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谢皇后将此事与圣上起的时候,圣上当即敏锐地听出了谢皇后的言外之意,圣上对此倒是没什么想法,若是女子也能挣钱,能自食其力,对于朝廷来,也不是什么坏事,起码交税的人多了,这对朝廷的财政也是好事啊!
司徒瑾在一边补充道:“还有,如果那些地主们发现,种地的收益还不如一个织布的女工,他们也就不会只想着将钱拿来买地了,估计会投放到工坊之类上头,这样也能减缓土地兼并。另外,那些没了土地的农民也会想要进入工坊做事……”
圣上听得眼睛一亮,是啊,这么一来,百姓对于土地的依赖就减少了很多,尤其,如今各种粮食产量很大,也不怕因为没人种地导致饿死人,或许,可以摆脱历朝历代覆灭的宿命!当然了,在这个时候,圣上还没有那个远见,想到工业时代到来之后,生产过剩带来的麻烦,其实算不得什么麻烦,国内卖不出去,还不能卖给国外吗?
圣上看着司徒瑾,简直就像是看到了绝世珍宝,他拍了拍司徒瑾的肩膀,笑道:“七,你真是上天赐给司徒家最好的宝物!”
当下,圣上也不休息了,直接心急火燎地就回了大明宫,去给皇城司下命令了。圣上压根不算通过内阁,这种事情,要是通过内阁,保准又是一番争论,等回头一帮朝臣吵出个结果出来,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圣上如今有的是钱,因此,做事也就随心所欲了很多,而且,内务府这边做事效率更高更干脆。要是朝中官员又什么异议,圣上也有话,这事是圣上内库出的钱,就是圣上自个为了保护子民弄出了个产业而已,就像是叫皇庄接受失去了土地的佃户一个性质,又不是从国库拿钱,那些官员要是还叽叽歪歪,干脆叫他们想办法安置去,他们要是敢,被拐卖的女子都该去死,能被唾沫星子淹死!
总之,圣上一封旨意直接通过皇城司的渠道传了出去,至于皇城司那边按照圣上的吩咐解决之后江南那边物议如何,谁愿意理会呢?
尤其,圣上如今的思路也开阔了,对于国家来,还有很大一批人群是不在户籍上头的,民间许多人家生了女儿,压根不上户籍,而且,为了避税之类的缘故,许多女子即便嫁妆中有什么田产房产,也都是白契,这就给了不少人谋夺女子财产的机会,毕竟,白契这玩意就是民间自个搞的契约,不在官府登记的,直接霸占了也能用,回头再花点钱在官府点一下,就能名正言顺地将妻子、儿媳、族中寡妇的嫁妆占为己有。
而如果朝廷鼓励,哪怕不是明文鼓励,而是暗中引导女子走出家门做工,那么,这些女子哪怕是为了自个的财产安全,也会愿意给自个立户,将自己的财产登记起来,这就是一个稳定的税务来源。当然了,这针对的自然是愿意自个出来挣钱的女性,其他那些心甘情愿被娘家,被夫家束缚的女性,朝廷也管不了这许多。
当然,这种事情,暂时还不能明文倡导,应该让民间自发,免得又要听一帮朝臣唧唧歪歪什么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的话!一个个言必谈三代,三代那时候又什么好怀念的,别的不,三代的时候,大家吃的是豆麦饭,穿的是兽皮粗麻,现在让那些人再去试试看?
司徒瑾可不知道,自个的建议让圣上已经想到要解放妇女了。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圣上的脑洞就变得大了起来,他现在算是诠释了一个道理,那就是有钱任性!当然,最重要的是,某种意义上,因为司徒瑾这个强力的外挂,圣上几乎已经达到了作为皇帝的巅峰,光是在满足百姓肚皮的问题上,堪称是千古一帝了,既然已经有了这么大的功业,那么,圣上放飞一下自我,不用再为了死后的谥号庙号什么的克制自己也是正常的事情。
跟愈发放飞脑洞的圣上相比,作为太子的司徒毓显然很苦逼。
原本,作为太子就已经是一件苦逼的事情了,二把手很多时候,总是会面临很多状况,太子这个位置是真的不好做,最重要的是,还有一个爱你在心口难开的老父!
圣上总觉得,太子如今年纪不了,许多事情没必要自个开了去办,但是,同时又有一种矛盾的想法,那就是太子还是年轻人,有的事情自个去做就可以了,没必要将担子压在太子身上。
这样自相矛盾的想法与做法难免叫司徒毓无所适从。作为皇帝,总有刁民想要害朕的想法那是时刻存在的,因此,当圣上的脑洞已经开到神仙也想害朕的时候,可怜的司徒毓还在调查之前的事情,越是找不到线索,他心中越是不安,甚至开始疑神疑鬼起来,看到谁都觉得在跟自己过不去,嗯,在这一点上,太子其实比圣上心理压力更大一些。
而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司徒瑾居然变成了圣上与太子之间的缓冲带,或者是心灵垃圾桶。
因此,这日,司徒瑾难得准备去一下乾安宫,就接到了太子的帖子,司徒毓表示,自个这边有人送了几盆海棠过来,开出来的花很是可人,请司徒瑾前去品鉴一番。
司徒瑾一看就知道,太子这是找他有事要,真要论起什么奇花异草,司徒瑾当年搞出来的菊花和梅花,至今还被人津津乐道呢,哪怕是后来没有再出手,京中的人依旧坚信,在神农庄中一定有个花园,里头全是外头看不见的名贵花草。
跟太子走得近这种事情,本就是圣上乐见其成的,虽司徒瑾对此一直表现得非常冷淡,不过,既然太子都找上门来了,司徒瑾也不能就这么拒绝了,因此答应了下来,然后又去谢皇后那里了一声。
谢皇后心中有些不满,不过还是答应了下来,等到司徒瑾出了门,谢皇后才蹙眉道:“东宫到底是什么意思?七难得回宫一趟,还不叫他松快一些?”
谢皇后的乳母赵嬷嬷壮着胆子道:“这也是殿下出息,便是太子殿下也得拉拢他呢!”谢皇后这边,也只有赵嬷嬷这样的身份,才有这个胆子这些话了。
谢皇后轻哼了一声,脸上露出一丝愁意来:“我倒是希望太子不拉拢他呢!”谢皇后一直是个明白人,司徒瑾如今这个情况,论起威望,除了圣上,也没人比得过他了,硬是他没有那份心,要不然,大家还是乐意多个神农一样的圣皇的。
而太子呢,司徒毓一直以来就是一副不功不过的形象,若是放在其他时候,这样子自然是最好的,做太子的,不能太出挑,也不能太平庸,保持一个度,才是最好的自保之道。可是如今的情况是,现在知道司徒瑾的人可比知道太子的人多多了,谁知道司徒毓心里头是个什么想法呢?
当然,问题的关键还在于,谁知道圣上的心意又会不会变化呢?
就像是宫里那些有儿子的嫔妃,好几个都觉得太子行,那自个儿子也行一样,谢皇后也是经历过先帝那会儿的人的,她那时候哪怕年纪还,但是还记得当时家中紧张的气氛。先帝难道没有太子吗?为何最后继位的是当今圣上呢?可见太子这个称号听起来尊贵,真要到了那个时候,也是一文不值,甚至还不如一个寻常的宗室。
如今圣上认准了司徒毓这个太子,万一以后他心意动摇了,那该怎么办?尤其,谢皇后有一阵子简直是有些恐惧地发现,圣上的身体状况简直与年轻时候一般。当然,谢皇后自己也不差!
谢皇后后来是想明白了,甭管圣上活多久,反正只要司徒瑾这边不出岔子,那么跟自个没多大关系,甚至,作为皇后,其实要比做太后舒服,毕竟她没有自个的亲生儿子,做了太后,也就是被架空的命,宫务什么的,自然有下一任的皇后管着,而如今呢,凤印跟中宫笺表都在自己手里,将宫务分出去,也没人敢在她面前耍什么滑头。
因此,对于圣上老而弥坚到近乎有返老还童的趋势,谢皇后保持了比较淡定的态度。而相应的,做皇帝的寿命长,对于下一任皇帝可不是什么好事。
别的不,做个二三十年的太子也就算了,做个四五十年,那再淡定的人也要崩溃了吧,万一回头都活不过自家老爹,那真是要完蛋了,回头哪怕没出任何岔子,也只能将太子的位置让给别的兄弟了,毕竟,一般情况下,下一任继承人都是皇子,而不会是皇孙啊!
因此,谢皇后怎么着都对司徒毓的未来不抱什么期望,因此,瞧着司徒毓找上了司徒瑾,谢皇后就有些焦躁起来。万一司徒毓日后被废,或者是抢在圣上之前死了,下一任皇帝另有他人,若是觉得司徒瑾之前是太子一党,那司徒瑾回头又该如何自处呢?圣上能够容忍司徒瑾,毕竟司徒瑾做出来的成绩,其实就是他做出来的成绩,而下一任皇帝呢?他们能够容忍司徒瑾这样一个威望比自个还高,话比自个还好使,还疑似是前任太子心腹的兄弟吗?
这么一想,谢皇后就很不乐意司徒瑾与司徒毓相交了,只是,她也想不到什么阻止的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
谢皇后的担忧在司徒瑾看来,完全是杞人忧天,下一任皇帝的观感对他来,一点威慑力都没有好不好,他再如何,也只能将自己排除到权力圈之外,问题是,自个对这些一点兴趣都没有啊!以司徒瑾如今的功绩,就算是他真的谋反,也没人真的敢如何处置他的,要激起民愤啊,因此,司徒瑾觉得自个很安全。
东宫,司徒毓亲自在门口迎接司徒瑾,然后引着他往东宫的花园而去。
东宫真要起来,地方其实是有点逼仄的,毕竟,东宫只不过是皇宫中的一座宫殿,却承担了不少的功能。前头是东宫的属官办公的地方,后头才是居住的地方。太子如今有了太子妃,良娣,良媛,还有一些地位比较低的奉仪昭训什么的,再加上东宫这些年出生的孩子,还有伺候他们的宫人,再大的地方,也显得拥挤了。
因此,东宫的花园也不大,好在用的是江南园林的手法,可以是麻雀虽五脏俱全,平常的时候,东宫的一干女眷也会在花园中闲逛偶遇什么的,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如果太子妃还能借着前往长宁宫请安的机会在御花园走走的话,其他的女人连离开东宫的机会都没有,想要松快松快,也只能在花园里头转转了,不定还能跟太子来个偶遇什么的。
既然司徒毓要宴请司徒瑾,自然花园里也被清了场,入口都有太监把守,谁要是企图这个时候进来,迎来的很有可能就是几个太监皮笑肉不笑的神情,将人婉转地劝回去。
因为要赏花的缘故,宴请的地点设在了花园中的一个凉亭中,凉亭周围比较开阔,没什么假山花树之类的遮掩视线,这也是防止有人偷听。
几盆海棠花就摆放在凉亭外面,的确都算得上是名品,只是,一来司徒瑾对于这等花草其实没什么想法,只要他乐意,随手就能搞出更好的,二来,司徒毓本身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因此,两人坐在凉亭里头,了几句海棠,然后话题就转到了其他地方。
司徒毓如今非常没有安全感,他看着一脸云淡风轻,气质更加超然世外的司徒瑾,颇有些羡慕,因此不由道:“七弟,如今兄弟几个中,你这神仙日子过得最舒服了!”
司徒瑾笑道:“整日里跟泥土交道,也叫什么神仙日子?”
司徒毓叹道:“在我看来,就是神仙日子了,要是可以,我也跟着七弟你去种地了!”
司徒瑾赶紧摆了摆手:“得,得,得!这要是叫父皇知道了,弟可就没好日子过了!太子二哥你是做大事的人,弟我也就只能在土地上头做点文章了!”
两人商业互吹了一番之后,这才慢慢进入了正题。
司徒毓这些日子以来,差点没草木皆兵,司徒瑾是唯一一个他相信对自个无害的,毕竟,司徒瑾要真是有这个想法,他这个位置也坐不稳了。因此,他这会儿直接就倒起了苦水:“七弟,你是不知道,二哥如今真是难啊!”
司徒瑾道:“弟弟听过一句话,从西洋那边传来的,所谓欲戴王冠,必承其重,二哥既然是太子,那么,这些事情也是必然的,这天底下何曾有过不需要努力,就能得来的权位?真要是有,那也就是个空架子而已,半点不得自主的!”
司徒瑾这话可以是一针见血了,司徒毓听得不由有些怔忪起来,他以前还真没有这么想过,毕竟元后嫡子的身份,让他很长一段时间,甚至是一直以来,觉得自个被册封为太子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这都是礼法的缘故,却没有想到,册封太子,作为储君,本身就是一重责任,在这个位置上,本来就应该承担压力。
司徒瑾见司徒毓这般,道:“二哥觉得我过的日子是神仙日子,不过是因为我有父皇母后庇护,又不想承担什么责任,哪怕一辈子做个富贵闲人都可以,可是二哥难道甘心这样吗?”
司徒毓神情坚定了起来,他抬眼看着司徒毓,沉声道:“七弟,二哥句老实话,二哥早就无路可退了!”
司徒瑾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二哥还有什么好抱怨的呢?”
司徒毓不由苦笑了起来,是啊,还有什么可抱怨的呢?自个从就封了太子,论起资源还有正统,其他兄弟哪里比得上自己,自己尚且战战兢兢,如果是自个的先祖,当年筚路蓝缕下这番基业的时候,又遭遇了多少危险与阴谋诡计呢?
这么一想,自个的那些抱怨简直就像是孩子的把戏一般了,不过,想到之前的熏香,司徒毓还是叹了口气,道:“我也不怕跟人明刀明枪的争执,主要还是暗中的阴谋太让人疲惫,七弟你却是不知道,当初那件事,至今都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人做的,父皇那边也不知道有没有查出什么线索,我如今真是不知道应该何去何从了?”
司徒瑾端起杯子,抿了一点酒,虽因为粮食产量如今几乎有了过剩的架势,但是,宫中其实很少饮用高度酒,毕竟都怕醉酒失态,而且,相比较于口味比较浓郁的烈酒来,淡酒更不容易做手脚,何况,司徒瑾年纪也不大,司徒毓也担心他酒量不行,因此,司徒毓拿出来的就是最低度的米酒,喝起来甚至还有点甜味。
作为任何事物到了嘴里,就会被迅速分解消化的人,司徒瑾酒量其实不错,但是没人知道,因为哪怕到了这个年纪,在宫中的宴会上,司徒瑾也是很少沾酒的,一般也就是喝一点应应景,喝的不是米酒就是果酒,因此,谁也不知道司徒瑾可以是千杯不醉。
司徒瑾一边喝酒,脑子一边转得飞快,他真是没关注过后续的事情,因此,对于司徒毓的困惑,他也是无能为力,不过,他也不在这上头纠结,直接放下酒杯,道:“二哥如今是不是舍本逐末了,虽追查凶手很重要,但是对于二哥来,太子应尽的职责不是更加重要吗?至于幕后凶手的问题,只怕父皇比二哥更着急,而且,以父皇手中掌握的资源,也能更快找出凶手,二哥为何不直接跟父皇询问呢?”
司徒毓顿时哑然,他早就过了什么事都询问父亲的时候了,他不比司徒瑾,一来年纪,二来没有什么利益上头的冲突,哪怕十多岁的人了,也能毫无负担地跟圣上撒撒娇什么的,他很多时候,早就习惯了自主做事,甚至有的时候,对圣上的一些作为还有些怀疑。尤其在这件事上头,司徒毓一直疑心这里头有司徒歆和司徒晞的手笔,他很怀疑是圣上那边将事情遮掩了,这叫司徒毓难免有些不忿,那两个是儿子,自个难道不是吗,自个还是受害者呢,要是圣上借着别的什么由头处罚了这两人也就算了,偏偏没有。尤其,最近这段时间,这两位的动作愈发大了起来。
会试前后的时候,司徒歆和司徒晞两人就已经很活跃了,不管是文举,还是武举,都是为国选材,这些举人能够到京城参加会试,可见起码也是一省之才,因此,他们那时候就开始广撒网,对自个看中的人提前投资,等到会试殿试结束之后,叫他们很是拉拢了不少人。
这两人可以明目张胆地在外头网罗党羽,司徒毓却是出不了宫,尤其之前的时候,东宫清洗贬谪了一批人,这叫司徒毓手上可用的人手愈发捉襟见肘。叫司徒毓比较敏感的是,东宫的太傅、左右庶子等人虽无论是学问还是资历都足够,但是,这么多年来,他们却都没有能够得到作为主考的机会,这难免会让司徒毓想到那些不愿意想的地方去,那就是,圣上一直在有意无意地阻拦司徒毓招揽人才的道路。
想得多了,司徒毓就愈发憋屈起来,这会儿对着司徒瑾,居然不知不觉了出来,话一出口,他就有些后悔,生怕司徒瑾回头告到圣上那里去。
司徒瑾显然不是多事的人,他见司徒毓这般,愈发坚定了决心,不管自个将来如何,绝对不要掺和这等权谋之事,想少了要被人坑,想多了,又是折磨自个,与其这般折腾,还不如提升自个的道行呢,等自己道行高到一念之间,就知道各种前因后果,随随便便就能够看到无数时间线上未来的时候,这些事情又算得了什么呢?
当然,这等目标实际上是太远了,司徒瑾也就是想想而已,他想了想,干脆道:“二哥怎么会这么想?詹事府的诸多属官,哪个不是朝中的能臣干臣!他们也不是毫无来历的人,有亲朋,有长辈,有同年,二哥如果真的能够在他们身上下功夫,还要拉拢什么新科进士,等那些进士出头,要等多少年呢?还不如直接挑选现成的呢!”
司徒毓哑然,司徒瑾的很有道理,他也不好司徒瑾就是想当然,毕竟,这的确是个好主意,但是却没那么高的可操作性,真的想要叫这些属官完全归心,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不定里头还有一些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呢,谁知道这些人到底是个什么想法,别自己在这里推心置腹,那边他直接把人卖了。
对于司徒毓的保留与疑心,司徒瑾不置可否,白了,作为一个帝王,疑心病是难免的,不过,疑心归疑心,为此就踌躇不前,这就有点毛病了,不过,司徒毓也不过就是暂时的而已,毕竟,他是被坑得不轻,一时间拐不过弯来,不过,这话司徒瑾也不好提醒,万一到时候,真的里头又冒出几个脑生反骨的人来,又该怎么呢!
司徒毓也觉得自个得太多了,干脆换了个安全一些的话题,他随口就听起了之前林家的事情,毕竟,林如海去了一趟司徒毓那里,没两天就心急火燎地回了姑苏,甚至推掉了几次同科进士的聚会,当然明面上的理由是,家人传信,自家母亲病了。这种尽孝的事情,自然是不容置喙的,相反,这是一个美德,同年之间日后还有的是机会相聚,日后不得就是同僚了,可是自家老母,要是不及时赶回去,不定就是永别了。
这个理由一开始其实是贾家放出去的,后来吴氏病了,直接将这事变瓷实了,只不过颠倒了一下时间和因果而已,反正大家也不会详细追究。
不过,对于司徒毓来,其中的内情还是知道一些的,毕竟,龙虎山的好几个辈分较高的道士亲自出山,去了一趟姑苏也不是假的,外人只当是林海知道母亲重病,专门请了那几个道长给自家母亲祈福,但是,知情人却知道,林家风水出了问题,那几个道长是专门过去解决这个问题的。
毕竟,林家前面几十年,其实请过不少佛道之人,但是这些人要么是本事低微,没发现问题,要么就是发现了问题,却干脆同流合污了,总之,林家那边压根不知道怎么回事,而这一次,事情显然是解决了。司徒毓只知道只鳞片爪的消息,前因后果是搞不明白的,这会儿难免要问一问司徒瑾。
司徒瑾也没有隐瞒的意思,将自个知道的一点事情跟司徒毓了,司徒毓瞪大了眼睛,更是有了急迫感,不会有人也对他下手吧!
就在司徒毓差点没患上被迫害妄想症的时候,圣上那边,进一步的情报送过来了。
主要是针对那个人贩子团伙的,因为道录司的加入,皇城司那边效率很高,甚至牵扯出了更多的事情,根据那些人贩子的交代,他们还曾经装扮成和尚道士,借着化缘之类的机会,拐走人家的孩子,另外,那些孩子的下落也有一些问题,尤其是那些被培养成了瘦马还有戏子的,他们居然一直跟那些人有着联系,也就是,他们这伙人不光拐卖人口,还兼职做情报工作,叫那些被培养好的瘦马戏子,混入大户人家乃至官宦人家,有的就是听一些情报,而有的,平常的时候,就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但是得了命令之后,他们就会根据上线的吩咐,做出一些令人触目惊心的事来。
比如,之前送来那个博山炉的官家,他府上就有一个被商人送来的瘦马,而出事的那一天,那个瘦马直接放了一把迷香,又将酒瓶翻,烟锅子点燃,伪装出了一场火灾,当然,她自个也没能活下来。
这简直如同豢养死士细作一般的手段,叫圣上也觉得心里发凉。死士这种存在,可以是比较灭绝人性了,皇家自然也有这样的存在,他们隐藏在皇城司之类的地方,随时可能为皇家,为朝廷献出自个的性命。而相应的,培养出一个死士,成本也很高,毕竟,人性就是贪生怕死的,想要强行扭转这样的人性,自然得付出不的代价。
而这些人贩子,到底哪来的培养死士细作的手段,尤其他们到底是在为什么人效力,毕竟,这些人贩子做事无非就是为了求财,他们这般做,花费的钱财心力不知道多少,何必多此一举呢!因此,他们背后肯定还有人。
皇城司查出了这些之后,都不敢将人移交给官府了,生怕到了官府手里,这些明显有些不对的人贩子就“畏罪自尽”了,因此只能飞鸽传书,请求圣上的指示。
圣上还有什么好的,只有两个字:严查!圣上可是从来都不知道,在江南,居然有这样的事情,尤其,这些人已经渗透到了朝野上下的许多角落,已经暴露出来的事情已经算得上是触目惊心了,加上那些没有暴露出来的,到底有多少人被幕后黑手明里暗里掌握住了,想到这里,圣上都有些不寒而栗起来。究竟是什么人,花费了这么长的事情,这么多的心力,网罗出了这么一张大网呢?
圣上大概跟司徒毓这个儿子真有些心有灵犀,都有点被迫害妄想症,这会儿更是脑洞大开,差点没想到前朝余孽上头去。想到戏子还有什么瘦马,圣上就是咬牙切齿,谁知道这些人居然能造成那么大的破坏呢!
不过,想要解决这个问题,也不简单,有真凭实据的,自然可以抓人,但是如果仅仅是凭借猜测,就要抓捕驱逐这些人,哪怕都是贱籍,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圣上为了这事想得脑仁疼,干脆准备出去转悠一圈,不自觉就问道:“何善,七人在哪儿?”
何善低眉顺眼地道:“太子殿下那里几盆海棠花开了,就下了帖子,请七殿下去东宫赏花!”
圣上一听就知道这是个借口,他摇了摇头,想着司徒毓这些日子以来,也承受了不少压力,不由心中叹了口气,司徒毓还是太年轻了,很多时候显得有些沉不住气,看样子,还需要多历练一番才行。
圣上想了想,道:“等七殿下出来,就跟他,还回长宁宫用膳!”
何善直接答应了下来,作为圣上身边的主管太监,他一直屹立不倒的缘故就是他从不站队,或者,一直坚定地站在圣上这边,即便是圣上看重的儿子,何善也不会因此表达多少亲近之意。
倒是对司徒瑾,何善还是相对亲近一些的,之前何善琢磨着,自个也该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就算是将来要给圣上守陵,也得有人照应着才好,那些因为犯了错,被赶到皇陵守陵的太监们,一个个结果可都不怎么好。
不过,如今,何善算是不担心了,他比谢皇后更知道圣上的情况,想来,他大概要抢在圣上之前死了,估摸着再过个十几二十年,甚至都不用这么长时间,他就得告老了,因此,何善如今已经开始寻摸能接替自己的人,当然,也仅仅如此而已,寻找接班者,不代表立马就要将位置让出去。太监们的世界可比官场是更残酷,失势之后,那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那些之前奉承你,恨不得叫你爹,叫你爷爷的,回头踩起你来,比谁都要狠!
虽然已经有了算,但是,跟司徒瑾这样的皇子稍微亲近一点并不会有任何坏处,最重要的是,司徒瑾是真的将他们这些太监当人看的,而不是纯粹当做奴婢,这一点对于何善这样几乎在太监这个职位上已经走到了最高点的人来非常重要。
何善同样对太子的将来并不看好,因此,司徒瑾去了东宫,他心中居然也有了一点担心,觉得司徒瑾大概是年龄,不谙世事,结果叫司徒毓的太子身份给迷惑了,这会儿既然圣上了叫司徒瑾回长宁宫用晚膳,何善就琢磨着传话的时候,需不需要暗中提示一番。
事实上,司徒瑾在东宫的那个宴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不是因为别的,还是因为没有共同语言,司徒瑾在心灵鸡汤这种事情上头真的不擅长,他也不觉得司徒毓真的需要多少安慰,司徒毓一方面是想要从司徒瑾那里探点消息,另一个方面,大概也就是想要通过司徒瑾向圣上示弱。
司徒瑾对于这种人际往来并不热衷,有这许多时间,就算是睡一觉也更有意义一些,起码在睡觉的时候,他还可以稍微修炼一会儿,而在这里跟司徒毓你来我往地试探什么的,却叫司徒瑾身心俱疲。
而司徒毓也觉得司徒瑾滑不留手,有用的东西半点也没,出来的东西大多数都是自己知道的。司徒毓的确精神压力很大,但是,他等闲也不会将这个弱点展示给别人,要不是确定司徒瑾不会多事,又想要通过司徒瑾对圣上表达一下自个如今的困境,他也不会那般用力表演,不过现在看来,有点用力过猛了些,叫司徒瑾都有些尴尬起来。
一顿饭吃完,两人暗中都是松了一口气,等到司徒毓听司徒瑾才出了东宫,就被大明宫何善的一个徒弟何荣带走了的消息,他不由叹了口气,眼中这回流露出来的神情是真的有些羡慕了。
不是因为别的,主要还是因为他的身份,圣上很多年没有真心实意地跟司徒毓这般亲近了,很多时候,司徒毓总是会想,自个的父皇表现出来的那些慈爱,几分是真的,又有几分在演戏,而他自己,对自个是不是在演戏,也是心知肚明的。
白了,虽是父子,但是一旦牵扯到了权位,就成了某种意义上的竞争对手,哪怕圣上是无意的,但是,依旧将太子当做了一个竞争者,因此很多时候,圣上的压都是自然而然到近乎下意识的,当想到了这一点之后,司徒毓也只能叹息了。或许,圣上不是不疼爱自己,只是相比较于那张椅子,那点疼爱也就要上不少折扣了。
司徒瑾也有些奇怪,不过他还是很快回了长宁宫,这会儿圣上已经在了。
圣上穿着一身轻薄的家常衣服,躺在软塌上,享受着几个宫女的按摩,谢皇后也穿得比较随意,就是一身简单的对襟褙子,头发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用了几根簪子固定,耳朵上也就是简单地带着一对珍珠耳珰,斜倚在引枕上,同样有几个宫女在帮她捶腿捏背。
谢皇后见司徒瑾进来,脸上顿时笑了起来,招手道:“七快过来,我宫里的宫女跟太医院那边新学会的手法,你也试试看!”
司徒瑾行过礼,走进前来,正要话,圣上就道:“之前喝了不少酒吧,身上都有酒气了,你母后给你准备了解酒茶,再换身衣服再过来!”
实际上,司徒瑾出来之前,已经喝过一杯八宝解酒茶了,身上也没所谓的酒气,不过既然圣上这般了,司徒瑾便从善如流,笑嘻嘻地道了声歉,到偏殿更衣去了。
谢皇后在一边道:“陛下却是好本事,臣妾却是没闻到什么酒气!”
圣上笑道:“梓童话里有话啊,朕就是赶他去更衣呢,虽然没闻到酒气,不过看他样子,就知道喝了酒,估计还喝了不少,他年纪还呢,酒却是不能多碰的,所以啊,叫他长点记性!回头,朕也要跟太子一,七才多大年纪,可不能随便碰酒!”
谢皇后嫣然一笑:“却是臣妾短见了,还是圣人想得周全!唉,这时间过得真快,七如今都这么大了!我还记得他时候呢,就这么一点大,我都不敢抱他,生怕把他摔着了!”
圣上微笑道:“是啊,七那时候也就是两尺的样子,软软的一团,当初谁能想到,七如今已经有了这般成就呢?”
这边感慨间,司徒瑾已经换好了衣服,又喝了一碗解酒汤,好在跟东宫的配方不一样,酸酸甜甜的,味道还挺不错。司徒瑾又跑过去道了个歉,然后就听圣上道:“你二哥那边的酒好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