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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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机仍旧很没眼色地继续响, 骆刃看着许依诺,没有要接听的意思, 许依诺在响亮的铃声里,声了句“对不起”, 而后推门离开。

    骆刃并没有追, 他站在原地,默默等手机铃声自动停止,才自言自语道:“还是吓到她了吗。”

    骆刃看了眼来电显示,皱了皱眉,将手机扔到一边,视线重新回到餐桌上, 扫过被刮得干干净净的面碗, 盛过“爱心便当”的空饭盒,最后落在还没来得及开的蛋糕上。

    数字蜡烛太卡通,订蛋糕的时候因为嫌弃没要,店员便附送了传统的彩色螺旋细蜡烛。

    骆刃将蛋糕开, 把附送的蜡烛一根根.插入绵.软的蛋糕胚, 一共十八根, 一丝不苟地排成一圈。

    骆刃又走到落地窗边,依次拉上每一幅窗帘, 餐厅暗下来, 他开抽屉, 翻出一个旧款Zippo,熟练地火, 将那一圈蜡烛点燃。

    看着黑暗房间里的这一排亮光,骆刃缓缓叹口气,却又“嗤”一声勾起唇角,在心里暗骂自己幼稚,怎么能听毛丫头的话,做这么娘们兮兮的事情?

    可片刻后,他还是闭上眼睛,虔诚地沉默了好一会儿,骆刃再睁开眼睛,眼神里那点被拒绝的失落,便消散的七七八八,一口气吹灭蜡烛,骆刃声道:“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是你的啊。”

    他坐在重新暗下的空荡房间里,嘴里忽然闲得发慌,骆刃没有开灯,凭着记忆在黑暗里摸索,翻箱倒柜地找出半包烟,骆刃半靠在客厅背景墙前的懒人沙发上,直接点燃了香烟。

    久违的尼古丁味道,在唇齿间蔓延,戒掉烟瘾并不容易,他没咽到肺里,只由它们在口腔里转一圈,辛辣的香味又烫又绵。

    手机又一次响起,在寂静的黑暗里尤其刺耳,骆刃眉头皱得更狠,忍无可忍地接起电话,语气并不好,“喂。”

    “都不叫一声爸爸?”电话那头的男人责备。

    回答他的是一阵沉默。

    骆良弼轻笑一声:“你还是不愿意原谅我,大人的事情,很复杂,你不懂。可我毕竟是你爸爸。”

    骆刃忽然道:“你不爱我妈,那你爱过别人吗?”

    听到儿子问这样感性的问题,骆良弼愣了愣,却没回答,反问:“你抽烟了?”

    骆刃没否认:“隔着听筒也能闻到吗?”

    儿子还是自从妻子去世后,第一次对自己这么多话,骆良弼心情不错,话也变多:“别抽那么多,不是戒了吗,你是我唯一的儿子,要知道爱惜身体,骆氏还要靠你继承。”

    骆刃嗤笑一声,今天是他的生日,本以为骆良弼电话过来,至少要一声生日快乐,没想到接通电话,张口闭口都是他的集团,一句关心也没有,大约是忘了吧。

    知道儿子发出这种笑声,就是要挂电话,骆良弼忙道:“等等,你先别挂!”

    骆刃淡淡道:“还有事?”

    骆良弼:“爸爸身体出了点问题。”

    身体出问题这种借口,已经和“狼来了”效果差不多,骆刃微微挑起眉毛,并不相信:“所以?”

    骆良弼:“你回来吧。”

    果然是这件事,他果然忘了今天是他的生日,骆刃干净利落地挂掉电话,为防扰,干脆关了机。

    反正他的生日过完了,想见的人也不会再电话给他,骆刃看了看那半截香烟,狠狠抽了一口,随即按灭,连同剩下的半盒一起扔掉。

    许依诺逃也似的出了区大门,直到回到自己的房间,心仍旧砰砰直跳,她不清是后怕还是鹿乱撞,亦或是单纯的运动后的反应。

    许依诺按住自己的心脏,就算真有一点点心动又怎么样?她怎么相信一个高中生的“喜欢”,越是年轻,这样的喜欢越炽烈,却也越廉价,他的心动感觉,也许都撑不过一个暑假。

    刚刚回家、并不知道女儿出了门的杨凤芹,见许依诺这样发呆,还以为她是学习压力太大,居然主动鼓励许依诺玩会儿手机放松放松。

    许依诺听话地拿起手机,看着微信列表里的最近联系人,第一位赫然是骆刃,心里异常纠结。

    她不是没被人追过。

    上一世,自己在学生时代也颇受欢迎,但当时的自己心如止水,是标准的“好孩子乖乖女”,拒绝的理由也千篇一律,无非是“我要好好学习”,而拒绝之后,也都统一地与那些表白失败的男生形同陌路。

    顶多是见面招呼的点头之交。

    但骆刃不一样,许依诺不上来究竟是因为自己心境变了,没办法女生一样不管不顾地敢爱敢恨,还是他在自己心里或许也有一点特别……

    不,怎么会?他再好,也是个乳臭未干的崽子,自己怎么可能……

    许依诺放弃了对自己的心境“究其所以然”,直接得出结论:她很希望他们不要变得形同陌路。

    但怎么恢复从前单纯的朋友关系呢?许依诺想了几天,也没下定决心给骆刃发一条“求和”短信,或者直言“你是个好人,我们以后还做朋友好不好?”

    这不就是“我不喜欢你,但你可以继续做我的备胎对我好”的委婉法?

    这样太婊了,绝不可以。

    许依诺没想出两全其美的办法,倒先被另一件事分走了注意力。

    杨凤芹和许宝林居然开始大张旗鼓地吵架,这还是许依诺记忆中第一次大吵,因为暑假在家,避无可避,许依诺得以名正言顺地围观全程。

    事情的起因非常简单,自从半年前许依诺成功从自家二叔,也就是许依姗的父亲许宝全那里偷出一份有问题的账本,并且在骆刃的帮助下,成功找出其中猫腻,继而交给杨凤芹夫妇之后,杨凤芹便不肯再相信许宝全一家,一直严密防范。

    大约是许宝全意识到杨凤芹夫妇对自己怀了戒心,何况他的女儿许依姗很快就要“嫁入豪门”,傍上一个有钱的金龟婿,他似乎也不再需要占大哥家的便宜,因此半年来一直安安分分,再没出什么幺蛾子。

    可现在,也许是许依姗的未婚夫迟迟没有结婚的算,也许是他自认大哥大嫂已经重新信任他,亦或是过了半年“苦日子”无法忍受。

    总之,许宝全夫妇又贪了一单大的,具体操作许依诺并不关心,只听到这次的数目抵得上酒店半年的流水,杨凤芹不肯再迁就,当着不少的员工的面,把账本直接甩在许宝全脸上。

    现在杨凤芹要辞退许宝全,但许宝林碍于亲戚情面,一直不肯,只让他把吞的钱吐出来,给大嫂赔礼道歉,保证以后不犯。

    “什么叫保证以后不犯?”杨凤芹咆哮的声音几乎能穿透墙壁,“意思是还要继续养着他们?那两口子这么多年贪了我们多少辛苦钱,一句道歉就算了?你以为底下的员工服气吗?我早就过,一个企业想经营下去,不能搞家族制。”

    “员工有多少怨言、他们捣了多少鬼,我先不,我杨凤芹没有对不起你们许家的地方吧?过年过节老人家的礼物、红包,从来没少过,再,当初酒店经营权是怎么办下来的……”

    “我知道你辛苦,”许宝林断杨凤芹不间歇的连珠炮,“可他毕竟是我弟弟,我妈年纪大了,如果知道保全丢了工作,万一跟着着急上火,生一场病,哪儿多哪儿少。

    不瞒你,老太太已经给我过电话了,你当着那么多人给老二脸色看的事情,她都知道了,凤芹,这事儿你也出气了,就算了吧。”

    许宝林的劝,堪称火上浇油,杨凤芹立即偏离主题,将“多年来嫁进许家”的“委屈”,竹筒倒豆子似的历数一遍,而且主要抱怨对象,从“贪污公款”的叔许宝全,变成“偏心刻薄”的婆婆,也就是许依诺的奶奶。

    从许依诺刚出生时她奶奶如何偏心许依姗,没照顾过囡囡一天,到大事情都是自家出钱出力,许宝全一家完全不付出。

    而许宝林听自家媳妇,这样对母亲出言不逊,火气也被挑起来,不甘示弱地无差别否定妻子,两人都在气头上,的话愈发难听,没一句不伤人的。

    所谓中国夫妻,大多矛盾归根结底都是婆媳矛盾,如果老公处理不当,那后果便不可估量,许依诺觉得势头不对,老两口跑题太远,不加以阻止,别让许依姗倒霉,自家倒先要乱成一锅粥。

    可许依诺刚一出现,杨凤芹便上前拉着女儿,扬言“带着囡囡回娘家”,许宝林也抬杠:“囡囡是我宝贝女儿,凭什么跟你回娘家?”

    许依诺连哄带劝,运用自己“家中大宝贝”的地位优势,卖萌又卖惨,嗓子险些干,才勉强将父母之间的“战争”暂时平息。

    但这不过是治标不治本,问题的症结并没有得到根本解决,一旦再提起许宝全一家做出的“贪污”行径,他们势必还会大吵。

    不过许依诺并不怕他们翻起这件“旧账”,单凭杨凤芹一个人,或许无法服许宝林,让许依姗一家得到教训,那么,就该自己出手,给他们添一把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