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9 鼠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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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绿玉奏着郑曲,曲调悠长和缓, 听的人要睡着。在他身边有吹笛的, 有吹萧的,无一例外, 全都在练郑曲。

    他们在廊下奏曲, 庭前立着十几个人, 全都在跳舞,个个都是披头散发, 赤足,不系腰带,敞着怀露着胸和腰。

    另一边的廊下则是几人在唱歌, 还有人在背诗,念上两句,叫旁边的人听:“我对了吗?”

    “怎么还是学不会?”

    “我真是笨死了!”

    白清园的侍人在门前听了半天, 回去后:“绿玉他们还在学郑国的东西呢。今天看到他们,竟然个个都学郑人不扎头发了,真是不像样子!”

    白清园点头,道:“你明日还要, 多盯着他们, 看他们去见公主时是不是也是这副扮。”

    侍人答应下来,见他没有别的吩咐就退下了。

    回到侍人的住所,刚好晚饭送来了。侍人连忙跑过去,抢过一只大碗,从桶中盛出一大碗饭, 又在饭上浇上厚厚的肉汤,看到旁边有肉汤炖煮的炸香云,挟了几大块盖在饭上,这才坐到桌前,就着桌上新腌的青菜吃起来。

    旁边一个侍人大口吃着,:“这炸香云,我这辈子都吃不烦!”

    一时没人话,只顾吃饭,吃完一碗还可以去添,炸香云也有,只是用肉汤炖过的只有那一锅,剩下的只是简单的炸了一下,需要沾酱吃,不及炖过的香。

    这些侍从有一些都是从先王时期过来的,当时他们在宫里只有发霉的干饼可以吃,能吃上一口不发臭的酱就已经是很幸运的事了,更别提现在有饭、有菜、有汤,能吃饱。

    不管别人怎么公主,在宫里的人,没有人不爱戴公主。他们都很清楚,把鼎食送给他们,让他们吃饱的人是公主,而不是大王。

    一群人赶在天黑之前吃完了饭,衣服也用井水清洗干净晾在栏杆上,他们自己就简单用井水冲洗一遍,燃上驱虫的香后,就躺在长廊上,乘凉入睡。

    一个侍人问那个侍候白清园的侍人:“那人还让你去偷看绿玉公子他们吗?”

    侍人点头,“嗯。”

    “你们他为什么总这样?”另一个侍人发笑道,“是嫉妒?”

    八成的侍人都认为白清园是嫉妒绿玉能获得公主喜爱,他们嘻笑一番后,渐渐都睡着了。

    只有那个一直侍候白清园的侍人没有话,睁着眼睛,直到所有人都睡着后,他才闭上眼睛睡觉。

    第二天,他照旧一早去侍候白清园洗漱起身用饭,然后就去绿玉公子的院子旁边埋伏着了。

    路上,他遇上了蒋胜。

    蒋胜从摘星楼被送出来之后就换了一身衣服,从青衣换成了赤衣,升半阶。

    宫中侍人以前的衣服只有青、赤两色。青衣为下,赤衣为上。两者差别是青衣不能近身侍候。

    公主回来后,又多了一个黑衣,不过在各宫的黑衣侍人都是侍童,并未净身,他们在宫中侍候,等长到十岁就会出宫了,与其是在宫中侍候人,不如是公主把这些被遗弃的孩子接到宫中养育。

    侍人避到一边,让蒋胜先行。

    蒋胜经过他时,手中的盘子摔下来了,盘中的两个陶瓮掉下去摔得粉碎。

    侍人连忙帮蒋胜拾捡。

    蒋胜趁机问他:“白公子近来如何?”

    侍人声道:“他一直让我盯着绿玉公子他们在做什么。”

    蒋胜点头,“照他的做就行了。”

    侍人咬着牙,低声:“此等人……为何要还容他留在宫中?”

    白清园对公主暗藏恶意,侍人与他朝夕相对,当然一清二楚。如果不是蒋胜再三劝告,他早就趁白清园睡觉时拿绳子勒死他了。

    蒋胜沉默了好一会儿,直到两人把碎片都捡回来,他端着盘子施礼谢过,两人错身而过时,他都没有话。

    侍人也没有再话,他经历过家破人亡,没有什么不能忍耐的。白清园该死,但蒋胜也是他信得过的人。蒋胜白清园暂时还要活着,因为他还有用,侍人就能容忍白清园多活几日。

    赵荟接到白清园从宫中送来的信,确信公主对郑王确有绮思,不然,她身边的男-宠怎么会练习郑曲,学郑国话呢?

    段青丝在公主宫前被拦下了,他没能见到公主,只得对公主的侍人把赵荟的事一五一十清楚。

    那侍童专注的把他的话都记下来,对他:“公子稍等,等我进去如实禀报给公主知道后,不定公主还要见你呢。”

    段青丝道:“下官遵命。”

    侍童一摇一摆的跑进去了,大约过了将近三刻钟,侍童才回来,怀里抱着一个木盒,递给段青丝:“公主知道了,今天太晚就不见你了,让你回大王那里去。这是公主怕你肚子饿,送给你吃的点心,可好吃了。”童咽了口口水,可见是吃过的。

    段青丝知道这是把赵荟给晾在宫城外了,只怕再过一阵,他就会被侍卫驱赶。

    但段青丝也只能当成不知道。他从中午吃过后,到现在粒米未进,早就饿了,结果还没回到大王那里,就在附近找了间侍人休息的屋,进去讨了杯豆浆,再让人去禀报大王一声,他就在这里吃晚饭了。

    侍人立刻替他搬来食案,还送来了酱,但晚饭是已经被他们给吃光了。

    段青丝开木盒,里面是不出所料的黄金饼,那股甜香味隔着盒子他都闻出来了。

    黄金饼做得巴掌般大,一盒六个,圆圆胖胖,他拿出来一个,咬了一口,绵软微弹微粘的口感,然后就是浓浓的红豆甜香。

    黄金饼是用黄米磨成面做的,非常软绵,里面的红豆馅是蒸过后拌进油和糖又重新炒了一下,甜香甜香的。

    吃了三个后,吃到第四个,味道竟然不同了,他拿开看发现这第四个是芝麻馅的,甜咸味的,也很好吃。

    等他吃完,才发现一屋子的侍人都望着他流口水,眼睛直直盯着他怀中的木盒。

    段青丝装做自然的喝豆浆清口,道:“公主所赐,不能相让,见笑了。”

    此时已经夜深,侍人们着灯笼送段青丝回大王那里。

    姜旦还在等他,一看到他就闻到了他身上的香味,马上:“姐姐送你的是黄金饼吧?”

    段青丝点头,坐下摸着肚子:“刚才还觉得没吃饱,回来这一路上,竟然有些撑了。”

    姜旦道:“我听你没吃饭,还让人又去做了烤饼,你要不要吃?”

    段青丝连忙道:“要的!臣刚才谎,其实六只黄金饼只能算半饱!”

    姜旦笑了,让人送上烤饼和炸香云,两份都给段青丝,让他带回去吃。

    段青丝还想给他一下乔君和赵荟的事,但他摆摆手,“明日再。”

    段青丝无奈,明日……大王早忘了。

    大王对这些事真是半点也不感兴趣。

    姜姬这里,姜武问她郑国的船怎么处理?

    “登船去查。有生病的人就可以整条船都不让走了。”她道。

    郑王的胃口已经喂得够大了,也该下刀了。

    夏天,晋江的河水更清澈,也更湍急。

    现在江面上行的都是千石大船,船楼高三丈,一眼望去,简直像一座山。

    今天的晋江上风不大,浪也不急,天气晴朗无云,是行船的好天气,如果顺利,不过七天就能赶到涟水大关了。

    但他们却被拦了下来。

    从郑国来的两艘大船都是刚过境就被拦在江边,船工全都被绑下了船,然后逐人搜查,不管是谁,都不留情面。

    船上还有郑王的三个心腹官员,连他们带的宠妾、爱婢都不能幸免,个个气得大怒失色,也大惊失色。

    他们往鲁国送粮已经是第四回了,前三回别遇上这样的盘查,就连见到的鲁国官员也全都和言悦色。突然这样,实在是叫他们不知如何是好。

    “你、你们这样,就不怕我王发怒吗?”一个官员抖着声音骂。

    另一人赶紧道:“如果我王发怒,贵国君主必定饶不了你们!还不快快放了我等?”

    还有一人威胁道:“你们不知轻重!这些粮食都是贵国大将军要的,你们拦下,难道竟然不惧大将军吗?”

    可不管他们什么,看守他们的将都充耳不闻。

    等到整艘船搜查完毕,果然从船底的粗役中找出一个生病的,而那些宠婢中,也有两个生病之人。

    将道:“贵国有疫病,不能入鲁,这次念尔等初犯,从宽发落。”

    这些官员还有些茫然。

    从宽发落?

    他们是郑王遣臣,难道鲁国还有人敢问他们的罪?

    等他们被送到船上,下了船,上了岸,坐上马车,马车往郑国驶去时这三人才明白:船和粮食都被扣下了,他们被赶回郑国了。

    欺人太甚!!!!

    姜姬扣船扣得很开心。在过去的五十年里,鲁国停步不前,郑国先王虽然够荒唐,但因为郑国卖粮一事,郑国世家造船的技术是进步得很快的,用来运粮的大船用来运别的也很好啊。

    虽然这个技术在郑国不出奇,在这个时代应该也不算顶级、神级,但鲁国还真没人会。

    她让龚香和龚獠瞒住乔君,让他别那么快发现,这边接连扣下郑国四艘千石船,粮全都运走,空船开进了涟水大关后,整船消毒——其实就是除鼠。

    在现在这个交通不够发达便利的时代里,能够把病毒从千里之外带过来的,只能靠老鼠。

    为了避免郑国的疫病传到鲁国,她借着乐城之势,已经命令郑鲁边境的城镇除鼠了,还封了一个鼠官,专司除鼠。

    一只肥硕的黄狸猫蹲在王座上,甩着粗大的尾巴,慢吞吞的发出一声沙哑的喵叫,做为看到主人的欣喜招唤。

    姜旦站在不远处,不敢上去,他被这只猫抓过……可恶的是,这只猫是他照姐姐吩咐封的除鼠官,现在外面都他爱猫如命。

    他左看看,左边的侍人后退,右看看,右边的侍人也后退。

    都不肯上去替他抓猫。

    他站了一会儿,对段青丝:“既然如此,今天我们去踢球吧。”

    段青丝:“……”

    殿下的诸位公卿都无话可,等大王带着人走了以后,这些人看看王座上已经瘫开像一个饼一样睡觉的肥猫,只得出宫回家。

    “大王竟如此爱狸……”

    “视如珍宝啊……”

    “拱若奇珍。”

    大王都喜欢,他们怎么能不养呢?

    另一边,姜姬抱着一只猫揉爪子,这是宫里的野猫下的崽,现在宫里已经有近百只猫了,有黄狸和黑狸,上回她还看到一只纯黑的!可惜那猫怕人,看到她过去就跑了。

    姜武坐得很远,她很奇怪:“阿旦怕猫就算了,你怎么也怕猫?”

    姜武:“……它的爪子那么尖,你怎么不怕?”

    姜姬:“它又不抓人。”

    姜武伸出一只被抓得像鱼网的手臂,全是长长的血道子:“……”

    “它嘛,抓得又不重。”她。

    他不话,她:“不管,反正你必须在你家里养猫。”

    姜武:“……养,已经在养了,也都起了名字,天天叫着。现在外面都知道我在府里养了十几只猫用来抓老鼠。”他又不回去住!

    姜姬举起那只猫:“那你抱抱?”

    姜武蹦起来向外走:“我去练字了。”话音未落,人已经跑了。

    作者有话要:大家晚安,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