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沉珂看着百里迦烈浑身戾气的样子，眼神闪了闪，竟有些欣喜若狂的意思。她把情绪藏在眼底，面上仍旧是担忧，没有人察觉到她的癫狂。

    魔族众人当然也想不到，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女孩竟然藏了狠毒蛇蝎心肠，比魔族最恶之人无差，竟然恨不得看到一个人变坏。

    连明知傅沉珂本性的向淳美，也没想到此刻傅沉珂已经有了这样的心思。

    魔王众下属及向淳美都为百里迦烈担忧，担心他戾气越来越重到无法控制的地步会伤害他的身体，而傅沉珂却觉得百里迦烈残暴的样子无比顺眼。

    魔王本该就是暴戾恣睢目中无人的样子，倘若整天耽于情爱，做事优柔寡断，有许多后顾之忧，怎么能够毫无顾忌地统领魔界，甚至六界呢。

    傅沉珂知道百里迦烈之前的事情，但那个女人死了，她不在意，也不想多提，既然她来了，魔王就该变一个样子。她心目中的魔王绝不是先前百里迦烈那样，路过看见无家可归的女孩会捡回魔族，她一边庆幸百里迦烈没有对她视而不见，一边又痛恨他的善意，两者矛盾的心情糅合在一起，傅沉珂变得更加复杂。

    傅沉珂知道其他人的担忧，觉得有些可笑，在他们看来魔王就和寻常人一样会受到反噬控制不住，他们这么想就已经错了。他们不该用平等的目光看魔王，他们本该用敬仰、高不可攀的态度面对魔王，而不是枉自揣测魔王状态。傅沉珂不把黑骁等人的议论放在心上，她要的就是百里迦烈彻头彻尾改变，她知道百里迦烈身上还有那个女人的痕迹。

    哪怕人已经死了，魔族无人敢提起，这个女人成了讳莫如深的存在，百里迦烈也已经把她忘了，但是傅沉珂跟着百里迦烈，却总是察觉到百里迦烈偶尔不经意的失神。女人的直觉告诉她，那是女人在百里迦烈身上尚未清理干净的踪影。

    百里迦烈已经忘了，就让她来替他忘得更彻底一些，让他真正成为六界之王。

    夜深，众人已经入睡。

    一阵风吹来，空气里有什么暗自涌动，百里迦烈已经熟睡，毫无察觉。

    向淳美在床边蹲下，看着已经睡熟的人，轻轻叹了口气。这些日子百里迦烈的变化她看在眼里，只觉得有心无力。百里迦烈醒着时脸上的残酷无情让她一时间不敢相信这个人就是英院子里草堆后天真无邪的团子，哪怕她明知千年后故事的发展，一时也没办法接受百里迦烈天翻地覆的变化。

    她其实已经察觉到哪里不对劲了，一切都是自从傅沉珂来到魔族之后开始的。可是傅沉珂什么都没做，即使她认为傅沉珂是百里迦烈冷漠的开始，也没有任何证据。

    她看着百里迦烈的睡颜，忍不住有些鼻酸。英当初让她留下来陪伴百里迦烈的时候，怎么能想得到他现在会是这样。英担心百里迦烈一个人太孤独，可是越来越冷酷无情的魔王又怎么会感受到孤

    独的情感。

    向淳美想要让百里迦烈停止滥杀，罪孽已经堆积如山，现在收还来得及。她初来时所见到的魔族并不是这个样子，可是不过短短时间，六界再提起魔族都已经嫉恶如仇。这是长老想要看到的、托付给百里迦烈好好保管的魔族吗？

    黑骁等人或许记得，可是百里迦烈忘了。他忘了长老的嘱托，忘了英的温柔，而向淳美再怎么想要帮助百里迦烈恢复良善，也迫于无奈实现不了。

    魔王已经独大，魔族除了他再无人有话语权。

    向淳美伸放在百里迦烈额头上，顺着他挺翘的鼻梁轻轻抚摸，眼里是不忍心和痛苦。

    她明白千年后百里迦烈残暴的原因了，可是现在她亲眼所见，还是让她感到痛不欲生。她是唯一一个见证了百里迦烈改变的人，她愈是清楚先前的百里迦烈是怎样的人，看到现在这个百里迦烈愈是难过悲哀。

    这时，向淳美突然睁大眼睛，像是看见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她猛然收回来，放在眼前仔细看了好一会儿。

    指慢慢变得透明，并不是她眼花！向淳美难以置信地动了动，感觉身体更轻了一些，再低头一看，连身体都变得透明起来。

    她竭力冷静，想了想，猜测是她在现代的**出现问题。当初没有仔细问英是怎么把自己召来的，这到底是魂魄还是意识凝聚而成，不过向淳美本人还是倾向于前者。倘若这是她的魂魄，而现在魂魄逐渐淡薄透明，恐怕是她的**快要不行了。

    思及此，向淳美心里一抖，像是有人拿了把锤子敲击，心脏赫然疼痛起来。

    她看着百里迦烈，苦笑，轻声道：“真是对不起，原以为能多陪陪你，但好像不管是千年前的现在还是千年后，我都没办法继续陪你了。”

    她伸握住百里迦烈的，仗着对方睡着肆无忌惮，“我没有答应英，我本来不想留下来的，毕竟还有人在等我。但你和他是一个人，我不管怎么选择，都只有你。现在看来，你变成这样真是让我放心不下，我不太想走了。”

    如果百里迦烈像之前一样叱咤六界，有黑骁等人陪着他，向淳美或许不会这么舍不得。可是百里迦烈变了，他失去了记忆，也失去了自我，他本不是这么嗜血无情的人，向淳美见过他的善良，所以对他的残酷，只有深深的遗憾。

    她希望自己能留下来再多陪他一会儿，英已经不在了，黑骁等人不敢袒露，傅沉珂心颇深，她实在放心不下。

    向淳美站了起来，刚想往外走，突然发觉自己状态似乎又恢复如常，原先的透明也没了。

    这让她更加惊奇，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都没看出来究竟怎么回事。难道是刚刚有什么契让她状态发生变化吗？

    她扭头看了看屋内，百里迦烈仍旧闭着眼睛，四周一片安静，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进百里迦烈的屋子，不存

    在其他状况，向淳美有些疑惑。

    她把刚刚自己的想法捋了一遍，细致地想了想，只记得自己刚刚唯一在想的就是留下来陪百里迦烈。

    向淳美一团糟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一道光，她讶异地发现自己有了一些思路她的状态和她的想法有关？！她刚刚正想着不愿这么快离开，之后身体就恢复稳固状态，原来二者是有联系的。

    这种事情太过稀罕，向淳美根本想不到她的意识可以控制身体。

    就在向淳美刚离开屋子，床上的百里迦烈睁开眼睛，直勾勾盯着屋顶好一会儿没动。身上那股酥麻怪异的感觉又来了。

    他一直觉得有人跟在他身边，之前疑神疑鬼地问过属下，但黑骁他们一致表示没有见过什么可疑的人。百里迦烈不想让他们多想，之后也就算了。

    可是最近心里奇异的感觉又来了，那个人仿佛就在他身边，有时候臂莫名一阵鸡皮疙瘩，有时候总觉得身后有一道目光紧紧跟着他。就在刚刚，他觉得鼻子痒痒的，偏偏又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人在摸他的脸，可他看不清脸。魔王痛恨触摸，挣扎醒来后以为可以逃脱梦里窒息的接触，但醒来后鼻子上方残留的异样感觉让他更加难受。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不信什么看不见的鬼神，他已经成为魔界之王，六界众人看到他都该畏惧，但这种宛如五脏六腑被蚂蚁啃噬的密密麻麻又触碰不到的感觉，使他备受折磨。

    百里迦烈坐了起来，靠着床发了一会儿呆，屋子里静悄悄的，这么久以来魔族人已经知道他的习性，附近没有守卫，他不喜欢有人打扰。

    但总觉得少了什么，他目光落在屋内，桌椅、窗边、柜前，仿佛看见什么人站在那里的场景，仿佛那里本该有人，而不是像这样空落落。

    百里迦烈皱了皱眉，有些讶异自己的想法，他竟觉得有些太过安静。

    翌日，黑骁汇报事务时，见百里迦烈走神，便出声提醒他。

    百里迦烈慢悠悠看了他一眼，脸色有些不悦，：“你觉得六界存在让人看不见的东西吗？”

    黑骁心翼翼判断出百里迦烈的不爽不是因为自己，才松口气，又听到他这么问，又提心吊胆起来，仔细想了想，：“若有秘术隐身的话”

    百里迦烈：“不可能。算了，你的那些你去办，不用来问我了。”

    黑骁觉得老大今天有些奇怪，还想多问几句，但是对方脸上已经做出不耐烦，挥让他离开，黑骁只好退下。

    向淳美看着百里迦烈的脸，猜测对方是感知到她的存在，却又看不到而感到愤怒。她此刻没有任何捉弄的兴趣，看着百里迦烈的脸也十分冷静，过了一会儿，她转身离开。

    百里迦烈原本坐得端正，就在向淳美转身离开同一时间，他松了口气，脸色仍旧沉郁，不知自己到底是被什么所困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