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把人逗了一回, 戚煦一路都心情不错,唇角勾着,就差嘴里哼曲儿了。
又过了半天, 见人还是半背对着他不理人, 笑道:“真生气了?”
萧祁嘉没吱声……其实比起生气, 她羞恼更多些。
刚才她还以为、以为……
不对!她什么都没以为!
转眼功夫,手里被塞了一个油纸包, 戚煦笑道:“你今天都没吃饭罢?回城还要一会儿呢, 你先将就一下垫垫。”
请他这么一提醒, 萧祁嘉又想起自己这些天吃了不少人家做的饭, 所谓吃人嘴短……
萧祁嘉也不好意思再这么使性子了, 她低声道了谢。
也不知道戚煦怎么做到的,这油纸包还带着点热气, 萧祁嘉开看看,里面是一个热腾腾的煎饼。卖相十分普通,应当是戚煦随手从街边买的。
萧祁嘉从得知杜长宁病重开始,就没心思吃东西。今天更是, 只在早出门前,喝了半碗白粥,这会儿早就饿得低血糖得犯晕了,看着这普普通通的饼, 也觉得口舌生津。
她心地连纸带着里面的煎饼分成两半,将稍大的那一半递给戚煦。
她还不至于傻到觉得这个饼是戚煦给她准备的,明显就是她抢了人家的口粮。
戚煦看着伸到眼前的手, 素指纤纤、在那略发黄的油纸衬托下,更显白皙,落在他的眼里,可比里面那半块饼有食欲多了。
喉结上下动了动,他着实没想到竟有一天会觉得自己笨嘴拙舌。
抬手将那半块饼接过来,两人手指短暂地碰触又分开,戚煦咬了一大口饼,一边咀嚼着,一边转头去看萧祁嘉。
她双手心地捏着那残缺的纸包边缘,被推出来的那一段饼沿上,有一块的、秀气的缺口……是被她咬出来的。
戚煦兀地笑了。
——与“共牢而食”*……这也差不离了罢?
戚煦几口就把那饼嚼了咽下去,萧祁嘉还捧着那一半斯斯文文地啃。
不是萧祁嘉愿意这样,实在是这个壳子就做不出狼吞虎咽的动作,她刚才吃得稍微快点,就差点被噎住了。
戚煦也察觉到什么,笑道了句“别着急”,又递了个水囊过去。
萧祁嘉又道了谢接过。
——戚煦这人,要是体贴起来,那还真是无微不至。
两人又往前走了一段,一匹黄棕色额上生着白斑的马被拴在树下。戚煦好像也不意外,径直过去松了马缰,又转头对萧祁嘉道:“西门这会儿应当已经戒严了,咱们得绕个路了。”
萧祁嘉立刻想起方才山上、内侍正在四处搜人,“山上是怎么了?”
戚煦顿了顿,抬手在自己耳廓上摸了一下,又清了清嗓子,这才低声解释道:“白日里,太子在山上遇刺……他们在找凶手呢。”
萧祁嘉:?!
虽然戚煦没有明,但是……他知道得这么清楚,又是突然出现在山下……
对着萧祁嘉讶异看来的眼神,戚煦又摸了摸鼻子,半垂着眼眸,算是默认了。
半晌,觉得周围实在是十分沉默,又带着点笑腔开口道:“你戚大哥我现在啊,可是特别值钱。七妹妹带着我,不管是去哪个官府……下半辈子都不愁了。”
萧祁嘉反应了一下才领会到他话中的意思,对他这会儿还有心情耍嘴皮子简直无奈。到底还做不到戚煦这么淡定,忍不住蹙眉追问道:“那咱们还回洛京吗?”
咱们?
虽知道可能就是随口出来的,但戚煦心里还是泛起了细微的涟漪。
唇边的笑弧越大,他忍不住又带着笑意调侃道:“七妹妹这是……要跟我浪迹天涯吗?”
萧祁嘉:……
特别想送他一个“滚”字。
不过,戚煦即刻就敛了笑意,认真解释道:“他们还在搜山,消息没那么快就传到京里,而且‘灯下黑’的道理虽是大家都懂,但事到临头,确实不容易想到……”
“再者,洛京势力盘根错节,实在不便搜查。如今又是皇帝病重的关口,东宫也不好有太大的动作。”
萧祁嘉其实十分怀疑,照赵渊归那疯性子,会顾忌这些东西吗?
但戚煦不嬉皮笑脸的时候,身上似乎带上了一股别样的魅力,让人不由自主地就相信“他的就是对的”。
萧祁嘉最后也只能点点头,大佬都没问题了,她还能怎么办?
*
两人都是一早出发,等到了天色暗下还未回来。
秋映潇在家中等实在心焦:煦儿也就罢了,突然消失个一两个月也是常事,只是祁嘉……
派去听消息的丫鬟回来,是西门不知道怎么,叫官兵把守着门,不许人进出。
秋映潇一时更急,就在她都忍不住要去找二十八宿楼的人时,那两个不叫人省心的孩子终于回来了。
……还是一起回来的。
秋映潇几乎立刻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她忍不住皱眉去看戚煦。
戚煦一脸不明所以的回视,手下意识地往后,拢了拢披在脖颈后面的卷毛。
秋映潇哪里还不知道这孩子的习性,要不是萧祁嘉还在跟前,早就揪着这戚煦的耳朵质问了——
在外头玩得挺开心啊?!还记不记得家里有人在等啊!
倒是萧祁嘉,看见秋映潇在院子里等着人,倒是先一步迎上去,“对不住先生,福临庵里出了点事儿,回来晚了,叫先生挂心。”
秋映潇怔了一下,她当然相信祁嘉不会谎,难道是她错怪了煦儿?
戚煦眼神游移了一瞬,但很快就一脸正经地回看回去,庵里确实是出了事儿,西边的城门门也确实是被封了……
他不过是带人换城门进来的时候,稍稍绕了一点点路,趁机多处了一阵儿。
没有夜不归宿、也没有趁机揩油,甚至还在天黑前把人送回来的……想想,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不是?
秋映潇怀疑的目光在戚煦身上转了一个来回,但有萧祁嘉的背书,她还算轻易地放过了戚煦。
……
又过几日,洛京果然风平浪静,没有丝毫动静。
萧祁嘉都松了口气,开始思索怎么才能不露痕迹的从戚煦嘴里问出金缕衣的下落。
她还是有把握戚煦肯定会把知道的消息告诉她的,但难就难在“不露痕迹”这上面。
就算戚煦再怎么表现得没脸没皮,但萧祁嘉还是知道这是个老江湖,自己那点斤两在他跟前试探……起码萧祁嘉自己是没这个自信的。
萧祁嘉半点不敢拿回家开玩笑,虽然不知道系统的底线在哪,但是她实在没什么试探的胆子。
……这几日戚煦在秋府时间变长,萧祁嘉和他碰面的机会也多了,因为不敢做得太过,萧祁嘉只敢将话题往衣裳上引,毕竟……先前她也是靠着绣活谋生,对衣裳感兴趣,再正常不过了。但是要再深入一些,她又怕戚煦怀疑,没敢再提。
这么做的后果是……她房里又多了一柜子的衣裳,多是戚煦送的。
萧祁嘉不想要的,毕竟无功不受禄,而且她对华服美衣没多大的兴趣。
但奈何戚煦总能找出些让人拒绝不来的理由,一来二去,不知不觉间,萧祁嘉那个不的衣柜,都已经被塞满了……
晚间,萧祁嘉对着那一柜子款式不同、材料各异的衣裳陷入沉思,门却突然被敲响了。
“七妹妹,你睡了吗?”是戚煦的声音。
萧祁嘉有些意外,戚煦这个人虽是口花花没个正经,但是实际相处起来,就发现这人其实格外正人君子。
就是那次从福临庵回来时,两人共乘一骑,戚煦也十分绅士地保持了距离。虽然也免不了碰触,但是绝对不会到叫人尴尬的地步。
所以……这会儿深夜来访,实在是太奇怪了些。
对萧祁嘉的这个想法,本可以吩咐人准备两匹马的戚煦……纯良微笑.jpg
萧祁嘉想着戚煦可能有什么急事,连忙披好了外袍出门去看,就见戚煦一脸肃然,见她出来,立刻道:“七,你收拾下行李,越简单越好,明日一早就出城。”
萧祁嘉因为他这严肃的语气,下意识地点头,戚煦好像似有若无地笑了下,但萧祁嘉还不确定自己有没有看清楚,他就又嘱托了句“今晚好好休息”,又匆匆地走了。
等萧祁嘉收拾行李的时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问为什么要走。几乎是戚煦一要离京,她立刻就答应了。
这可真是……
不过,萧祁嘉也没太在这上面纠结——就前几日发生的那事儿,无非是赵渊归找了来。
*
第二日一早,后门早有一辆马车等在那里,萧祁嘉先上车,一眼就看见车中正中央放的一张古琴。
琴身漆黑,细看却又透隐隐的绿色,那上隐隐的斑纹好似为其赋予生机,便是不懂琴的人,一眼看上去,也定会觉得这是张价值不菲的名琴。
萧祁嘉凭借着这个壳子的技能,到是隐约察觉到那琴弦有点问题,但这天色尚暗,模模糊糊的、一时也看不出什么来。
不待他细品,戚煦已经上了车,萧祁嘉也连忙从那张有些怪异的琴上收回了心神,抬眼透过车帘看向外面。
秋映潇提着灯站在廊下,暖黄的光照得她脸上泛着融融暖意,她对着车上的两人轻轻笑了笑,“路上心。”
萧祁嘉倒没从这话中听出什么别的意味来,倒是她身后的戚煦,扬了扬眉,下一刻,便敛下脸上的笑意,正色点头。
秋映潇怔愣片刻,又生出些恍惚来。
回神后,看着那辘辘远去的马车,不由摇头轻叹——年轻人的事,还是交给他们自己罢……
作者有话要: *
《礼记.昏义》“共牢而食,合卺而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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