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龚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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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合陵,鲁国北境外,在到江州前最大的一座城池,北倚合陵山脉,据天险而立。

    合陵山起四百里,以前不叫这个名字,这个名字来源于大纪朝的两个皇帝,武宙与西川。武宙时,西天有一魔,周身烈焰八千里,行至哪里,哪里就成一片焦土。此魔来到武宙前,要他献上八百美人,八百美童,若武宙不从,他就要从这里烧光大纪的每一片国土,让江河枯竭。武宙帝不从,火魔就降天火下世,大纪三年没有下一滴雨,没有落一片雪,民皆泣血,哀告不休。

    “后来呢?”姜姬问。

    “后来啊,武宙就带着大军把火魔给败了,从这里把他赶回了西天世界。”冯瑄道,“等武宙驾崩后,就让人把山陵建在此处,有他在一日,火魔休想再踏入大纪一步。”

    西川在时,大纪已经是风雨飘摇。

    “再过八十年,大纪就亡了。”冯瑄道。

    西川欲出征,朝中大臣纷纷劝阻,西川就指着武宙,欲效先祖。“西川在时,大纪虽有大战,却从未退败。不过西川去后就不行了。”冯瑄指着前方已经隐约能看到的合陵山,“据西川死后也让人把山陵建在这里,一日深冬,村民听到雷霆动怒,地动山摇,之后武宙与西川的山陵就合成了一个,传万马到此都要屈膝,战神到此也要卸甲。”

    姜姬探头出去看合陵山,远处的合陵山完全不像传中那么巍峨高大,它连绵不绝,一直延伸到地平线的另一端。在地平线的尽头,有一座白色的城池,的,看起来不怎么起眼。

    这就是合陵了。

    怜奴进了姜元的车后就很少出来,没人知道他在车内给姜元些什么,只看到姜元一日比一日更喜欢他。直到一天,姜元对冯营笑道:“阿背,阿背,此名何解?”

    一下把冯营给弄了个大红脸,到后来都闭嘴不话了。从那以后,倒是不少人相信了怜奴真是蒋淑的儿子,这个黑啊!

    蒋伟坐在车上听从人学,笑了,“这子以前就这样,最会背后告刁状!蒋彪被这子栽不了止一次黑锅,从来都学不乖。”

    从人也笑道,“怜奴一贯如此。”

    蒋伟摆摆手,“以后这个名字不能叫了……大公子不是给他起了名吗?姜莲。”他把这个名字念得杀气腾腾,从人听出话音,道:“叫什么,也是我们蒋家子弟。”

    蒋伟沉下脸,挥手让从人下去。

    不再是了。

    怜奴肯跟着姜元只是因为这是蒋淑的吩咐,还因为跟在姜元身边,他能得到的东西才最多,这比他当一个蒋家养子要多得多得多。他是为了自己才跟在姜元身边的。但如果还把他当蒋家人,就该吃他的亏了。

    蒋伟拍了一下大腿,暗骂道:“还要给这子好处才行!”

    合陵城的城门不好进,不但有城门税,每一天进多少人都是有数的,超过这个数,今天就不让进了,明日请早。

    所以当城门外的人远远看到车队过来时,都撒开腿往城门跑,生怕被挤在后面今天进不了城。

    城墙上的守卫也看到车队了,让人去报信,少顷,一个青衫人在几位从人的簇拥下匆匆上了城墙,一望车队也皱起了眉,转身对身边人道:“五郎,你看。”

    席五,乃是已经断绝嫡脉的席家旁系中的一人,由于嫡脉已绝,旁系家族有的早就离开国都,另谋生路,有的则心心念念的希望重振家声。

    席五的父亲一辈子都希望席家能重回莲花台八姓,在席五时候就握着他的手不停的:“你姑姑、你妹妹,如果当时能生下那个孩子……”

    席家曾将长得最出众的女孩子送到朝午王的王宫内,席五的姑姑不受宠,而席五的妹妹却很得朝午王的喜爱,后来听因为有孕,被赵后要求去捡掉下台阶的一只金环,摔下台阶,丧了性命。

    席五的父亲听到消息就一命呜呼了。席五就带寡母幼弟离开了国都,暂栖在此。他自称席五,因家道中落而耻于言名。

    合陵城内是龚家旁系在此城驻守,此人姓龚名*,名字不大雅观,却是其祖父在他出生后因见其跨下巨大而起的名字,待得成年后,自号清河君,谁敢当面称他本名,那就是不共戴天之仇。

    他收下席五,也是知道他的出身来历,更兼席五身高力大,使得一手好剑术。

    席五望向不远处的队伍,道:“之前蒋家要迎回姜鲜之子……”

    如果这队人中有未来的鲁王,那对龚*来真是一个大好的机会。

    龚*不由兴奋起来,道:“果真如此?”

    席五道:“如果公子担忧,某愿出城一迎。也好看看队伍中有没有蒋家从人。”

    “快去,快去。”龚*父祖三代都在合陵,从未进过国都,更别提莲花台下著姓家族,这也是他仰仗席五的地方,有席五在,这合陵城内如果进了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他也不至于眼拙,错将珍珠做鱼目。

    见一人风姿飒飒,策马而来,车队中的人都不禁翘首而观。

    “好俊美的郎君!”怜奴站在车顶上,赞叹道。

    姜元万万没想到他不过了一句“外面在吵什么?”,怜奴就跳出外,爬到车顶上去了。此时他才发觉,怜奴也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少年而已。

    怜奴又砰的一声跳下来,爬到车里,道:“是个好郎君,跨下有良马!只怕是龚*派人来看看是不是爹到了。”

    姜元疑心自己听错了,“……龚什么?”

    “*。”怜奴摸了下自己两腿之间,形象生动的介绍道。

    另一驾车内,冯瑄道:“此人姓名不雅,却最好风雅,恨不能把清风明月穿在身上。”

    他这么,姜姬不免脑补出一个道貌岸然之辈,不过等进了城,看到在道旁相迎的一座肉山时,她:“……”

    冯瑄在旁边带笑,“正是此人。”

    清风明月?!

    只见此人腰阔三尺,浑身裹一件白衣,腰带嵌金,身披长发,长发及地,脸……由于肉太多,五官全挤在一起,看不出原样来。

    姜元下车,此人激动的浑身乱颤,向前一步,啪的一声!带着一头长发,五体投地!再一抬头,早已是满脸眼泪,声似灵鸟,穿云裂帛的唤了一声:“吾王啊啊啊啊!!!”

    姜姬悄悄对冯瑄:“此人声音极美!”看,不看脸只听声音,也算是个美人。

    冯瑄本来见了此人就面带笑意,听了这句就撑不住了。

    噗——

    一声气音令周遭的人都看过来,却见姜姬以袖掩鼻,目视冯瑄,轻轻挥袖,便都静悄悄的离冯瑄远了一点。

    冯瑄发现后也无从解释起,转头看姜姬,袖藏娇容,只露一双妙目,笑得弯成了月牙。

    心弦像被人轻轻拨动了一下……

    照冯营等人的设想,到合陵后就可以让姜元露出身份来,慢慢周知天下,造成民心所向,毕竟他离开莲花台时真的太了。

    其实现在还有一个问题,但冯营等人都没跟姜元:就是姜元的礼仪。

    虽然看得出来姜元一直以来生活上应该都有人资助,毕竟是姜鲜的血脉,他只要在一地露出名声来,自然而然就会有人送钱送物资助他,从他流浪的经历看来,从涟水离开后,他正是如此生活的。

    但他真正拜过老师,跟从老师学习的时间只有在涟水的那七年。

    这样的姜元,身处乡野之中可以赞一声风姿不俗,到了莲花台可就不行了。

    龚*亲自来迎,抱着姜元的腿痛哭过后,亲自引领姜元到他的家里去歇息。冯家与蒋家在此地当然也有子弟,现在听冯营和蒋伟在这里,全都跑来问好,一时好像半个合陵城的人都被惊动了。

    沐浴更衣过后,龚*请姜元入席,毕竟是一城之主,倾全城之力,过得日子也是神仙一般,这宴席匆匆而成,席上却连涟水的鲜鱼都有,只见一尾足有男子臂长的肥涟被摆在陶盆中,浑身浇满滚油,滋滋作响,香气喷鼻,肥涟上还铺满炒熟的肉馅,洒了厚厚一层花椒,令人垂涎欲滴。

    只这一道菜,就足够令人瞠目的了。更别提席中人人都有一条。

    冯营惊了一下,对冯丙道:“此地怎会有涟水鱼?”还是活的?

    冯丙道:“只怕是将活鱼养在羊腹中,送来此地。只是这样送鱼,百条中也难得一条。”

    足见龚家在此地是何等豪富。

    冯营自己还不能想吃涟水鱼就吃呢,见此不免对龚*心生厌恶,对他面前散发香气的蒸鱼不屑一顾,不料旁边的冯瑄见他不动筷子,竟端到自己身边,道:“叔叔不吃?那侄儿便为叔叔解忧了。”

    冯宾见冯营怒视冯瑄,赶紧拉住冯营喝酒。

    冯丙却见冯瑄吃着冯营的鱼,却把自己的那一盘给留下了。

    席上,姜元吃了两口就对怜奴道,“取下一半,给我儿送去。”

    怜奴还没正式见过姜姬,但早就听过她了,他知道这是姜元故意要把姜姬送到人前,立刻应下,伸手就去端盘子。

    旁边的龚*听到愣了一下,他记得听过姜元确有一子,可只是足岁儿,难道姜元很看重这个儿子?难道他不想娶冯家或蒋家的女儿吗?

    他马上:“是某疏忽了!”对从人道,“赶紧再取一尾,细细烹制,给公子送去!”

    姜元举手制止,笑道:“非是儿,乃是我家娇娥。”

    龚*听到耳中,双眼陡然暴射出精光,脸都兴奋红了,他双手撑桌,伸长脖子,迫不及待的问:“原来是女公子!”转头对从人呼喝道,“快快快!叫獠儿去亲手抓条鱼!”

    龚*因为自己的名字不好,就费心给儿子取了个凶猛的名字:龚獠。

    他对姜元道,“我在家里开了个深潭,专养这涟水鱼,这都是为了今日与大公子的相会啊!”

    席上冯营与蒋伟听了这话,都有些食不下咽。

    倒是姜元不觉得难听,笑道:“同感,同感。”

    冯营的脸都要发黑了,冯宾死死坐着在他的袖子上,生怕他拂袖而去。冯营声:“对这等人都要低头弯腰,这算什么?我等算什么?这是把我与这头痴猪当成一样的吗?”

    冯宾举杯要灌他,声道:“休怒,休怒。”

    蒋伟对从人道,“此人倒也有些心计。”此人对下如此宽和,日后继位,要他的坏话也不能像朝午王那么轻松了。

    朝午王的名声有一半是蒋淑给宣扬出去的。蒋伟量着姜元,这个鲁王,日后给他冠个什么名声好呢?骄横不行,忘恩不行,怜奴他不爱美色,那纵欲荒淫也不行……粗愚?

    怜奴刻意慢了两步,等一个壮硕公子匆匆而来,身后两个从人担着一口铜炉,炉上锅内正是一尾肥涟。

    远远看到怜奴似乎在等他们,这公子离得远了就已拱起双手,步下不停,一路越过怜奴。怜奴只觉得扑鼻一股香气袭来,让人想喷嚏。

    他端着姜元的那条已经半凉的鱼跟在后面。

    姜姬等人是在一排石屋内,一看就是给仆从居住的。

    怜奴心里好笑,只怕龚獠现在要不知所措了,他扮一新的过来,不就是想求取这位女公子的芳心吗?结果看到女公子竟然被放在这种石屋里!

    与姜姬一行的从人全都歇在屋外,哪怕石屋宽阔,也没人进去。龚獠看到这一幕更加紧张了,他站在屋外,隐隐看到屋里有好几个人,端坐中间的女子身形尚幼,观其年纪,当不足髫年。另有一女,带一儿,看她服饰,应该就是那个姜元在乡野之中娶的女子了。另有两女,当是仆妇。

    还有一健儿,与那髫年女子对坐,言笑晏晏。

    龚獠扬声道,“龚氏求见女公子!”

    屋里,姜姬抬起头向外看,看到一个与刚才那龚*很像的男人站在屋外,向她拱手施礼,用一把美极的男中音柔声道,“龚獠,求见女公子。”

    只为这个声音,姜姬都不忍心不让他进来。

    更别提他身后还有一个明显冒着香味的大锅!

    她看了眼姜武,点头示意。

    姜武起身,去门前相迎,拱手道:“公子,我家妹妹有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