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在院中的霜露四人听了动静也跑了进来，看到这样剑拔弩张的架势，一个个面如白纸。清露更是抖如筛糠，白露扶着才堪堪站住。莫淑眼神越过众人看到清露，有些无奈，沉声道：“白露，扶清露回去，出什么事都不要出来。”

    “哼！你倒还有点儿心肝？原来只是对我们南燕人的？”眯缝眼的士兵喝道。

    “不得是个奸细！”声音如闷鼓一般的士兵喝道。

    莫淑扫视眼前几十个人一圈，眼睛微眯，沉声道：“你们什么人？”

    闷鼓的声音又喊道：“你这妖女也配知道老子是什么人？！弟兄们杀了这妖女给死去的兄弟们报仇。”一面着一面带着人便冲了上来。

    陆巧儿怎么会坐以待毙，也冲上前去。莫淑一个失神，已经抓陆巧儿不住，眼看两方便要短兵相接，朗声喝道：“你们杀了我就能胜过南齐了？！”莫淑声音沉稳有力，声声诛心，虽然既不尖厉，又没有内力，但仍震慑住了众人，双方的动作，都停滞在半空。

    “你们要造反是不是？！”又一声厉喝响起，是慕容远宁的声音。陆巧儿马上收了，回到莫淑身边。莫淑冰冷的目光让陆巧儿不敢抬头看莫淑，只垂首侍立。

    那些士兵可就没有这么快的反应了，仍举着兵器，凶神恶煞的样子。慕容远宁走进来，看到这幅景象，忙问道：“淑儿，没有受伤吧。”

    莫淑微微一笑道：“没有。”转头看了众士兵一眼，又看向慕容远宁问道，“殿下是不是该出什么事了，让这些公子们白刃相向。”

    慕容远宁看着那些仍举着刀剑的士兵喝道：“还不给我把兵刃收起来！”

    那些士兵们仍是不服气，闷鼓声音的士兵，道：“殿下，这妖女害死我们五百弟兄，不能这么轻饶了她。”

    慕容远宁看着莫淑带着淡淡笑容的脸，阴沉着面色，道：“本王让你们把兵刃收起来！”

    “殿下！”眯缝眼士兵喊道，“这女子不可信任，她就是南齐人，我们怎么能相信她呢？”

    “就是，不能相信她，不能相信她！”士兵们七嘴八舌地道。

    慕容远宁觉得莫淑轻轻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就像是两块火热的烙铁，烧得他体无完肤，慕容远宁不敢回头，不敢看到莫淑嘲笑的笑容。慕容远宁双拳紧握，咬牙道：“本王让你们把兵刃收起来，不要让本王再第二遍！”

    士兵们面面相觑，过了一会儿才叮叮咣咣地把兵刃收了起来。“姐！”陆巧儿一声厉喝，莫淑只觉得身上一痛，身体被一股大力推到一边，直撞在一旁的立柜上。莫淑混乱中只觉得身上像是下了冰雹，被掉下来的东西砸了个生疼，耳边响起“啪”“嚓”的声音。

    “姐？”胳膊上熟悉的触感，“没事。”莫淑下意识回道。

    身体一轻被陆巧儿给拉了起来，“唰”划破空气的声音响起，“殿下！”几声厉喝，终于把晕晕沉沉的莫淑给惊醒。

    莫淑迷蒙的眼前渐渐清晰，陆巧儿担心的脸出现在眼前。“我没事。”莫淑又道。陆巧儿推过来一个茶杯道：“姐，喝点儿水吧。”

    莫淑接过茶杯轻抿了一口，眼前陆巧儿的神色才松了一松。也不知怎的空气之中弥漫着一股血腥味，连带着茶杯中都带着些血腥味。

    “姐，你流血了。”陆巧儿一声轻呼。

    莫淑点了点头，怪不得周遭一股血腥味道。陆巧儿马上那帕子按在莫淑的患处，莫淑这才看清楚原被陆巧儿挡在身后的场景。一士兵拿着长剑，倒在地上，身上的衣服被烧出一个掌印。其他众士兵都一脸或惊恐或惊异的目光看着慕容远宁，慕容远宁站在那死去的士兵的身边，肩膀剧烈地上下浮动，显然被气得不轻。

    莫淑扶住陆巧儿的，轻声道：“我真没事。”

    陆巧儿这才松了，莫淑有气无力地道：“殿下，还不跟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吗？竟然闹成这样。”

    慕容远宁也好像从混沌中清醒过来似地，木木地转过身，看到莫淑额头上有一道很明显的伤痕，还往外渗着血。略带歉意地冲莫淑点头，背对着众士兵，道：“你们都出去。”

    那些士兵犹豫着，莫淑张口道：“不必了，就让他们听听。省得我做了南齐的叛徒，还要在这儿被人怀疑。”

    “淑儿”慕容远宁看着莫淑眼神中的淡漠，心里更加愧疚，道：“是我治下不严，让你受这样的惊吓。”

    “殿下还是快正事吧，否则我这妖女祸国的罪名是坐实了。”莫淑淡淡地笑道。慕容远宁看着却甚是心痛，叹了口气道：“南齐的军队已经兵临城下，比我们预计的要早到了。”

    莫淑眉毛一挑，问道：“他们攻城了？”

    “还没有，但是四面围城。”慕容远宁提起这个心里也有些焦急，这一次和南齐的对阵还真是前所未有的艰难。

    莫淑又问：“现在城中粮草能坚持多久？”

    “最多二十日吧，最多超不过一个月。”

    莫淑沉吟片刻道：“调虎离山的办法怎么也得要些时间才能见效。虽然如今兵临城下，但我还是建议不要轻撄其锋，再等十五日吧，看看那边能不能成。”

    “我也这么想。”慕容远宁点头道。

    “可是，殿下”又一个士兵插嘴道。

    慕容远宁回头瞪了他一眼，狠狠道：“你是哪位将军？还是本王的副将？这里有你话的份儿吗？”

    莫淑抬眼看向那士兵，那士兵与莫淑四目相对，那士兵本想狠狠瞪回去，你得意什么？但触到莫淑冷淡的目光，周遭形成一个巨大的膜，不住地往内挤压。士兵缓缓低下头，不敢与莫淑对视。

    莫淑这才收了眼神，目光落在慕容远宁身上，淡淡道：“这十五天也不能坐以待毙，还是得试试能不能求得救援，若是能有援兵，里应外合，就能一转颓势。”

    慕容远宁也跟着点头道：“不错，即便是希望渺茫也得试上一试。”

    莫淑嘴角浅浅一笑道：“不如就派这位公子去吧，看他满腔忧国忧民的神色。”

    慕容远宁转头看向那士兵，那士兵满脸不愿，谁都知道这虽比不上那五百人的牺牲，但也是凶多吉少。慕容远宁也有些皱眉道：“淑儿，你这是公报私仇。”

    “不错，我就是公报私仇。”莫淑笑道，“反正总要是有人去的，凭什么让他们死呢？和我也无冤无仇的，既然正好有个有仇的，那就派去好了。反正”莫淑顿了顿，眼神扫过那几个出言提出过异议的士兵，嘴上带着极度温柔的笑容，“反正我又不是南燕人，你们若是怀恨在心叛国的话，对我也是毫无伤害的。”

    那被莫淑扫过的人，浑身不寒而栗，莫淑脸上温柔得笑容，就像是毒蛇的信子，在身上拂过，柔软顺滑，却让人寒到骨子里。

    眯缝眼一抱拳道：“殿下，莫姑娘胸怀异心，按理当诛。”

    慕容远宁看向莫淑，淡淡道：“淑儿，你有什么话？”

    莫淑看向慕容远宁，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是动了杀心了？莫淑沉吟了半响，才缓缓开口，对众人道：“我得本就是事实。我之所以为你们出谋划策，不过是宁王殿下的拜托，南燕到底是什么样子，我不关心。”莫淑顿了顿又看向慕容远宁，别有深意道：“杀了我也没什么，反正我不过就是个无关紧要的人，不过，如果活着也许”莫淑微微一笑，道，“也许，能让这天下有些变化。”

    慕容远宁看向莫淑，嘴边也噙着笑，这话他很满意。莫淑若是对南齐已经没有了感情，他倒是要怀疑一下了。

    慕容远宁笑道：“去求援的事情，本王会派人去的，不过派什么人，本王会考虑的。”

    莫淑一摆头，笑道：“那是自然，殿下才是主帅嘛。”

    慕容远宁看着莫淑谦和的笑容，身旁陆巧儿担忧又谦恭的神情，转头再看自己那些仍愤愤不平的士兵，暗暗摇头，喝道：“还不滚？！”

    士兵们互相推着才不情不愿地从房中退了出去，莫淑站起身，陆巧儿忙一步向前扶住莫淑，向着慕容远宁而去。莫淑垂眸扫过地上的死尸，淡淡道：“殿下，这样当众打死人是会失了人心的。”

    “忤逆犯上是重罪，这还是淑儿和我的。”慕容远宁没想到莫淑会因为这事劝自己，回道，眼神从陆巧儿身上滑过。

    陆巧儿朱唇紧抿，低下头也不知是什么表情。莫淑微笑道：“不错，但是士兵和侍女是不一样的。殿下正值用人之际，还得靠他们建功立业。而女子只是需要一个使唤得动的下人而已。”

    慕容远宁明显地看到陆巧儿身上一抖，慕容远宁同情陆巧儿地笑笑。莫淑又扫过底下的死尸一眼，道：“殿下若是当真怜惜我院子里的丫头，还是找几个士兵把这人给抬走，她们可是做不来的。”

    慕容远宁笑道：“虽是做不来这样杀敌掩埋的事情，有个得心应的人在身边，也好过本王让他们当着姑娘的面没了面子的好吧。”

    “所以殿下就想要个言听计从的人？”莫淑笑道，“那好办，以殿下这样的身份，就算是不许权，不许钱，还是会有人趋之若鹜的。”莫淑顿了顿，又道，“不过殿下记住一句话，所谓恃才傲物，真的有才的人总是有些脾气的。”

    “像姑娘一样？”慕容远宁马上接上。

    莫淑微微福身，笑道：“多谢殿下谬赞了。”

    “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慕容远宁嗔道。

    “起码保住了女子的性命。”莫淑回道。

    慕容远宁一愣，确实，一个唯唯诺诺、言听计从却胸无点墨的女子他当时怕是早就一剑斩杀了，怎么会留到现在呢？慕容远宁释然道：“受教了。”

    莫淑脸上仍是淡淡的笑意，温暖恬淡，温言道：“殿下还是派人把这里收拾一下吧。”

    慕容远宁点头，道：“那就请姑娘移步了。”

    莫淑点头，陆巧儿忙拿了裘衣，披在莫淑身上，三人往院外而去。慕容远宁把莫淑二人安置在院子旁的一个空院中，自己便去让人收拾房间去了。陆巧儿把房门关上，回身笑道：“恃才傲物是吗？”

    莫淑抬眼嘴角含笑道：“你想什么？”

    “巧儿也是有脾气的。”陆巧儿一扫刚刚谦恭的样子，双交叉抱在胸前，靠在门上。若是慕容远宁看到这副景象怕是要大吃一惊了。

    莫淑不以为忤，挑眉道：“你有什么才啊？”

    “奴婢识文断字、能文能武自然是有才了。”陆巧儿笑道。

    莫淑笑道：“你好像对有才有什么错误的理解。”莫淑起身走向陆巧儿，笑道，“清露也能识文断字，随便一个山贼野寇也会武功，难道就算是有才吗？若是让我认证的话，怎么也要超过我吧。”

    陆巧儿轻哼一声，有些轻蔑又带些威胁地压低声音道：“姐您不要逼我动，您该知道我什么比您强啊。”

    莫淑脸上仍带着笑容，温柔得如春风拂面，让人深深陷了进去。陆巧儿心里一突，觉得莫淑一定在酝酿什么阴谋。莫淑柔声道：“那巧儿就试试。”

    陆巧儿决定先下为强，莫淑话音刚落，陆巧儿便扬而出，忽然一阵清香，扑鼻而来，眼前一片白烟。陆巧儿想要紧闭呼吸已然是来不及，心里一慌，方寸大乱。她怎么没想到莫淑会下毒，但此时后悔已晚，轻烟进入鼻腔，陆巧儿只觉得双腿一软，直跌在地上。

    莫淑伸扶住陆巧儿的胳膊，脚勾在陆巧儿的脚踝上，整个人也顺势蹲了下来。有莫淑的缓冲，陆巧儿摔得倒是不疼，即便是腿上的上也没有触碰到多少。陆巧儿心上刚刚一热，脖间便是一寒，莫淑冷冷的声音在脑后响起：“你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