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十章
喻武见他真的被神剑毕和吸引住了视线,略定了定心神,他迅速捏了个隐身咒,消失在黎柯眼前。
黎柯伸出手碰了碰毕和剑柄,那股熟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自他握上剑柄以后一直以来喧嚣着要将一切都杀光的暴虐欲望渐渐平息下来,虽然他的内心还因为某些他自己也无法分清的因素愤怒着,但是至少他的神智开始慢慢清醒。
他记起了自己叫黎柯,曾经是南极紫光仙帝,但是现在,他坠魔了,可他为什么坠魔?他不知道,这把剑是谁的?他也不知道,只是很喜欢这把剑。
毕和剑嗡鸣着开始在他手中震颤,没过多久,竟然自发劈出一道闪电,噼里啪啦得将他的手到一边去,随后自己归还剑鞘之中,直直落在水底再不动了。
黎柯还想去捡起那把剑,毕合却想粘在地上了似的怎么都拿不动了。黎柯脑子里很混乱,他觉得自己忘记了很重要的东西,可每当他试图挖掘自己的记忆时,他就感觉自己的魂体似乎被拷上了一道枷锁,直勒得他连喘息伸展都夹杂着抽筋剥皮似的痛苦,唯有顺从自己的意识不去回想时才能暂时远离这种呼吸之间都带着撕扯般的痛意。
眼看黎柯双目由原来的赤红一片渐渐平息成原来的颜色,喻武有些奇怪,莫非这神剑毕和还有斩断魔性的效用?已经坠了魔的,摸一摸毕和剑就能再变回来?他慢慢显出身迹站在距离黎柯十丈远的地方,试探着叫了一声:“陛下?”
“神使大人,我好像忘了点事,我是怎么坠得魔?”他甚至不记得自己何时与神使喻武如此熟悉的,神使既然在这里,那神帝呢?
“我不知道。”喻武倒不是不知道,只是一知半解的也弄不太清楚。不过他瞧着黎柯现今的样子,似乎是把与帝君的那段往事都忘了,这对他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黎柯在北仙帝宫大闹一场,还杀了蘅清,邱光济定要杀他而后快。如今他坠了魔,投去魔境兴许还有出路,帝君嘱托他护好黎柯,喻武现在是真不知道该怎么护了,只能尽力保全住他性命,让他过得舒坦些,也算是勉强完成了帝君的遗愿。“咱们先出去吧。”他们二人还在水下,黎柯既然已经入魔,再在这里呆着也是无益。
喻武一路胡思乱想,先想到昔日帝君在时是何等的气定神闲,与黎柯在一起时也是一双琴瑟和鸣的缱绻佳人。如今帝君乍然离去,抛去众人皆苦不能自释不,便是他最最惦记的黎柯本人竟沦落到如此境地。也不知若是帝君在天有灵,知晓此间情况,又该当如何呢?
出了水被外面的天光一照,黎柯觉得自己周身的魔气都要翻腾起来了,他已经忘了曾经的自己都是以什么样的心境活着,现在他却觉得心里总是压抑着一丝愤怒和不耐,“帝君呢?我坠了魔,他怎么还能容我在他神府?”
“帝君已于三月前陨落。”喻武不太确定黎柯是不是真的全都忘了,听他言语间的意思,他是知道帝君这个人的,着喻武已经暗地里捏起法决,生怕因为这句话黎柯再次疯狂又要杀他。
黎柯倒似真的忘了个干净,听见帝君陨落也没有再别的,只了一句:“可惜了。”
“我为何要去杀邱光济与蘅清?”
看来他自己之前做过的事倒还都记得,只是与帝君有关的那段感情被遗忘了。“你怀疑帝君陨落与他二人有关,是他们毁坏了天纲轮回致使帝君陨落。”
“只是怀疑我就上门去了?我何时这么冲动了,罢了,反正镇日里被那些繁文缛节约束着,我也过够了,想来我这一世也够精彩,人做过、仙做过,正好再去试试做魔头的感觉。”黎柯挥了挥衣袖,转身踏上积云剑要走,此时的黎柯在喻武看来大不相同,原先黎柯虽然乖张、张扬了些,可眉目之间并不见如何锋利,待人接物也都温和有礼。而现在他在黎柯身上根本看不到一丝的活人气,好像是个只有现实认知而没有喜怒哀乐的空壳子,什么事都掀不起他内心的波澜。
“你跟着我做什么?”黎柯转身看着跟在他后面的喻武,有些奇怪,记忆中这人与他私交不深,老跟着自己做什么?
“我护送陛下去魔境。”喻武不敢帝君托付他的事,只能硬着头皮跟着他。
“不必,区区一个邱光济我还不怕他。”
“那陛下不用去南仙帝宫交代一二?”
“我都成了魔了还去交代什么,那些事又与我有什么相干?你也别再一口一个陛下,哪有叫个魔头为陛下的。”
不等喻武再什么黎柯原地便没了踪影,此处距离魔境有三千多里的距离,黎柯只用了个瞬移术就到了,看来坠魔之后修为倒是精进了不少。
很多从前的事对黎柯来都像是上辈子的事似的了,他回忆起来总觉得有些不大真切,只是觉得他与魔尊还是有些私交的,想来去了魔境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阻碍。
九濡只当自己这一遭是必死无疑,那阴火灼烧时的痛苦还印在他脑子里,痛苦太甚,他原本想着即要死了就利索些也好少受些折磨。可也不知怎么的,焚裂的痛苦竟像是无穷无尽,每当他以为自己下一刻就要丧失意识消散于世间时,总有一丝清明又灌入他的识海之中。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这痛苦之中煎熬了多久,后来他开始浑浑噩噩得明白,似乎他还有继续活下去的可能。
黎柯的脸一直闪现在他眼前,即便他痛得恨不得要将十指捏碎,他只要一想到或许熬过了这些就能再见到他时,他便又有了熬下去的决心。可这些煎熬实在太过漫长,九濡都以为自己已经在阴火中焚烧了百年之久,终于漫天的火舌渐渐褪去,他的神识开始慢慢聚拢。
阴火没有焚毁他的神识,那么轮回是否已经修复好了呢?九濡一边心里记挂着天纲轮回,一边又急切得想要获得一幅身体,好让他能回到黎柯身边。他“死”前黎柯肝肠寸断的样子化成一把诛心的利剑,让他自胸口开始往外至全身都泛着利刃切割般的痛苦,即便拼尽最后一丝力量,他也要回到黎柯身边。
他像个踉踉跄跄行走在黑暗的荆棘丛中的凡人,眼前只有一丝名叫黎柯的光指引着他,也不知在焚身的痛苦和难以言喻的心痛中奔走了多久,九濡感觉自己的身体猛然下坠,轰然一声砸到了一处硬物之上,直摔得他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呛咳着睁开眼睛时九濡有些不太适应这明晃晃得光线,他抬起手半遮住眼睛,委顿在原地适应了一阵子才慢慢抬起眼环看四周。
他正躺在一处阳面得山壁上,身下的深黑色巨石被刺眼的阳光炙烤得滚烫,阴火灼烧得痛苦还残留在他脑子里,身下得热度更让他觉得难挨起来。
身体还是原来的身体,意识也是,只是想捏个诀给自己降降温时九濡才发现,自己原先丰沛无穷尽的神力此时黯然沉寂得像是一片死海,并不是他失去了那些神力,而是他失去了调动他们得资格。也对,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又怕黎柯因自己死了也要寻死觅活便在死前将神格抽出来落在他身上。这样有博爱万物的神格压制着他,他牵挂太多,总不会自己走上绝路。
九濡抬起头往远处看,没了神力和神格,他无法感知天纲轮回的情况,只是看着周遭万物都祥和调停,应该已经过了那一劫。九濡觉得有时候天道像是个一板一眼的老学究,容不得你有一星半点的行差踏错,稍有不慎就要降下天雷,而有时候又像是心血来潮地孩童,不知道看中了你哪一点,便随意播撒出些怜悯。
想到这里,九濡苦笑着摇了摇头,果然剔除了神格之后连思想都比以往跳脱了许多。九濡深吸了一口山间清冽地气,觉得没有神格压着他,连身心都时轻飘飘的。只是可怜了黎柯,也不知这苦命的孩子如今怎样了,当下还是要赶快回去才行。
无法调动神力,又身处荒山之中,九濡足足在大山里转悠了一个多月才走到有人气的地方,幸好这具身体还是神体,不会困饿致死。
出了大山九濡才知道自己现在并不在仙界,而是在凡间的一处荒山里,如此想回到仙界却是难了。幸好虽然没有神力,以往熟记于心的那些推演阵法还是有效的。肥遗是他坐骑,二人之间还有契约牵扯着,联系他是最方便的。
九濡废了些力气寻到些黄纸朱砂,原先便是随便在地上用枯枝一画就能成的阵法,如今也只能依靠凡间灵物的催动了。直烧了十来张符纸,九濡才感觉到丰牙的回应。
那孩子也以为他已经死得干干净净了,乍一听到他声音时,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九濡直了三次让他来接自己回去,这孩子才如梦初醒般大哭起来,哭了好一阵子才抽抽噎噎得这就来。
果然半刻钟都不到丰牙并喻武就出现在他眼前,喻武也是一脸得不可思议,丧钟都敲过了,神帝竟然还好生生得活着,只是没了神力而已。不过,只要神帝还在,便是最好得结果。
九濡自己也对自己如何能活着一头雾水,他见喻武轮回已然修复如初便先放下了一半的心,剩下的也就是安抚黎柯了。
魔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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