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萧然想起和叶晗做朋友的这几年, 那些记忆犹如走马灯一般浮现在脑海里。

    原本叶晗为他争取了时间, 他可以就这么跑开。可林萧然却一直不放弃的按压着他的心脏, 眼眶全是泪水。

    “别死，别死！”

    不知道是不是身体死后还有灵魂出窍的法, 叶晗还能听到林萧然悲痛的喊着这两个字。

    叶晗想起自己第一次和林萧然见面——

    被校花拒绝之后, 叶晗觉得扫了面子, 便想去看看林萧然是何等人物。他装作一个林萧然的爱慕者，给他发了微信, 有重要的事情对林萧然。

    叶晗的几个兄弟知道这件事情以后, 全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叶晗, 你鬼点子也太多了吧。”

    “万一对方狗急跳墙怎么办？”

    叶晗的嘴里含着糖, 听到这句话以后嗤笑一声：“谁管他。”

    天下起了大雪，他窝在宿舍里玩起了LOL。叶晗的运气不大好，遇到一个坑爹货。对战很快就输了, 他还被人砍死了不知道多少次。

    叶晗忽然有些气闷, 心里莫名升起一股念头，想去和林萧然约好的地方瞧一瞧。

    他这几天装妹子装得得心应手，可林萧然却没有像他想象的那样，性格反而……很软？

    叶晗知道不应该用这样的词来形容一个男人，可林萧然给他的感觉就是这样。而且, 对那方面的知识简直缺乏到极致，他偶尔开一个黄色笑话，还能惹得对方慌张的发语音过来。

    他的声音也十分清澈，偶尔会带着撒娇似的尾音, 勾得人如猫爪子轻轻挠了一下。

    叶晗沉默了一会儿，望向了窗户外面，竟然真的想去那个地方看看了。

    他寝室的兄弟们开始起哄，竟然也想去看看，结果一行人就浩浩荡荡的一起出门了。

    冬雪之下，林萧然穿着风衣等在外面。

    寒风吹在脸上，竟有些刺骨，那些雪花飘在半空之中，风一吹又满天飞舞起来。叶晗已经迟到半个多时了，觉得过去见到林萧然的可能性应该不大。

    “你们林萧然还会等在那里吗？”

    “又不是傻子，这么冷的天，估计知道被耍了吧。”

    室友们发出一阵哄笑，一副做了恶作剧的样子。

    等叶晗到达约定的地方，路上的行人已经很少了。雪花落到他的发间，又慢慢从黑发之中滑落下去。叶晗就这样望了过去，心口却狠狠的跳动起来。

    不仅仅是他，就连叶晗身后的那些室友也被这幅美景给惊呆。

    银装素裹，周围皆无一处鲜艳之色。林萧然站在红梅树下，美得却比那些红梅还要惹眼。

    在这幅画面之中，红的极红，白的极白，而树下的林萧然却成了点缀这幅画的最好景色，仿佛因为有了他，整个画面都鲜活了起来。

    “还……还真有这种傻瓜，这都等了半个时了吧。”

    叶晗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在手机里照下了他的样子。他的心砰砰的跳了起来，仿佛只是那一眼，就让他的心觉得又酥又麻，这是叶晗平生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

    他竟然控制不住的走了过去，室友们没能拉住叶晗，害怕被林萧然发现迁怒，他们只能讪讪的互相凝视。

    等叶晗走了过去，拍了下林萧然的肩膀。

    “喂，我都看你一个人站在这里半个多时了。”

    林萧然转过身，才发现了叶晗。他的长相属于很阳光的那种，笑起来的时候给人的感觉十分温暖。若是细看，那双黑眸十分深邃，浓密的眉和高挺的鼻组合成了一张英俊的脸。

    林萧然傻傻的用手指着自己：“你在叫我？”

    叶晗在微信里跟他聊过了，没想到现实的林萧然还真的这么傻：“当然叫你。”

    林萧然的脸色浮现起淡淡的红晕，只是简单的解释了两句：“我在等人。”

    他动不动就脸红的毛病却让叶晗破天荒的觉得很可爱，似乎因为等得太久，林萧然的睫毛也沾染上了细细的雪似的，微微颤抖的样子，简直勾人。

    叶晗的喉头滚动了两下，眼神又忍不住落到林萧然的唇上。

    这世上还真有这么好看的人，林萧然比起那个校花还要令人着迷。

    “等什么人？都半个时没来了，肯定也不可能来了。”

    林萧然微微一愣，随后垂下眼眸：“我就一直想着怕我走了她又来了，到时候不太好。不过……你这么也有道理，她可能不来了吧。”

    叶晗睁大了眼：“你都不会想想自己可能被放鸽子了吗？”

    这么一心替别人着想的人……从叛逆的叶晗接触得太少。

    完蛋了，这个人比微信里他想象当中的还要软啊！

    “……一时之间没想到。”

    叶晗叹了口气，被校花拒绝的憋屈也在此刻消散不见。怎么有那么傻的人，害得他心都软了，生不起任何报复的情绪。

    几年下来，叶晗成了林萧然最好的兄弟。

    他心翼翼的充当着林萧然最好的兄弟，想占着这个身份，永远的陪在他的身边。

    兄弟啊，多么好的名词。

    在不远也不近的地方一直守着他，也算不错。

    自从叶晗和林萧然成了朋友，他寝室里又出现了一件事。叶晗其中一个兄弟朝家里出柜了，听到这件事情的时候众人无一不震惊。

    “顾清那家伙平时一点都看不出来啊……而且你们看到他那位没有，长得似乎不大好！”

    周围一阵尴尬，谁都不出话来。

    杜生突然了句：“就算出柜，也要找个好看的吧？”

    “哈哈哈，杜生你子真是颜控。”

    杜生一挑眉：“难道你们不是这么想的？”

    众人忽然一阵沉默，颇有种被人戳到痛处的赶脚。

    他们几个男人讨论这个话题实在是太尴尬了，哪知道杜生下面的话却让他们狠狠的呛了起来：“我觉得我要是真有哪天喜欢男人了，可能会喜欢林萧然这种类型的。”

    这话似乎成了引子，几人的气氛稍微活络了一些：“……老子竟然觉得你得很有道理。”

    “是吧！林萧然漂亮得几乎超出一般可以想象的范围了。”

    杜生忽然问：“叶晗，你不是最近和林萧然玩儿得很好吗？他喜欢男人还是女人？”

    叶晗的脸顿时黑了。

    “女人。”

    杜生摸了摸下巴：“哦哦，那还真是可惜了，上次我哥还问来着。”

    叶晗睁大了眼：“你哥？”

    杜生他哥是圈子里有名的基佬！怎么会突然对萧然提起兴趣来了？

    杜生笑了两声，一切不再言语之中：“他都浪了那么多年了，我妈希望他找个人好好定下来。”

    一天杜生这么，叶晗的心里极度不舒服：“萧然不是收破烂的。”

    “……什么意思？”

    叶晗的心里窝火：“呵，我你哥，玩儿了那么多男孩，前面那根早就不干净了。”

    杜生一个气不过，从床上站起来：“叶晗，你给我出来。”

    “来就来，你以为老子怕事？”

    叶晗对架的事情从来不虚，他上高中那会儿天天架逃课。叶晗虽然和很多妹纸交往过，但是都抱着玩玩的心态，根本就没有做到最后一步。

    就是这样，他都觉得自己是脏的。

    杜生他哥算什么东西？玩的人不计其数了，是圈子里出了名的浪子，竟然也敢肖想林萧然？

    那一天，杜生和叶晗狠狠的了一架，两人高中到大学的友谊彻底吹了。

    两人下手都狠，拳拳到肉，他和杜生干架绝对不来虚的。

    第二天过后，两个人就都被叫到了教导处，这件事情闹得很大，叶晗和杜生都被记了个过，还闹得杜家跟叶家不和。

    然而这些都是后话，第二天叶晗仍旧如往日那样嬉皮笑脸的出现在林萧然面前。

    他早就要到了林萧然的课表，脸皮极厚的每天守着他，年年如此。

    林萧然看到叶晗的时候，他脸上都破了皮，手上还了一层厚厚的石膏。那个样子看上去太凄惨了，林萧然的记忆里都没有见到他那么悲惨过。

    “怎么伤成这样了？”

    叶晗哼哼几声：“教训了一个傻逼。”

    “你真的架了？为了什么事儿？”这段时间林萧然也只是听罢了，没有真的听叶晗这么过。

    叶晗一时语塞，什么话也不出口。

    他讪讪的看着林萧然：“萧然，你会不会觉得我很麻烦。”

    “……什么麻烦？”

    叶晗甩了甩着石膏的手：“架啊。”

    林萧然无奈的看着他：“都受伤了，就不要再折腾自己了。”

    叶晗笑了两声，从右边望了过去。林萧然坐在临近窗户的这边，冬日的阳光微暖的照在他身上，让叶晗一时之间看入了迷。

    林萧然回过头，和他的眼神互相碰撞在半空中，惹得叶晗的心跳得飞快。

    他连忙瞥开自己的头，耳根红了一片。

    林萧然自然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看到叶晗突然趴在桌子上了，以为他是身体不舒服，只能凑了过去：“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下课我送你去医院看看吧？”

    当林萧然凑近的时候，他闻到了林萧然身上那股极其好闻的味道。

    他心悸得更加厉害，趴在桌上的时候，连声音都颤抖起来：“啰嗦死了，老子又不疼！”

    林萧然一时语塞：“真的不疼？”

    “不疼不疼！”

    后来这件事情，叶晗和杜生都对那天谈话的内容守口如瓶。一个是为了他哥的名声，一个则是为了林萧然的名声。

    当教导主任问起来，叶晗也权是早就看不惯杜生了。

    这样的事情发生了太多太多，林萧然发现，叶晗其实特别嘴硬心软，虽然嘴巴很贱，但每天早上都帮他带早饭。住校那会儿，那么懒的叶晗有时候还帮他洗衣服。

    要是有人了他的坏话，叶晗第一个就急冲冲上去人了。

    这样一个别扭的家伙，曾几何时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

    这几年来，林萧然和叶晗在一起的时间太多了。等他回想起来，仿佛记忆里除了林景城仿佛就是叶晗了。教室里、天台上、咖啡馆、酒吧，还有……叶家。

    林萧然心头的疼痛越来越深，他脑子里唯一的画面，是叶晗发现他爸妈各自出轨的时候。他敛了最后一丝笑容，从叶家仓皇的逃了出去。

    也是这样一个漆黑的夜晚，林萧然跑出去找他，而叶晗死死的低着头，痛苦的哭了起来。

    林萧然一愣，慢慢朝他走了过去：“外面这么冷，我们回去吧。”

    听到他的声音，叶晗缓缓抬起了头。他脸上的泪痕尚在，却还是朝他笑得傻逼。

    “萧然，你会不会嘲笑我？”

    林萧然忽然感觉心被揪起来那么疼：“怎么会呢？没几天就要过年了，你爸妈会回来聚的吧？到时候再问问？”

    “不用了。”他的声音仿佛在黑色的旋涡之中，冰冷到窒息，“那样温暖的地方，是容不下我的。”

    叶晗又不确定的看向了林萧然：“萧然，你跟我是一国的吧？”

    不是不在意，而是假装不在意。

    他的心，或许比任何人都要细腻。

    林萧然微微一愣，听到自己几乎脱口而出：“是。”

    叶晗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孩子气的露出了一个笑容来：“萧然，有你在身边真好。”

    林萧然几乎快要被这些回忆所吞没，然而此刻叶晗的身体在慢慢的变冷。林萧然抱着他，能感受到鲜血留到自己手臂上的触感，温热的东西在一点点消散。

    他错了。

    叶晗怎么会杀他呢？

    看似最坏的他，其实最舍不得。

    刚刚叶晗跟他道歉的时候，林萧然其实听清楚了。

    “我想了，等你身体好了，不用给我两顿，一顿就行了。”

    然而这句话，终究没能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