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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百块您都不卖啊,您这也太视金钱如粪土了吧?!”姜行都恨不得双手抱拳求这大叔了。

    但大叔定力十足,提着一米长的厚实袋子,默不作声地继续往前走。

    姜行追过去,“那再加一百?不然您个价吧!多少您肯卖给我?”

    对方终于停下了脚步,眯了眯浑浊的眼睛,心中迅速地计较起来,他看着那少年一脸焦灼之色,慢悠悠地开口道:“八百。”

    姜行终于松了口气,“没问题,多谢了您了啊!”

    这傻`逼很开心地被人讹了一笔后,火速飞奔医院,拐角处刹车不及时和人撞了个忙满怀。

    “对不起对不起!”

    被撞到的值班护士无奈地摇了摇头,看到姜行的脸,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少年道完歉就风风火火地继续跑过去了。

    他一手提着便利店的塑料袋,一手提着一个硕大的不透明袋子,奔跑的姿势看起来有些滑稽,像一只左右不平衡的企鹅,两边的袋子有规律地撞击着两边的腿。

    “傅乘风!”

    听到刻意压着嗓子的呼喊声,傅乘风落在手术室门上、有些放空的眼睛,在那一瞬忽地聚焦,紧紧落在了那门把手上,他的背挺得笔直,完全没有放松,可是他却感觉到自己心里面有什么悄悄落回了原地。

    姜行微微喘了几口气,把塑料袋放到了椅子上,然后从另一只大的袋子里,翻出了一件外衣,“你先凑合着穿这件吧,等天亮了我给你回去拿外套。对了,阿姨和……和你朋友呢?”

    他往四下看去,忽见走廊另一边的出口处有三个身影,中年男子正扶着傅乘风母亲,晁英一步三回头地看过来。

    “阿姨回去了啊……”

    “嗯。”

    “那位叔叔是谁啊?”

    “我妈初中同学。”

    “你赶快穿上吧,医院里比外面还阴冷,我感觉你嘴巴都冻僵了,话这么慢。”

    他带回来的那件外套很旧,袖子很宽松,但肩膀对于傅乘风来有些窄,有些紧绷,上面还有着属于陌生人的不太令人愉悦的味道。

    姜行搓了搓脸,他的额头上有些薄汗,傅乘风看着他把袋子里的东西一一翻出来。

    有一条薄毯子和一条棉被,上面有些消毒水的味道,不知道他从哪里搞来的。还有几瓶矿泉水,一些零食,甚至还有一个暖手袋。

    姜行四下转悠着想找个插座,“天一天比一天冷,大概没多久就是冬天了吧。”

    衣服和毯子都有着不太好闻的气味,但傅乘风感觉自己的双手双脚,还有僵直的脊背都一点一点地暖和了起来。

    最终没有找到插座,他有些泄气地把冰凉的暖手袋往椅子上一丢,屁股挪了挪,几乎要挨到傅乘风。他把矿泉水拧开递过去,“喝点水吧,就是有些冷。”

    傅乘风接过去,一口气咕噜咕噜喝了半瓶。

    这时候,他的脊背完全地放松了下来。他倚靠在椅背上,头微微仰着。姜行看着他的脸,虽然还是一如既往的英俊,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但眉眼间的疲惫怎么也隐藏不了。

    姜行把手抬了起来,往傅乘风的手靠近了一毫米,后又悄悄地放下。

    他不太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显然他知道的关于傅乘风的一切,远远不及那位叫“晁英”的姑娘。他不知道是否适宜询问,也不知如何开口。

    但他觉得自己起码能够在这样一个寒冷的夜里,给傅乘风多一些陪伴和温暖。

    大约又过了将近两三个时,中途有几个医生护士进出手术室,在凌的时候,傅齐刚被推出来送到了普通病房。

    “今晚注意腿不要乱动,明天白天还有个骨折手术。”护士在病房外和傅乘风交待了些事情,病房里只有一张床铺空着,姜行跑过去把自己买来的毯子又铺了上去,示意傅乘风过来睡。

    床铺很窄,姜行也挤到床上时,两人躺上去几乎占据了整个床,姜行只是稍微蠕动了一下,傅乘风就差点没滚下去。他只好拿了条闲置的被子了个地铺。

    地铺那儿悄无声息,他一动不动,连翻身都没有,但姜行知道他没睡着。

    他的眼睛睁着,那里好像有光。好像又没有。

    他想了想,然后卷着被子飞快地蹿到了地铺上。

    傅乘风猛地感觉到肩膀被碰撞了一下,他身体僵了一僵,然后又慢慢地放松了下来。

    傅乘风轻声:“天亮你回去。”

    姜行在黑暗中一个劲儿地摇头。

    窗外还是漆黑一片,窗帘拉开着,从他们的角度看过去,影影绰绰只能看见一颗树的顶端,稀稀零零的叶子,在黑暗中难以分明。

    寒气从地砖里不断地渗出来,一条薄被子根本挡不住,姜行感觉自己的脚一点也没暖和起来,可他一点也不想离开,他就想呆在傅乘风旁边。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有了点睡意,不自觉地挪了挪屁股往傅乘风那边靠了靠,正要睡去,忽地听见门把被扣下,他瞬间被惊醒,有人轻轻走了进来,他不由得屏住呼吸,脑子里不由得浮现出一系列的医院杀人事件。

    那脚步在他旁边停下,姜行紧张得几乎要跳起来叫醒傅乘风,但下一刻有人给他们掖了掖被脚。姜行忍不住把眼睛撑开了一条缝儿,那道身影走到傅齐刚的柜子旁放下了什么东西,然后就在床边坐下,静静地看着他们。

    姜行莫名地心中不安起来,怎样都没办法平静下来。

    徐温园在床边坐了片刻,昏暗中她看不见傅乘风的脸。

    她又看向睡在她孩子旁边的那个少年,她情绪平复下来后几乎是立刻就想起了这个家长会时特别热情的孩子,那孩子穿着崭新熨帖的衣服,有着明亮温和的眼神,一看就是从幸福到大的孩子,和她的乘乘就像是两个世界的人。

    她也很久没见过像那孩子脸上的笑容了,乘乘是几乎不笑的。

    可是她这个自私的母亲,终究还是要对不起他了。

    姜行自徐温园走了之后,就一直睁大着眼睛到天明,直到傅乘风站起身,他才惊醒过来。

    傅齐刚还没醒,床边的柜子上放着个保温盒,留了张纸条。

    “妈走了,张家那边的债已经还清了。你孙叔在秋城的店也都差不多要开张了,有很多事忙,原先的工作也已经辞了,这是最后一次送货到咱们这儿来,短时间不会再来了,路远,开很久的车,今早就要出发,妈妈就跟他一块走了,等店里的事情稳定了,妈妈会回来看你们。”

    傅乘风随手把纸条揣进了兜里,拿着保温盒出了病房,在外面找了椅子坐下。

    姜行慢慢地跟着走过去,看着傅乘风把保温盒开,把勺子递给他,自己拿着筷子,“吃吧,吃了赶紧回学校,帮我向班主任请两天假。”

    姜行紧握着勺子,感觉酸意不断地往眼睛和鼻腔涌去,他看着傅乘风的侧脸,和往常一样的平静,似乎没有丝毫的惊讶和伤心。他不明白自己的心为什么会难过到这地步,不明白为什么傅妈妈狠心到这地步。

    他抬了抬手,想揽住他肩膀,但傅乘风按下了他的手,眼睛里有着淡淡的血丝,“快点吃,现在回去还能赶上第一节课,昨晚谢谢了,回去后,就别再过来了。”

    其实他也是一夜没睡的吧,是夜里的时候就知道了么,知道徐温园是来向他道别的,可是,他能不能稍微让自己放松一下,让自己快活一下,开心的时候多笑一笑,伤心的时候也脆弱一下,让他陪伴一下,分担一下。

    姜行回去的时候坐在车上,忍不红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