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被洪力良扛麻袋似的抗在肩上的何凝, 经这么一转,正和萧祁嘉对上了眼。
略带陌生的面容映入眼中,何凝瞳孔一缩。待从那五官中辨认出这是何人之后, 她更是脸色青白, 本已经力竭的她, 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又挠又抓, 在洪力良肩上拼命挣扎起来。
洪力良一时不查, 头发都被她薅掉了一绺, 嘴上“嘶”了一声, 这才从那一片空白中, 回过神来。
看着萧祁嘉那略熟悉的身形,登时恍然, 这不是那天、侯爷从贼营里救出来的那个……姑娘嘛?
额滴个乖乖,原来是这模样……怨不得侯爷对那姑娘那么狠?
他家里要是有这么个婆娘,哪里还看得上别人?
何凝在洪力良肩上挣扎不休,身上的大氅早就被蹭了开, 露出里面半透的纱衣。
采蕊看着那欲遮还露的模样,脸上一下涨了红,又想起两人的来处,血色又立刻退了下去, 忙上前一步,挡在萧祁嘉跟前。
——可不能叫祁祁姑娘看见这些乌七.八糟的!
洪力良艰难地把视线从萧祁嘉身上挪开……这可是未来的侯夫人,他要是多瞧上几眼, 被侯爷看见,指不定就是一顿削。
“洪大哥,你这是?”采蕊的视线落在洪力良的肩上,眼中的戒备毫不掩饰。
洪力良平时不怎么爱用的脑袋瓜总算转起来了,这是个好机会啊——帮侯爷表忠心!
“这人想要进书房。”他咳了一声,满脸肃然,“书房乃是议事之所,闲杂人等不得擅入,违者军法处置。”
萧祁嘉听见这斩钉截铁、声如洪钟的一句话,登时脸色一僵。
——……军法处置?
采蕊也脸色也不好看,冷笑一声,“我倒是不知道,军法还有把人扛着走这一?”
洪力良表情也僵硬起来,这辞怎么不好用啊?
他空着的那手抓了抓头,略磕巴道:“那什么,这不是没进去嘛……她连侯爷的面都没瞧见,侯爷就让我们把人扔出去。”
何凝听着两人旁若无人的对话,眼睛里的怨毒都快实质化了。
——那个女人!那个女人!
祁嘉!
洪力良和采蕊对答两句,到底赔着笑过去了,两方擦肩而过,萧祁嘉对上何凝那恨不得把她抽筋扒皮的眼神,不由怔住。
这表情,好像自己是她的杀父杀母的仇人一样?
可那视线,下一刻就被采蕊挡了住。
采蕊面无表情对上何凝的视线,一扯唇角,露出个阴恻恻冷笑的表情。
看着何凝怔愣瑟缩的模样,她微不可察的扬了扬头。
——呵,还不够老娘一根手指头收拾的!
萧祁嘉对着挡在自己身前的那道纤瘦高挑的身影,忍不住弯了弯眼,脸上笑意柔和——被人护着的感觉,还真不错。
采蕊目露得色的转过头来,正对上那一双盈着笑意的眸子,水光漾漾、好似天上星空倒映。
她一时呆愣了住,脸上一点、一点地红了起来。
她看见……细细毛毛的雪片飘落,有一瓣落在那浓密的眼睫上,又化成了水珠。
她也如同那瓣雪花一样,要……要化了……
“下雪了?”轻灵的声音好似另一个世界传来,“咱们回去罢?”
啊,好……听你的、什么都听你的。
手心被几根微凉柔软的手指勾住,采蕊晕晕乎乎地就跟着原路回了去。
……脚下甚至轻飘飘的,便是下一刻,被带着飞起来,她也毫不奇怪。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不定是被侯爷拉下凡的仙女呢……
*
晚间,萧祁嘉做了个噩梦。
梦见她费劲千辛万苦潜进了书房,东翻西找、好不容易找见了那木簪子,结果那簪子在她手里扭动变形,越变越大,最后变成一只巨大的王八精,一张嘴、满口獠牙,直直就要咬向她。
她转身欲跑,何凝又突然出现在前面,把她往后一推。
!!!
萧祁嘉猛地翻身坐起,背上被冷汗浸了个透。
“姑娘……姑娘?”
模糊的唤声缓缓清晰,萧祁嘉迟缓地转动眼珠,落到采蕊身上,半晌,才带着点低低地哑声开口,“是采蕊啊……”
采蕊正拿帕子擦着萧祁嘉额上的冷汗,“姑娘可是魇着了?”
萧祁嘉轻点了下头,又摇头,“……不是什么大事儿。”
采蕊又道:“这屋里闷得久了,难免生出些不干净的东西,去请人驱一驱才好。”
萧祁嘉:……妹子,封建迷信不可取,你要相信科学。
不过……她自己现在就很不科学啊。
萧祁嘉莫名沉默了一阵儿,还是开口道:“……不用麻烦了,应当是昨天太累了,歇一歇就好。”
采蕊还想开口劝,却突然又眼中一亮,语气上扬道:“听闻这些邪祟也惧凶煞之气,侯爷可是咱们大晋的战神,有他在、怎样的邪祟都不敢近身。”
萧祁嘉微妙地看了采蕊一眼——卫修慎知道,他家的丫鬟把他当镇宅神兽吗?
采蕊还犹自激动地续道:“姑娘,要么去同侯爷要他一两样贴身的东西,放在床头上,保管百毒不侵、什么邪祟都不敢沾身。”
萧祁嘉到底还是没忍住,“哧”地一声笑出来,“你把你家侯爷当什么了?”
采蕊又被萧祁嘉笑得晕乎乎的,也不知胡乱答了些什么,等回过神来,又忍不住着急。
虽然侯爷确实是对祁姑娘一心一意,人品也值得信任。
但架不住又那些妖精使手段啊?
脑中不由浮现出昨天的那一幕,厚重的大氅下是半透的纱衣,露出大片肌肤。
采蕊又是脸红又是咬牙。
——呸,不要脸!
又想起晚间兄长的话,那狐媚子是……给侯爷送宵夜的。
谁知道她有没有在吃食里面加什么料,要是侯爷不慎……中招。
采蕊咬牙:不行,不能这么坐以待毙!得想想法子!
*
“送饭?”萧祁嘉惊讶看向采蕊。
采蕊连忙点点头,“我哥,侯爷这几日忙起来,连饭都不记得吃……虽侯爷常年习武、身强体壮,但也禁不住这么折腾啊。这有一顿没一顿的,到时胃可是要受罪的。”
萧祁嘉:……
实话,她有点意动。
虽然知道采蕊的话里水分有点高,但是“送饭”啊,这不是一个光明正大进书房的理由吗?
“昨天,那个……”采蕊往东边撇了撇嘴,不大想提起何凝的名字,叫“表姑娘”就更不想了,但叫那些下贱称呼又怕脏了祁姑娘的耳朵。
“她就着送宵夜的名头,非要往侯爷书房凑!”
采蕊本意是要萧祁嘉提高点警惕,可听完这话,萧祁嘉却是面色一僵。
——再怎么,她也是满好感度的前女友,应该……不会被这么扔出来吧?
那边,采蕊颇气愤续道:“心思不纯!侯爷是什么人,她那点心机手段,如何能瞒住侯爷慧眼?”
萧祁嘉正端着杯子的手一顿,略僵硬地将那杯子放到自己的桌前。
心思不纯?
……又、又中一箭。
*
而此刻蝉幽院中。
屋内旖.旎的气味尚未散去,何凝静静躺在一个男人的臂弯里。
眼睫微颤,何凝先一步醒过来。片刻茫然之后,抬头看向正拥着自己这人,脸上表情变换,厌恶、恼恨和怨毒轮番了个遍,最后却低低地垂下头去,掩住了脸上一切表情,声的啜泣起来。
又是费钱又是费力,追了这么久的女人终于到手了,孙广鸣简直是通体舒泰,连早上被一阵哭声吵醒了都不觉得生气。
再,这哭声又软又轻,好像是有跟羽毛在心底挠、勾得人心里怪痒痒的,一点脾气也发不出来了。
他半梦半醒地搂着人好一顿哄,简直是用尽自己这辈子最大的耐心在哄人了。
——要搁以前,到手的女人,他都不会看第二眼。
孙广鸣在洛京里颇有名气,当然,不是什么好名声——
今儿为偎红阁花魁作赋吟诗、明儿替杨柳坊舞女一掷千金、再一日为丝音馆琴娘万金赎身……
和别的纨绔不同,不管那女子如何身份,他从不强迫人,若只是如此,还可得一句“公子风流”……
但为人诟病的是,他追求时有多费心,到手后就有多绝情。
那花魁在他面前纵身一跃、香消玉殒,舞女华发早生、再无翩然之姿,琴娘亦是在他跟前亲手砸了那琴……
而他却仍旧是那轻佻的笑。
问他,他的答复轻描淡写——“厌了、倦了”……
前些时日,又招惹了一位官家的姐,要不是他有个尚书爹,差点压不下去。最后事情是压下去了,人却被他爹关在家中读书磨性子。
这甫一放出来,就看见了初来洛京的何凝。
何凝那点手段,比起从就学着怎么勾.引男人的花魁来,差得远了去。
孙广鸣当然看得出来她是故意吊着他,不过……无所谓……
他就是喜欢这种一点点征服人的过程,而且……她还有一副好相貌。
啧,当年的洛京双姝啊,只剩牡丹枝头独绽,雪莲却尘间不见,当真是可惜可憾。
倒是没想到,有人能同她相像。只可惜……空得其形、却无半分神韵。
又想到昨晚,孙广鸣也有出些意外,他本来还真是来送首饰的,当然……能占占便宜就再好不过了。
只是没想到,这姑娘这么豁得出去。
……不过,托那张脸的福,难得他还没厌。
“凝儿,你别哭……”他将何凝往自己胸前揽了揽,“哭得我都心疼了,谁欺负你了,我帮你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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