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一肚子甜点, 孟昕顿时有点懒得逛街，觉得看什么都索然无味，索性跟林子各自鸟兽散了。

    当天晚上, 她刚洗完澡出淋浴间, 就接到了江华的电话。

    背景音是如同往常的一片静谧，江华也跟平时一样, 和她随意地聊，他跟郑仁今天的垃圾话大战以他十三比零完封, 自己家养的那只玳瑁猫又跟橘猫架了, 两只都挂彩。

    孟昕一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只能含糊地应和，明显心不在焉。

    江华跟孟昕了一会儿养猫经，察觉她的魂不守舍, 温声问了句：“你怎么了呀，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他话里话外还隐隐含着种委屈的意味。

    孟昕蹙起眉，怎么这会还变成她对不起他了。

    “……没有。”她在脑里稍微斟酌了下用词，最后索性单刀直入地问, “华华，你是不是又跟家里起争执了？”

    电话另一端的江华愣了愣，旋即声承认：“是。”

    “为什么不跟我？”孟昕略略放缓了语气。

    “就, 也没什么嘛，你别想太多。”

    “你都给禁足断网了，还没什么？”

    “……这两个礼拜一定过得很无聊吧。”

    “不会啊。”他的语调似乎变得愉悦了些，“一开始有点, 但后来可以溜出来跟你话就不无聊。”

    江华的话口气一直都软软的，她一时竟然分辨不出对方是不是在陈述事实。

    孟昕总觉得，别人这么是油腔滑调，但如果对象换成他，她就觉得一点都不。

    反而像是带着点天然的蛊惑，让人心底泛起一阵一阵的波动。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就算我妈不希望我处对象，也不会因为这样就影响到你……她很忙，没空把手伸到我这儿，你放心呀。”

    孟昕：“……”

    谁计较的是这个。

    等等。

    成这样，好像她已经跟他在一起了一样……

    “你都的些什么？”

    江华有点懵：“啊，不能吗？”

    她讷讷道：“也不是不行……”

    -

    他们俩根本不算争执的争执结束得莫名其妙，孟昕只觉得话题一直被他有意地带偏，江华对于自己的事情各种避重就轻。

    过了十分钟，她居然也跟他聊起了该怎么让家里的胖橘猫瘦一点儿。

    也是很神奇的一件事。

    结束了帮橘猫减肥的话题后，江华认真地唤了声她的名字。

    “干嘛？”

    下一秒，孟昕看到他了个520块的红包过来。

    “……这又是哪一招。”

    “快过年了，先祝你新年快乐。”

    “等这个年过完……就要开学了。”

    方才，江华的“开学”俩字咬得重了些，孟昕一下就会意过来他指的是什么，贴着手机屏幕的脸颊忽然有点热。

    孟昕自诩是个直白爽快的人，知道他也不喜欢拖泥带水。

    虽然那时江华了“让她慢慢考虑”，可至多等到开学，再度能面对面见到彼此的时候，她就差不多要给个解答了。

    再这样吊着，菜都凉了要怎么吃。

    等她草草应了个“嗯”，他深吸口气，随即表示自己得要去忙了。

    “好。”

    “早点睡呀。”

    “等等。”江华。

    她停住要摁下挂断键的手：“嗯？”

    “我不是故意隐瞒你。”

    他咽了口口水，嗓音带着点低哑的感觉，“但是，我其实满高兴听到你这么关心我的。”

    末了，还意义不明地补了一句：“你不是对别人的隐私这么破砂锅问到底的个性。”

    咦？

    江华很快地切断通话，孟昕则还沉浸在方才那几句话中，心情复杂。

    她的确不太会过问别人的私事，除非对方主动提及。

    不管是谁，只要他们透露出哪怕一点儿的不情不愿，孟昕立马就不问了——就算关系亲密如林子都一样，甚至连之前的陈裕森也是。

    她觉得，别人的事儿要不要跟她是他们的选择，更不会因此懊恼或不高兴。

    可现在又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孟昕纠结许久，最后还是没领那红包，思来想去也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来。

    孟昕戳了一下林子的联络资讯，本来想问问她的意见，但想到对方因为家里的事情，心情好像也不大好，就不去扰了。

    最后，她下了个不知道靠不靠谱的决定。

    ……点开八卦S大。

    孟昕快速登录了自己的账号，在侧边的选单卷动片刻，犹疑了一会儿后才戳进感情版。

    她先是逛了一会，点进类似的标题瞧瞧，发现大家的情况都不一样，才按了板块右上角一个的方形按钮。

    发表主题。

    她点着键盘的手都在莫名其妙地轻颤。

    在页面加载出来的时候，孟昕长舒了口气，有种……很神奇的感觉。

    于此之前，她都不晓得自己是会做这种事的人。

    【我好像有点喜欢我朋友，可是……又不太确定。】

    -

    发完帖子之后，孟昕强迫自己去床上躺一下，最好是睡上一觉，隔天清再起来面对。

    可饶是她怎么折腾，在被窝里揪着被子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

    直到她估摸着差不多一两个时过去，摸出床边的手机一看，分明才经过二十分钟。

    简直见鬼了。

    孟昕嘟嘟囔囔着把方才的帖子开，下方已经有十几条回复。

    有的玩笑着让她不要怂直接干，有的认真看了看主楼，撇下一句“我觉得可能吧”、“应该没有”就走，毫无建设性可言，她觉得自己好像白问了。

    八卦S大的回帖制度是匿名的，但会显示学院跟性别，当然也可以自己填个马甲进去回复——郑仁就曾经因为有个家伙冒充了他“键盘恋爱大师”的马甲，而跟对方撕逼了一百多楼。

    十几条回复中，只有一个人给了确切的答案，还加上短短几个字的解释。

    他是男生的蓝头，没有马甲，学院是……也是商学院，真巧。

    【你会上来这么问，就是喜欢他了。】

    【是吧：）】

    孟昕都不知道对方为什么可以比她还笃定。

    她盯着荧幕上那个笑脸发怔，过了一会儿，忽而产生了种奇妙的感觉，发自肺腑。

    像是纠结的毛线球忽然扯出了线头，被一双无形的手拉成了条笔直的线，孟昕这一个月以来千头万绪的心思也蓦地找到出口。

    她觉得跟江华相处很轻松，她喜欢跟他话，觉得他是个各方面都很优秀的好人，虽然傻白甜却并非毫无原则的软弱。

    她一向认为距离产生美，却想了解他的一切，不想跟他有距离。

    她一点都不优柔寡断，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对于只当成普通朋友的追求者处理得干净利落，却在得知江华喜欢自己的时候没有任何想疏远他的意思。

    还答应了他那个莫名其妙的“开学再给我回答”的要求。

    到了最后，他甚至以一种自然而然却不容反驳的姿态渗透进她的日常，日积月累地，渐渐成了她生活的一部分。

    种种原因，无一指向了个孟昕一直有意逃避的事实。

    她潜意识里也是喜欢他的。

    所谓的上来发帖，不过就是找个认同。

    这种感觉一旦萌生，就如同顺流而下的潺潺溪，从最源头的地方开始流泻在心上，在她心田里扎根发芽，再也没有停止。

    ——源源不绝，可却又理所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