鼓起来的山包，还一抖一抖的。

    他手脚并用爬到山包旁边，对方背对着夜灯，黑乎乎的看不清。

    但微弱的啜泣声从被子下传来，大概怕吵醒睡在主卧的父母，胖子把哭声压得很低，抽声噎气的，听起来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叔叔死了。”肖元秋抽抽噎噎地把头探出来，泪眼模糊地瞧着念念。

    他其实没看到男人死的那一幕，在跟叔叔拉钩钩之后，男人把另一个手机给了他，还给了他一张写着地址的纸条。

    “等会给你爸爸电话，让他来接你。”男人摸摸他的脑袋，犹豫了一会儿，“就我已经死了。”

    “呃？”愣头愣脑的肖元秋听到这一句，呆呆地抬头看着对方。

    男人把他抱起来，一直走到门廊上，把他放在屋檐下，然后冲他挥了挥手，接着关上了门。

    “叔叔！不要开玩笑！”这个时候，胖子才似有若无地感受到恐慌。

    但无论他怎么在门外哭喊，门里，再也没有传出过什么动静。

    “不要告诉别人。”哭够了，肖元秋伸手去抓念念，“叔叔了，不能和别人。”

    但他够空了。

    “你真的没骗我？”在夜灯黯淡的光芒下，他看见同桌的脸绷得紧紧的。

    ————————————

    从肖元秋家里回来后，穆珍宝觉得，念念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他这两天在谈一笔生意，没怎么顾得上念念这边，不过也就是接送的事，不需要他太操心。

    但今天把生意谈完，回家吃饭时，他感觉家伙没以前那么活泼了。

    除了徐宵和裴久川之外，念念跟他最亲近，这段时间也几乎都在他身边。念念的性格好，平时在饭桌上总是叽叽喳喳的，但今天，豆丁埋头狂吃饭，一句话都没跟他。

    “念念？”穆珍宝试探地叫了一声。

    念念从碗里抬头：“叔叔？”

    “学校最近怎么样？”他笑眯眯地问，“有什么新鲜事吗？”

    念念摇头，接着埋头吃饭。

    这下，穆珍宝知道有事了。

    他捏着筷子，不动声色地看了念念几眼，在心里盘算着日子。

    想来想去，除了那天去了一趟朋友家之外，好像没什么别的事。

    吃完饭，念念乖乖地回房间做作业，把穆珍宝一个人扔在客厅里。

    “......”本来还想趁看电视的时候谈谈心，没想到家伙直接釜底抽薪，溜了个干净。

    穆珍宝皱眉，他没什么和孩子相处的经验，不知道现在按念念的反应，究竟是个什么状况。

    一个人看了几集子供向动画，最后，穆珍宝决定，去看看念念在干嘛。

    房间内，念念一个人坐在书桌前，正在纸上涂涂画画。

    “这是什么？”正涂得高兴，冷不丁背后传来人声。

    “画。”念念言简意赅。

    “......”这家伙怎么了？被呛了回来，穆珍宝摸摸头。

    他把目光转到念念正在画的那幅画上。

    孩子的笔法幼稚，人像在纸上，几乎都是一根又一根的火柴，但没怎么费力气，他就看懂了。

    “我是里面哪一个？”穆珍宝俯下身，指着最高的那个火柴人，“是这个吗？”

    念念点点头。

    最矮的火柴人被另外两个火柴人牵着，穆珍宝的位置，在稍高的火柴人一侧。

    我地位还挺高，他心想，都能上全家福了。

    他不作声，念念就继续画。

    “这是谁？”

    穆珍宝没想到，不一会儿，画面里，出现了第五个火柴人。

    那个火柴人被念念画得很远，挤在最上角的位置，只有的一团，比最矮的火柴人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