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也是机缘巧合,司徒毓本来作为太子,几乎没什么机会出宫,但是,这日是元后的寿辰,想着元后母族败落,司徒毓难免有些郁郁。之前康国公府获罪,国公府被查抄,圣上念及当年的夫妻情谊,想着元后的故居还在康国公府中(康国公府并不是圣上额外赐的府邸,而是以原本元后娘家的宅子为中心,叫人迁走了附近的民居,后来扩建出来的),干脆将康国公府赐给了太子。
司徒毓念及元后,便求了圣上,出宫去元后的故居祭拜,这本是孝心,圣上自然是答应了下来。不过,司徒毓一个太子,想要明目张胆地出宫,就太过招摇了,因此,只叫一部分人跟随,其他人暗中保护司徒毓微服出宫。
司徒毓在元后出阁前的闺房祭拜了一番之后,也没急着回宫,决定在外头稍微走一走,结果在一家酒楼中,遇到了一个人。
这个人看着一表人才,一副青年才俊的模样。大多数人都是视觉生物,别什么好看的皮囊一文不值这种话,实际上,好看的皮囊能让人愿意去聆听一下你有趣的灵魂,因此,那个年轻人因为俊秀的容貌,很容易就引起了司徒毓的注意。
除了容貌出众之外,这个年轻人谈吐有致,举止文雅,一看就是经历过良好的教育,身上的气度也颇为俨然。作为太子,司徒毓几乎见过京中绝大多数青年才俊,如果真有这样出挑的人,那么,他肯定会有印象,但是既然他没有这个印象,这位自然应该是外地来的。
这个年轻人自称姓许,名子唯,司徒毓与他相谈甚欢,听他如今正游学天下,算参加下一届的会试,更是大为赞叹,甚至都琢磨着,专门在詹士府给这位许子唯留下一个位置了。
司徒毓没有透露自己的身份,许子唯表示与司徒毓一见如故,解下腰间的一柄折扇赠予司徒毓,司徒毓干脆也将随身携带的折扇回赠给了许子唯,这才回了宫。
回宫之后,司徒毓才解开了扇套,将其中的折扇取了出来。折扇看起来非常精美,扇面虽不是什么名家所绘,看起来却也颇有些章法,司徒毓赏玩一番之后,又去看扇面上的印章,印章上赫然是“子虚散人”,司徒毓听得不由有些好笑,结果很快就觉出了古怪之处,他再次念了念许子唯的名字,倒过来却是魏子虚,子虚又有子虚乌有的意思,分明这就是个假名!
司徒毓顿时就觉得自个受到了愚弄,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他又仔细查看了一番折扇,一时半会儿却是看不出什么名堂来,犹豫了一番,他看了看天色,直接吩咐道:“去,请恩侯入宫!”
贾赦这辈子,在四书五经上头,离不学无术也就一步之遥,但是论起品鉴金石古玩,比起那些浸淫多年的人,却是一点也不差,没办法,他接触得太多,不管是在自家,还是在宫里,见到的好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因此,司徒毓想要找这折扇上头的问题,第一个就想到了贾赦。贾赦心急火燎地过来了,进门就问道:“殿下,可是有什么急事召唤?”过去传话的太监只太子传召,却没到底是什么事,贾赦还不知道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呢,干脆直接骑马到了宫门外,快步进来的。
司徒毓顺手将那柄折扇递了过去,道:“恩侯,你看看这个!”
贾赦眼睛一亮,顿时眉开眼笑起来:“还是殿下知道我,弄到把好扇子都想到我!呃,殿下你这是被人骗了吧!”贾赦一开,就发现,这绝不是什么古扇,扇面用的纸是高丽纸,这纸倒是有了年份了,这墨也是好墨,贾赦闻了闻,就叹道:“这墨油量厚重,里头还掺了金粉和冰片,闻味道,应该是前朝广化年间御制的,这可是难得的很!”
司徒毓眯了眯眼睛,然后问道:“恩侯,你看看这折扇里头可藏了什么文章?”
贾赦一听,顿时明白司徒毓的意思了,当下,拿着折扇就到了窗前,推开窗户,就对着阳光开始检查起来,翻来覆去好半天,又开合上,在手上掂量了半天,这才道:“臣觉着,这折扇有几根扇骨有问题,重量似乎跟其他的扇骨不一致!”他算是
司徒毓冷哼了一声,道:“开看看!”
既然不是古扇,虽这画技还算不错,不过贾赦破坏起来也没什么压力。不过出于一贯对于这等玩物的重视,他还是叫东宫的宫人准备了一些材料,然后水净手,心翼翼地将扇面从扇骨上整体揭开,然后,就发现了贾赦所的问题,有几根扇骨上,赫然用细针刻出了一些字迹,贾赦与司徒毓一看,顿时知道,这事闹大了。
“呵,前朝余孽?”圣上看着扇骨上细细的几行字迹,顿时冷笑起来。前朝都亡了多少年了,居然还有余孽?
当年太祖定鼎天下的时候,前朝末帝带着一众嫔妃子女举火自焚,最后,朝廷从前朝宗室中挑了一个还算老实听话的,过继给了末帝,然后封了侯爵,世袭罔替,一直守着前朝皇陵,当然,一直也在朝廷监视之下,除了空有侯爵的名分,并无半点实权。
如今突然冒出来一群自称是前朝太子之后的人,这就有意思了。
扇骨狭窄,写不下几个字,那位大概也不方便多写,因此,不过是写了几个简短的关键词而已,这也足够叫人警惕了,这些人潜伏至今,为什么如今冒出头来了?
?“去查!”圣上雷厉风行,直接吩咐道。
那位许子唯显然也没有藏匿行踪的意思,几乎是大大方方地露了面,然后就被皇城司的人用最快的速度进了宫,因为他表示,他只肯对圣上和太子。
到了御书房,许子唯整理了一下衣衫,从容行礼:“民梁学彦拜见陛下,陛下万寿无疆,拜见太子殿下,殿下金安!”
“不叫许子唯了?”圣上淡淡地道。
梁学彦从容道:“民本就姓梁,本是山东济南人士,民四岁的时候,就被人掳走,他们民乃是前朝太子之后!”着,他脸上露出了讥讽的神色,然后道:“他们得信誓旦旦,我是父母的亲子夭折之后,从路边捡回来的,一开始,民也信了,还为此愤恨不已!直到我见到了那位真的前朝太子之后!”
梁学彦露出了一个冰冷的神情:“我与那位正主足有五分相似,如果再稍微修饰一番,便有八分相似,也难怪我被找出来了!”
司徒毓冷淡地道:“你怎么证明你是替身,而不是正主呢?”
梁学彦直接道:“我当然能知道,魏家直系子嗣天生有异,他们身上会有一个鲜红的胎记,一般出现在胸部,若非如此,我也不能确定自个的身份!”
圣上对此却是不清楚的,毕竟这等前朝秘事一般也就是皇室内部流传,不会明确记载在史书上,不过,想要知道,也还是可以追查出来的,别的不,没准前朝宗人府的记录里面会有蛛丝马迹,至于询问那位一直为前朝皇室守灵的顺安侯,本来也就是从旁支挑出来的,他们多半不知道内情。
因此,圣上也没有完全相信,只是点了点头,示意梁学彦继续。
梁学彦也知道自个空口白话是不可能获得信任的,不过,他还是继续道:“知道了这事之后,民就开始追查自己的身世,民虽被带走的时候年纪还,但是还残存着一点记忆,通过这点记忆,民查到了自个的家乡,甚至找到了家族的族谱,知道了民的名字!”
梁学彦着,脸上神情愈发阴沉起来:“他们带走了我,后来就制造了一场大火,杀死了我的家人,包括我的父母,跟着我父母生活的祖母,姑,还有一个比我大五岁的姐姐!”
梁学彦眼中已经有了泪花:“他们毁了我就算了,也毁了我的家人,我的家彻底没有了,那么,我还有什么顾忌呢?”
圣上敲了敲桌面,然后道:“吧,你都知道什么!”
梁学彦舔了舔嘴唇,脸上露出了一丝近乎病态的红晕,嘴里道:“他们想复辟前朝!其实想要这么做的,未必是魏家人,而是一帮前朝的老臣!”梁学彦着,脸上神情扭曲了一下,然后继续道:“民那个名义上的父亲,也是被那些人逼死的,他一点也不想复辟!前朝覆灭的时候,那位太子被心腹救出了宫,他有财产,有户籍,找了个偏远的地方,就可以舒舒服服地做富家翁,干什么要复国呢?别的不,那位太子当初地位也尴尬得很!”
在场的人,都是知道一些的,前朝末帝是个庸碌之人,其实到了皇朝的末日,皇帝的资质很多时候并不能改变问题,那位末帝就是属于那种破罐破摔类型的,末帝之前的皇帝为天顺帝,天顺帝只有两个儿子,但是一直没有一个孙子,后来就直接表示,两个儿子里头,谁先有了孙子,谁就是太子。
末帝就是占了这个光,做了太子,他的儿子,就是那位死里逃生的太子了。
末帝不是什么有多深智慧,多卓越才干的人,如果是太平盛世,他这个性子,做个守成之主是没有问题的,但是放到天下纷乱的时候,朝臣各有心思,末帝对于许多事情也是漠不关心,或者,他觉得无能为力,也就听之任之。
前朝有忠臣进谏,末帝直接就表示:“天下未亡,朕自高乐,天下若亡,朕殉国便是,横竖也不算亏了!”他这般一,自然也是这般做的。
末帝还是皇子的时候,就有一个宠妾,对他千依百顺,只是,这个宠妾一直没有儿子,末帝直到登基,也只有一个儿子,因此,顺理成章地册封了这个儿子做太子,其母做皇后。
但是,过了几年,那个已经被册封为贵妃的宠妾怀孕了,太医诊断是个儿子,于是,这位贵妃就不甘心起来。这位贵妃出身不高,也没什么见识,对于许多事情,压根不懂,因此,想着既然圣上宠爱自己,那么,自个有了儿子,就该将皇位交给自己的儿子,而她也不满足于做一个贵妃,她也想做皇后,毕竟,贵妃听起来再威风,也不过就是个妾,日后只能葬在妃陵之中,而皇后作为正妻,却是可以与皇帝合葬在皇陵中的。
因此,她仗着肚子里这块肉,竟是悍然带着一帮人冲到当时皇后所居住的乐安宫,直接一条白绫将皇后勒死了!
这等事情,完全可以是大逆不道了,毕竟,作为一个侍妾,杀了正宫皇后,跟弑君犯上也没多大区别了。偏偏末帝宠爱她,将事情遮掩了下来,只皇后暴病身亡。
这种事情,也只好瞒瞒不知道真相的人,朝中有大臣表示要明正典刑,却被末帝直接入天牢,当晚就没了命,在这样的情况下,一个个本来就对朝廷的未来非常悲观,如今更是一个个都不乐意吭声了。
但是这事能叫别人闭嘴,那位太子那边却是交代不过去的。末帝想要顺势废太子,问题是,他又没有别的儿子,总不能废了太子,将皇位传给侄子吧,因此就决定等贵妃生下儿子再,到时候直接废太子,让贵妃做皇后,然后册封儿子做太子。
人算不如天算,贵妃生的却是个公主,因此,到头来,废太子的事情只能拖下去了。那位贵妃还是被册封成了皇后,横竖她能生第一个,也能生第二个,因此,对太子怎么也看不顺眼,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末帝再丧心病狂,也不能将唯一的儿子杀掉,但是,他也觉得,因为前皇后的死,自家儿子心中有想法,因此,这位倒霉的太子虽顶着太子的名分,却是一直被幽禁在东宫,就等着新后生下儿子,他就没用了。
新后后来果然生了个儿子,可惜有些孱弱,保不准活不了多久就要夭折,因此,为了保险起见,大儿子这个太子的位置还得继续占着,这一占就到了前朝灭亡的时候。
末帝当初都了国破之后直接殉国,他也是言出必行之人,很是干脆利索地将皇室的人都叫到了一起,叫心腹把大门一锁,自个放了一把火,一家子整整齐齐去了。
然而,那位太子可不是傻瓜,他自觉自个从来没享受过做太子的好处,干什么要给这个皇朝陪葬呢,因此,在心腹的帮助之下,叫一个太监化妆成了自己应命而去,自个却是包了东宫的许多金银细软,然后装作是宫女的模样,趁着兵荒马乱直接跑了。
这位是识时务的人,他冒了别人的户籍,然后找了个比较偏僻的地方落了户,从头到尾都没有复国的心思,甚至,他的儿孙都不知道自个的身世。
按理,这样的事情也就结束了,架不住还有前朝的一些旧臣。前朝糜烂,这帮人就算是将前朝包卖了,也卖不出什么好价钱,而他们的利益在新朝建立之后又严重受损,家中有不少人在改朝换代中死了,因此,有人就起了复国的心思,别的不,着这样的旗号,他们能做的事情就很多了。
但是,想要复国,总得有个标杆吧,朝廷册封的顺安侯显然不行,这帮人也算是神通广大,在经营出了一定的势力之后,找上了那位太子之后。
他们都已经融入了当地,甚至在当地也算是有些名望的大户了,这天下承平,傻瓜才会听信这些所谓忠臣的话,去做什么复国的把戏,那不是螳臂当车嘛!
这帮人哪里是这么容易就肯善罢甘休的,因此,直接一不做二不休,将人弄走了。
结果那位也是硬气,竟是要发狠去报官,毕竟他也想得清楚,前朝都灭亡这么久,天下都安定下来了,遇到这种事情,就算是圣上,也是乐意看到一家安安分分做富家翁的前朝皇族的,因此,他们家还真不会有多少损伤,顶多也不过就是如同被过继的那一支宗室一般,被监视罢了。
这帮阴谋者一听,竟是将人杀了,只留下了年纪最的一个,然后对他灌输自个的父祖有志于复国,被朝廷发现杀死的法,然后又想着孩子容易夭折,又怕不保险,干脆又将梁学彦弄了过来。
梁学彦到这里,便是一声冷笑:“这些人口中喊着忠义,不过就是拿着复国做幌子,为了达成自个的利益罢了,不定,他们要是真的复国成功了,还要玩一出禅让的把戏,自个取而代之呢!”
圣上也听得匪夷所思,这些人胆子也太大了,他们到底是凭什么觉得自个能复国啊,就凭他们这杀人不眨眼的手段,还有这替身的把戏吗?
梁学彦直截了当地道:“不,他们一直在暗中培养死士,又勾结了不少官员,他们手里应该也有一支不弱的武装力量,只是,民本来也就是他们培养出来的替身,所以具体的情况,是不知道的,民觉得,即便是那位正主,应该也不知道!”
“死士?”圣上一听,顿时有了联想,然后问道,“那你知道,他们是怎么培养死士的吗?”
梁学彦犹豫着道:“似乎他们弄了一种毒药,需要定期服用解药的那种,如果没有解药,对方就会抓心挠肺,涕泗横流,精神涣散,我见过一次他们惩罚一个没能完成任务,还企图逃跑的死士,那个最后简直是求生不得,就死不能,像一条死狗一样,趴在那里求着要解药!”
圣上顿时明白了,就是鸦片,他一下子将这些线索联系了起来,之前就觉得那些人所谋甚远,如今结合梁学彦的法,居然是想要借着这等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复国?
司徒毓忽然问道:“你服用过那种鸦片吗?”
梁学彦摇了摇头,道:“没有,他们一直以为民什么都不知道,名义上民还是他们的主公,他们怎么好给民吃什么鸦片!”
圣上却是意味深长地道:“未必,朕应该告诉你,那所谓的毒药,其实算不得什么毒药,而是鸦片,鸦片用得少可以治病,但是多一些就会上瘾,如果不能满足瘾头,就会发作!”
梁学彦顿时脸色一变,自个也不确定起来,圣上却是笑了起来,直接派人去叫太医,道:“你也不必担心,朕远比你想象的要知道得多,朕之前一直在追查□□还有关于你的死士的事情,只不过之前并不知道幕后之人的来路与目的,如今却是明白了,朕也知道该向什么方向去追查了!你也不必担心,朕不管你是姓梁,还是姓魏,既然你觉得自个是大晋的百姓,那么,朕就相信你,也会保护你!”
梁学彦赶紧叩谢了,圣上瞧着他的样子,心中真的是觉得自个简直是天命所归,要不然怎么这边才陷入了僵局,那边就有人过来告密呢!
很快,太医过来了,圣上叫太医给梁学彦诊断了一番,做出的诊断叫梁学彦吓了一跳:“这位公子应该吃过一些用罂粟壳烹制出的食物,鸦片就是从罂粟果中提炼出来的,食物中增加了罂粟壳之后,能够增添鲜味,但是也能够叫人上瘾,好在这位公子服用的量并不算多,时间也不算很长,回头好好调理一番,以后不要再接触罂粟制品,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梁学彦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起来,他真是高看了那些人的节操,这会儿心中的愤恨简直更厉害了,他被那些人抚养长大,自然也是受到了不的影响的,本质上来,他是利己主义者,他虽愤恨于自个的家人被杀,但是他被带走的时候还,对于家人也没有太过深刻的感情,他真正想要反抗,还是因为他知道自个是个冒牌货,如今,对方显然还不想放过自己,企图用鸦片来控制自己,梁学彦更加不能忍受了。
他倒是没有怀疑太医骗自己,这根本没必要,而且按照太医的法,他已经发现了异常,他在自个所居住的地方,吃到的东西入口都觉得非常鲜美,在其他地方吃到的,却没这种感觉,反而让他觉得索然无味,以前他还会觉得是厨艺问题,毕竟,他那边的厨子肯定不是什么寻常的厨子,如今他却是知道了,这完全是罂粟壳的作用,再一回忆时间,顿时更加气恼起来,他已经连续吃了一年多这样的食物了,想到那个将自个身上弄得头破血流,几乎不成人形的死士,梁学彦就不由了个寒颤,他要是哪天落到这个地步,不如死了算了。
司徒毓对梁学彦不由很是同情,他也实在是太倒霉了一些,听他的名字,就知道他应该也是出身书香之家,结果就因为长相问题,被人偷走了,如今更是被人害得中了毒,他想了想,看向了圣上,道:“父皇,既是如此,也得防着那些前朝余孽狗急跳墙,杀人灭口,那梁公子应该如何安置?”
圣上自然不能对梁学彦如何,人家毕竟是冒着风险告密的,你这边肯定得有一定的封赏,要不然,以后谁还肯这么做呢?因此,圣上琢磨了一番,道:“梁学彦,你也该知道,你这次的功劳,其实是不怎么好拿出来明的!”
梁学彦点了点头,道:“陛下圣明,民也不想背负这个名头,日后不得安宁!”
圣上直接道:“也罢,朕回头会制造一个假象,让那些人以为你行踪泄露,而你那里伺候的人为了防止泄密,直接杀人灭口了!而你,暂时还不能露面,之后,如果你不愿意改名换姓,朕也可以让你回归自个的家族,对你将来科举出仕不会有任何问题!如果你不想要回归家族,朕也可以给你一个新的身份,只要你有足够的才干,朕并不介意用你,明白吗?”
梁学彦心中默默盘算了一番,看样子圣上没有给明确的赏赐,但是这反而是一件好事,这代表他在圣上那里挂了名,日后肯定要比站在同一条起跑线的人跑得更快。他琢磨了一番,对于回归济南的梁家,顿时踌躇了起来,归根结底,自个的父母之所以过世,就是因为自己与那位真正的前朝太子之后长得颇为相似,他回去之后,没有父母等直系的亲属,家族会真的接纳他吗?会愿意培养他吗?这都是问题。
梁学彦可是曾经仔细听过梁家的情况,梁家在当地的确是大族,梁学彦的父亲当年是秀才,家中也有不少田地,而他们死后,这些田地都被族里收了回去,最后多半落到了族中那些大户的手上。而梁家这些年也出过一个举人,四个秀才,在当地也很有影响力,族中的资源几乎已经被那个举人还有另外几个秀才分走了,梁学彦哪怕自负才学,但是,他跟着前朝那些人,读的书虽然多,但是学的可不是什么科举的东西,因此,如果没有家族支持,他难道一辈子就做个富家翁吗?他对此是不甘心的。
因此,梁学彦犹豫一番之后,直接选择了第二条路。
圣上对于他的选择显然并不意外,之前了几句话,圣上就知道梁学彦的性格了,他就不是那种甘于平淡的人,当下道:“既然你已经选好了,朕回头就会给你安排一个出身,你稍等几日就可以了!”
司徒毓便问道:“父皇,那在这段时间呢?”
圣上瞧着司徒毓的样子,不由笑了起来,他之前就发现,司徒毓对梁学彦显然很欣赏,而梁学彦并非无能之人,如果他肯给司徒毓帮忙的话,应该能给东宫带来不少助力,对此,圣上也算是乐见其成,毕竟,梁学彦这种人,若是不放在眼皮子底下,谁知道他能做出什么事情来。
圣上直接便道:“你七弟的王府不是正在修吗?叫他先在你七弟那边住几日,回头朕就有安排!”
梁学彦心中一松,当即又叩谢一番,又谢过了司徒毓,瞧圣上的样子,的确不是杀人灭口的架势,若真是要杀人灭口,犯不着再牵扯进一个人进来。
司徒瑾对于自个还没有建好的王府中多了一个人是半点也不知情,毕竟,有圣上的口谕,还有太子的叮嘱,横竖这位就是在角落里的屋子住几天,又不是进主院和正院,有什么好的,平常的时候,内务府的许多人也是住在那些地方啊!
圣上却是雷厉风行,当天,梁学彦之前居住的院就失了火,那帮人喜欢搞走水这种事情,其实朝廷也不例外,火一起,很多线索也就没了,或者是别人以为没了。
等到火被扑灭之后,按照皇城司的人故意留下的痕迹,那些人很容易做出了错误的判断。就是梁学彦白天的时候遇见了太子,太子有意招揽,然后就有人出面调查,估计这是圣上派出来的人,他们做贼心虚,觉得是被发现了,院子里的下人想要带着梁学彦逃走,却已经来不及,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杀死了梁学彦,然后自尽了,自尽之前放了一把火,将残留的线索都烧掉了。
那些人还从官府那边透出了仵作做的尸格,疑似梁学彦的尸体的致命伤口是胸前一刀,直接刺穿了心脏,而其他人在之前已经服了毒,火势起来时还没有来得及死,还吸入了不少烟雾。
最后,官府得出来的结论是熟人作案,有人先是在饮食之中下毒,结果其中一人没有来得及吃,就发现了不对,这个人见状不妙,直接持刀杀人,然后为了遮掩痕迹,一把火将整个屋子都烧着了,而毒瘾此时才开始发作,一些人想要逃跑却也来不及了。
官府这边明面上做出的判断看起来也很符合逻辑,再一看尸体的数目,并没有多大问题,毕竟一个都没有少。只是,对于这些前朝余孽来,这时候不能光遗憾于死了一个替身,他们必须做好被发现异常的准备。不知道之前找到这个院子的人到底发现了什么问题,导致院子里的人不得不自杀以求不被抓走,但是很显然,对方应该已经发现了一些异常,甚至是发现了一些敏感的东西,要不然也不至于闹得这般地步。这事闹大之后,哪怕官府明面上只会追查那个杀人放火的,实际上暗中肯定要追查这个院子的来路。
因此,这帮人如今简直是焦头烂额,将原本京城的路子都蛰伏了起来,希望先隐藏一段时间,等到对方追查力度没那么大了,再恢复他们的行动。
可惜的是,他们看了朝廷的反应能力。以前是朝廷在明,他们在暗,因此,朝廷一直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如今,朝廷这边已经掌握了线索,再想要继续暗中隐藏,就非常困难了,尤其这里头还有一个梁学彦在。梁学彦虽在他们看来就是傀儡,实际上知道的事情也不少,因此,在这些人还没来得及将尾巴收拾干净的时候,皇城司,锦衣卫就联合出动,将他们在京中的据点拔除了大半,剩下的都是梁学彦不知道的。
这下,他们再蠢也知道,有人泄露了秘密。他们倒是没有联想到梁学彦身上,毕竟,他们一直就当梁学彦是个替身傀儡,自以为梁学彦知道的事情不多,实际上,梁学彦知道的事情比他们所想的多多了,甚至,他们中的一部分中高层,知道的事情都未必比梁学彦多。
这帮人原本就是靠着利益联系在一起的,其实对他们来,复国这种事情,也就是一个比较遥远的目标而已,他们中的很多人,如今其实就是借着这个所谓的复国组织的路子给自家谋求好处。
比如,他们安插在官员权贵后院的死士,总能够传递出一些关键的消息,他们很容易就能从中牟利,哪怕是跟那些商人之间的往来,掌握了信息上的优势,也是可以给他们带来足够的好处的。
他们可以用更的付出,获得更多的利益,他们在海外有根基,在海上有足以保障自个利益的力量,因此,如果能够复国,自然是好,如果不能,借着这面旗帜,也能为自家谋求足够的好处,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有别的什么好的,那就继续呗,不定,他们以后真的能够操作皇位更迭,改朝换代呢!
如今遭遇了挫折,很明显,一部分事情泄露出去了,许多据点被攻破,里头的人变成了俘虏,这里头不定就有人知道所谓的鸦片的秘密,在这样的情况下,想要让那些人保守秘密,实在是太困难了。见识过鸦片威力的人都知道,当犯了瘾头的时候,哪怕只是给他们一点希望,他们恨不得连自个的祖宗十八代都出卖掉,何况是他们这些人。
因此,这帮人许多都慌乱起来,他们自家人知道自家事,经营多年,也只能偷偷摸摸做点文章,真要是如今起事,那纯粹是寿星老吃砒霜,活得不耐烦了。
这几年天下的变化他们都是看在眼里的,就算是遇到什么旱灾水灾什么的,朝廷也没出现过饥荒,相反,现在是处在一种粮食产量过剩的情况,粮食多得都可以用来制作烈酒了,在这样的情况下,指望着百姓跟着造反,那完全是不切实际的事情,只怕他们旗号一出来,首先就有一帮百姓跳出来,要将他们捉送官府了。
这不是开玩笑的,就像是从隋唐时候就有的白莲教一样,这个宗教组织在民间一直有着不的潜势力,每个朝代都在想办法击白莲教,但是这个组织却一直兴旺发达,甚至可以是蒸蒸日上。
但是这几年的时候,白莲教显然已经不行了,百姓家都吃得饱,穿的暖,就算是病了,也有钱去看病,从神农庄里头传出来的先进的耕种方法也更强调精耕细作,而且丰富的作物也让这些农民一年到头也不怎么歇得下来,何况,朝廷要制作土化肥,一直平价向百姓收购原材料,只要是想要过好日子的,恨不得从年头忙到年尾,估计等到日后各种工坊出现之后,就算有农闲的时候,大家也都忙着做工去了,谁有空去参拜白莲圣母,想象什么真空家乡呢?
因此,白莲教之前想要搞事,立马就被人告密,一个白莲教的香主才在那里喊着“白莲圣母,真空家乡”,立马就被人抄起锄头,直接砸破了头,扭送到了衙门。白莲教可是因此受到了很严重的击,连同白莲圣女都被抓了起来,被明正典刑了。
白莲教这等根基深厚的组织尚且如此,何况他们这些人,大家谁不知道谁啊!堂堂太子之后,才了不愿意造反,想要告密,就直接把人干掉了,他们要对前朝忠心,那完全是狗屁,他们忠心的是自己,是自己的家族,恨不得自家能够称王称霸,谁乐意毁掉如今美妙的生活呢?
因此,如今出了事之后,一个个都惊惶不安起来,有的没有泄露现实中身份的还算淡定,但是一些曾经露过面的,就着急起来了。
不过,他们这些人也算是神通广大,发现不对之后,立马通过各种渠道出了城,毕竟,朝廷因为担心引起恐慌,或者是怕草惊蛇,并没有对外宣布有前朝余孽想要复辟,意图制造混乱的事情,在这些人看来,朝廷大概一开始也还没有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因此,一番商议之后,干脆决定先将黑锅扣到白莲教头上,回头再收拾一下残局,将应该斩断的线索都斩断,免得有人找上门来。
这些人想得倒是很好,却没有想到,圣上知道了他们的来路之后,已经算想办法将人一网尽了,如今,已经派了人暗中追踪,就等着拔出萝卜带出泥,将幕后的人都揪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