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那些东西砸在他身上的时候, 程肖闷哼了一声。

    林萧然睁大了眼, 感受到有鲜血留到自己的脸上：“血……你受伤了？”

    温热的东西从他的脸颊慢慢的往下流, 林萧然的脸上只剩下了慌乱。

    视线一下子变得很黑，周围的光线被砸下来的东西挡住。林萧然根本就不知道程肖到底怎么了, 为什么梦境会突然崩塌。

    程肖用手轻轻的抚摸着他的脸颊：“萧然, 这果然是梦吧？否则, 你厌恶我都来不及，怎么会喜欢我？在这个梦里……我也想得太美好了。”

    他已经无法动弹了, 程肖的腿部完全被那些砸下来的东西给压住。

    梦境在不断的崩溃, 周围的一切都渐渐归于荒芜。

    天空下起了细密的白雪, 林萧然闻到了程肖身上的血腥味, 应该是伤到了背部或者腿部。

    程肖的脸色很苍白，他这样用身体撑着，是想给林萧然遮挡住那些危险。

    “为什么偏偏是这种时候才能这么抱着你。”程肖的呼吸越来越重, “我被林景城威胁着要让我和你分手, 是害怕我这个样子你会讨厌我，哪知道结果都一样，你还是讨厌我了。”

    林萧然的心仿佛被一直手给捏住，他几乎不能呼吸：“程肖，这里只是梦境, 别当真！你不要当真就没事的！等你醒来就会好了！”

    听到他这么，程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狠狠的睁大了眼。

    随后，他又轻轻的笑了起来, 如蜜那般甜：“萧然，真的是你。”

    林萧然的眼眶积满了泪水，他们只是来了一次游乐园而已，为什么会出现这种事情？

    “不是我，是假的！”

    程肖笑的时候，总会有一种腼腆的感觉，包括现在也也一样。

    听到林萧然的话，他的心却逐渐的软了下去：“是你。”

    林萧然不欲和他争辩，程肖的声音越来越，几乎快要消散。

    他用濒临破碎的眼神看着他：“那……在梦境里发生的事情都是你吗？虽然你在林景城面前骗他喜欢我，不过我当时真的开心极了。”

    林萧然张了张嘴，很多话哽在喉咙里，到最后什么都不出来，他只能红着眼看向程肖。

    “我穿女装……不是想故意骗你的，只是因为你不喜欢男人，所以我才这个样子。”程肖的手快要撑不住，一直在颤抖着。

    上方的机器压着他，他却以这种姿势保护着林萧然。

    “我不是变/态，我只是喜欢你。”

    “我知道……对不起，对不起。”林萧然的声音里已经充满了哽咽。

    这是梦境的世界，又是以程肖的梦境为基石，只要他不相信，所有的一切都可以变成假的。

    林萧然不懂，他为什么不这样做。

    他的心头只剩下了一片疼痛，只要相信这是假的，从梦境里苏醒过来什么事情都不会有。

    偏偏……

    他之前觉得这梦是假的，可认出他来以后却不想相信，也不想醒来。

    程肖抱着林萧然：“萧然，你在哭吗？”

    他笨拙的安慰道：“别哭……”

    “快醒来，醒来就没事了！”林萧然的声音都在发抖。

    程肖却笑了起来，温柔的看着他：“这是我第一次不想醒来。”

    宁愿，就这样沉浸在里面。

    时间一点点流逝，程肖失血过多，快要撑不住。

    他的眼神变得空洞一片，全凭一个信念这样撑着。

    没过多久，林景城忽然出现在这个游乐园。程肖看到了他，才一点点的喊：“把他，拉出去。”

    之前林景城也在这个梦境里，注意到梦境的变化以后，他就觉得是出事了。

    想起林萧然他们在游乐园，林景城才从家里开车过来。

    没想到，入眼的全是荒芜一片。林景城的脑子里飞快的闪过某些记忆，快得让他抓不到。因为这种荒芜给他的印象太深刻了，仿佛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似的。

    当他四处寻找，终于看到他们两人的时候，林景城愣在了原地。

    不可否认，他一直觉得程肖是软弱的。虽然讨厌叶晗，他都没有那么轻蔑。至少叶晗去做了，并没有用这种卑劣的手段。

    而且让萧然喜欢上女装的他有什么意义？

    到头来还是不能正大光明的站在他身边。

    所以对于这件事，林景城只觉得程肖不像是个男人。

    然而眼前的画面，却让林景城的心头狠狠的震动了起来。

    程肖的身体十分瘦弱，却以这样的身体撑住了所有的危险。林景城心头一凛，连忙将他身下护着的林萧然拉出来，等林萧然出来的那一刻，程肖才终于支撑不住。

    程肖深深的看了眼林景城，死之前似乎能回忆起很多记忆。

    其中大多数都模模糊糊，唯有那么一段记忆，让他印象深刻。

    若是0505知道程肖心头所想，一定会发现这是林萧然所缺失的四周目的记忆——

    那天晚上，其实事情并没有完。

    寂静的夜晚之下，残月在天空高照着。

    程肖从厕所里出来的时候，就被林萧然发现了穿女装的事。程肖原本想跟林萧然坦诚，可看到这一幕的林萧然完全不听他解释。

    而林萧然系统的能力在此刻发动，他生出了一种奇怪的念头。

    我那么喜欢你，为什么你连一点点施舍都不能给我？

    那些黑暗的东西在心头酝酿，最后爆发了出来。

    他把林萧然带回了家，把他捆在床上，就以男人的模样压着他，一遍遍的问他愿不愿意接受自己？

    林萧然一脸的苍白和愤恨，看他就像是什么脏东西似的。

    求而不得，越发想要这个人。

    程肖虽然没有做到最后一步，可其余的什么事情都做了。

    他尝试了，可林萧然依旧不喜欢他。

    程肖想，大概林萧然一辈子都不会喜欢他了吧。于是他彻底的坏掉了，犹如一盏忽明忽暗的灯，寂静的闪烁在街道两侧。

    程肖做了一件事，活着的时候萧然不喜欢他，那死了他也要和林萧然在一起。屋子里，他带着血亲吻着林萧然的脸颊。

    “萧然，你喜欢我一点点，哪怕一点点都好。”

    “只是一点点的话，我也会觉得很幸福。”

    “不要讨厌我，不要讨厌我……”

    当程肖再也支撑不住，那些东西就此坍塌了下去，而他就永远被埋在了里面。

    细雪飘散在天空，林萧然似有所感，四周目的记忆也在慢慢苏醒。

    他眼神空洞的跌坐到地上，脸色一片惨白。

    四周目是个转折点，让他以后的命运都发生了巨大的不同。林萧然曾经很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无论如何也回想不起来。

    没想到，偏偏是现在。

    林萧然想要朝前去拉他出来：“程肖！！”

    四周目的时候……四周目的时候他救过程肖和程玥。

    程玥的眼睛一直让他觉得有很深的违和感，直到今天，他才缓缓的想起来了。程肖和程玥的父亲酗酒，一喝醉脾气就会变得很暴躁。程父每次一喝完酒，都会对两个孩子施暴。程玥的腿不方便，原本挨的最多，而程肖却一直都在保护着这个姐姐，替她受那些虐。

    林萧然的亲生父亲叫唐舟，也和程肖的父亲一样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他认识程肖是因为他们时候家里住得近，林萧然时候自闭，不太能够话。

    等秦兰回国之后，发现唐舟有暴力倾向，还是针对林萧然，便毅然决然的带着林萧然找他离了婚。

    那个晚上，林萧然话还不太明白，却不肯走，一直拉着秦兰：“救……帮……”

    秦兰以为林萧然在自己，便抱着他狠狠的哭了起来：“然然别害怕，以后就跟着妈妈。”

    林萧然皱紧了眉头，想对秦兰认真的表达自己的意思。

    就在这一刻，程家那边似乎又发生了争吵，声音大得站在门口的林萧然都能听见。林萧然在秦兰怀里挣扎了起来，秦兰一个没抱稳，让他跌落在地。

    林萧然却指着那门口狠狠的敲了起来：“救……”

    门没有被开，秦兰注意到了异样。

    不一会儿，里面传来哭声。

    秦兰似乎感受到了什么不对劲的事情发生，狠狠的敲着门口：“开门！再不开门我叫物管了！”

    咚咚咚——

    连续的敲似乎根本没用，正当秦兰想去找物管的时候，门被开了。

    年幼的程肖哇哇的哭了起来：“然然，然然……”

    林萧然被他那个样子吓了一跳，可屋内的场面却让秦兰这个大人都僵硬了。

    程父摔了酒瓶，程玥就在旁边，碎开的玻璃渣子就这么摊开在地上。而程玥那个姿势……秦兰推测大约是这个男人又发了什么酒疯，让程玥摔倒了，以扑向地的姿势。

    她的眼睛，也正好被玻璃渣伤到。

    林萧然看得都浑身僵硬，笨拙的安慰着程肖。

    程玥似乎已经昏迷了，秦兰了电话，救护车直接把人给抬走了。

    “然然，你先放开他好不好？我们现在跟着一起去医院。”

    直到最后林萧然抱着程肖都没撒手，他固执而认真的：“救……死……”

    秦兰几乎哑然，看了瘦弱的程肖一眼。她能叫救护车，垫了医药费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可林萧然的话，让她产生了点其他的想法。

    不能再让他们待在这里了。

    在医院给程玥做手术的时候，程肖依旧在哭，手却是狠狠抓住林萧然的。

    他哭得十分可怜，除了‘然然’两个字，其他什么也不出来。

    最后，由于送医院及时，程玥的眼睛保住了。

    再次重逢，林萧然竟然没有认出他来。大概是因为时候的程肖很胖，而长大的他却十分纤细。又因为过去了十五六年，记忆变得模糊，他甚至只是隐约记得时候有个朋友发生过这种事。

    而秦兰想保护林萧然，那个时候的林萧然本身精神就不大好。所以秦兰选择把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全都瞒下来，只告诉他已经把这件事情处理好了，让他别担心。

    她因为亲眼看见这件事，随后的几年里，还一直都在留意程肖一家。

    这也让程父有所收敛，渐渐的不再酗酒。

    等想起那些过后，林萧然心里很疼。

    四周目程玥的眼睛明明是保住了的，可四周目过后，程肖所做的事情太疯狂了。因为死，让林萧然下意识的选择了另外的路线。

    难怪他对他那么执着。

    就连死，也奢求那一点点温暖。

    他是记起什么来了吗？

    梦境逐渐崩塌，变得一片漆黑。

    他和林景城很快就要被弹出去。

    唯一的记忆，是年幼的程肖哭泣的抱着他，喊着‘然然’的模样。

    “别讨厌我。”

    “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