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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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祁嘉消停日子没过几天, 突然听到一个传闻。

    ——长公主府正四处张榜,延请民间名医。

    传言是成安郡主病重,宫里的太医都束手无策, 这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怎么会?上次我见玖娉, 那孩子笑道她姐姐快好了, 怎么突然就……”

    “祁嘉,你别急。”秋映潇拉开萧祁嘉攥紧的手, 温声安慰了一句, “你又不是不知道, 京里的这些传言消息, 最是没影的。真真假假, 谁也辨不清楚。”

    “这样罢……长宁现下应该还在福临庵,我替你去走一趟, 见见她。这总比街面上那些传言来得可靠。”

    萧祁嘉本想她自己去看看,却被秋映潇目露恳切地抓住了手。

    她一下子意识到什么,唇瓣抿了抿,郑重对秋映潇行了一礼:“如此, 便麻烦秋先生了。”

    她突然从卫府消失,想也知道卫修慎肯定在命人找她,贸贸然出门,要给秋映潇添麻烦的。

    秋映潇松了口气, 故作轻松地莞尔道:“我也许久没见长宁了,这次正好多聊聊。”

    萧祁嘉知道她这是为了安自己的心,因此也勉力露出点笑来。

    ——希望……只是传言罢。

    *

    就在秋映潇出城的同时, 南豫门外一队车架浩浩荡荡地往里走去。

    有几个仆从扮的人跑在车队的前面,将原本城门口的人驱赶开了,为后面的车让开一条通路。

    洛京繁华又富贵,进出城门之人,自然少不得官宦贵族、世家富户……

    从锦衣玉食养大,总少不了一两个性情跋扈的纨绔。

    解二公子便是这么一个纨绔,解家是北方世家,他平素在老家里也是横行霸道。但一到洛京,就像是被拔了爪牙老虎,当真连病猫都不如。

    这次进京探望那远嫁的姑母,提前半个月,他就被老爹耳提面命地要他收敛自己的脾气。等看见洛京的城门,更是被解老爹死死看住了,连撒泡尿都得跟他老子一起。

    这会儿解二蔫蔫地掀着车帘往外看,只觉得了无生趣。

    一转头,就看见他爹双目炯炯地盯着他看,登时被吓得差点从车上栽下去,“爹……”

    他捂着自己蹦蹦直跳的心,有气无力地缩在车厢壁上,熟练地举起了手,三指朝天,第三百七十二次发誓,“我保证,在洛京一定老老实实的,吃饱了睡、睡饱了吃,绝对不招惹人、不欺负人,不然我就一辈子被莲梨姑娘拒之门外。”

    解老爹这才稍微满意地点了点头,又道,“你知道你方才看得那个人是谁吗?”

    解二茫然地“啊?”了一声,他方才看的……不就是几个满脸褶子的老头子吗?粗布麻衣的,有什么特别吗?

    解父看着这傻儿子,幽幽地叹口气,脸上又露出那苦大仇深的表情。

    解二想到他爹接下来的长篇大论,脸上的五官立刻就拧巴了起来,但还是苦着脸开口问:“那是谁?”

    解父:“我也不知。”

    解二:……

    讲真,这要不是他老子,他早就拎着脖领子,两拳头砸上去了!

    “只是那位老先生手里拿着的笏板,色泽莹润,当是象牙质地。”

    看着傻儿子依旧是茫然、不知轻重的模样,解父冷哼了一声,道,“按照晋制,朝中三品以上大员,才可执象牙笏。”

    解二:……哦,原来那是个官儿啊,还真看不出来。

    等等?!三品上的大员?

    家里那个牛逼哄哄的三叔,每次回趟老家都兴师动众,好像是天王老子出行一样的。他有三品吗?

    脑子里懵懵转着这些,解二怔怔的发起了愣。

    看着傻儿子总算有点认识了,解父欣慰点头——

    这傻子,可别在洛京惹出祸事来,这处处贵人的地儿,就他就是赔上这一条老命,也救不回人来。

    车上父子两人正各怀心思呢,外面突然一阵喧闹,原是有人来清道。

    解二方才还在认知重组中,这会儿突然听见这消息,不禁怀疑看向他老爹。

    解父面带尴尬,咳了一声,又摆出一副属于父亲的威严表情。

    他冲赶车的马夫了几句,示意他快些向边上避让去。

    解家的马车避让得早些,倒没受什么波折,解二心大,倒没什么被下面子的屈辱感,甚至怀揣着一颗看热闹的心、兴致勃勃地下了车。

    纨绔被脸的戏码,再有意思不过了。

    只要自己不是那被脸的“纨绔”,其他一切好。

    不过解二预想中的场景却没看见,城门口的人,像是看见什么可怕的事物一样,急匆匆地避让了开,面露惶恐,生怕晚了半步。

    有匹马在不知怎么在道中间不动弹,赶车的那马夫满头虚汗,鞭子挥得都舞出了残影,那马臀上似乎都有血迹溅出,就在那几个驱赶行人的仆役准备过去时,那马才终于长嘶一声,飞驰而去。

    这一切的发生,不过片刻之间。几乎是眨眼的功夫,原本人满为患的城门口就成了一条宽敞的大道,上前驱赶的仆役肃容立在两边,挡着后面的人。

    解二这才发现,那几个仆役都是白面无须、偏向阴柔的长相。

    倒像是……

    解二觉得自己有点头绪,但却是隐隐约约,却像是蒙了一层窗户纸,就是叫人就是想不清楚。

    这感觉烦躁得紧,他忍不住拧紧了眉毛,余光却瞥见那个随身带着笏板的老者。

    待看清楚之后,对他爹方才的话更是怀疑。

    这毕恭毕敬、诚惶诚恐的模样,哪里像是个大官?

    除非那车里面做的是皇帝。

    待那辆车缓缓驶近,解二的嘴巴也越长越大,愣愣地看着上面个明黄色的龙纹。

    他当即腿下一个哆嗦,登时跟着众人一起跪了下。

    ……不是皇帝,也可能是太子啊。

    要这当朝太子,他的凶名在某些程度上,被皇帝还要来的可怕些。

    他的暴虐性情从幼时就显露出来,听闻太子五岁时,突然要看冰雕,就叫人在寒冬穿着单衣站在外面,再泼一盆凉水上去,就这么冻上一夜,生生把活人冻成了冰雕。

    后又有什么凌迟、炮烙、逼人生食人肉啊……简直不一而足。

    而传言这位太子最喜欢剥人皮,就有东宫伺候的宫女,被太子看上了。本以为就此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孰料太子看上的是她的脸。

    ……字面意义上的脸,最后活生生地把她的整张脸皮给剥下来来。

    解二想着这些传言,只觉得哆嗦的更厉害了,凛凛的寒风中,背上竟然渗出了一层粘腻的汗。

    他深深俯首,想尽办法把自己的脸埋得更低了点。

    不是他吹啊,他这皮相也是十里八乡难找的,万一被那个暴虐的太子看上,把他的脸皮也给剥了怎么办啊?

    正真心实意地忧虑这个的解二,显然没那个脑袋瓜儿思索,正常的皇位继承人,为什么会在民间有如此多的负面流言?

    甚至这些传言中,太子往往在东宫之中。试问宫闱秘事,又有谁敢随意泄露呢?

    马车中的赵渊归眯着眼,他肤色冷白、五官精致。脸上每一道线条,都像是被刻意雕琢过一般,是一种超越性别的好看。

    他唇边惯常牵着一丝微讽的笑意,让那份不辨性别美丽中,添上几分锋锐的危险。

    ——还能有谁?当然是他的那位害怕儿子夺权的好父皇。

    *

    这驾招摇的车架从南豫门驶入,所到之处,人人避让。

    若是让赵渊归对此的感触,怕是也不出来什么……在他眼中,这世间本就该如此。

    他生来便高人一等,是板上钉钉的太子。

    不论赵铮对他心情怎么复杂,只要他还要这江山姓赵,要这皇位上坐的是他的血脉……他就得捏着鼻子忍下他这个继承人。

    赵渊归这马车连停顿也无,直接驶进了皇城之中。

    ……这显然不合规矩。

    但这世上唯一敢同这位太子爷提规矩的那位,这会儿正缠绵病榻,接连几日昏睡不醒。宫中的其它人,自然不敢触太子爷的霉头,只眼神微低,假作未看见不妥之处。

    一直到了养德殿门口,那马车才缓缓停了下来,立刻就有一太监跪趴在那马车旁,但那车帘却久久没有动静。

    却无人敢去催促,养德殿外人不少,这会儿却是一片寂静,呜咽的风声清晰可闻。

    良久,就在那跪趴在地上的太监快失去知觉的时候,那车帘间终于伸出一只苍白修长的手来。

    旁边立刻就有人悄无声息地上前,伸手将那帘子撩开。

    赵渊归着哈欠往外走,白气从唇间冒出,他一面道着“这就到了?”,一面踩着那太监的背下了车。

    旁边一个头发已经花白的老太监忙迎上前来,低声道:“恭贺殿下回京。”

    赵渊归可有可无地应了一声,又抬眼看头顶那殿的名字,回头扫了一眼车旁边的人,淡道:“你们倒是乖觉。”

    这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喜怒。

    原本躬着身的众人,顿时齐刷刷地跪了一片。因为这位殿下最厌恶吵闹,这会也无人敢开口求饶,只重重地磕着头。

    那位迎过来的老太监倒是依旧站着,不过腰身也几乎躬成了直角,“殿下赎罪,是老奴擅自做主。”

    便是禄平这个从赵渊归幼时便照料他的老太监,这会儿也不敢用孝道压人,只委婉地劝谏道,“陛下病重,连昏睡中都喊着殿下的名字,听闻殿下回京,定然高兴。”

    赵渊归听他这话,却突然笑了。

    ……喊他的名字?

    呵。

    怕是要咒他不得好死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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