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披风披上。”莫淑淡淡的。

    陆巧儿望着莫淑，心里又酸又涩。莫淑见她还没有动作，又道：“没听见？”

    陆巧儿忙从一旁把披风披在自己身上，心脏似乎又开始升温了。

    “姐，您怎么能这样呢？巧儿姐姐就算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何况您从来练话都不用，巧儿姐姐就把您伺候得妥妥帖帖，又怎么能没有功劳呢？不过是意见不一而已，您至于把巧儿姐姐吓成这个样子吗？巧儿姐姐还不是为了您好，又不是她嫁人。”白露见陆巧儿瑟缩得样子很是气不过，出言道。

    莫淑脸上扬起一抹冷笑，陆巧儿忙道：“白露，我没事，姐有她的规矩，是我顶撞了。”

    白露见状更是愤愤，道：“巧儿姐姐！”

    “巧儿”莫淑轻声唤道。

    陆巧儿忙打断道：“姐，是奴婢管教无方，奴婢保证绝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

    莫淑微笑道：“若是白露不愿意跟着我，可以让她去跟着殿下，殿下治下宽松，你不是知道的吗？”

    陆巧儿张张嘴想什么，最后低头道了声是。就在马车内的气氛尴尬到极点的时候，慕容远宁在旁的声音响起，道：“夫人进城了，下来走走吧。”

    陆巧儿听了这个称谓就气不打一处来，一切的根源都是这该死的慕容远宁。她不敢冲着莫淑发火，对这个慕容远宁她可没有客气的必要。陆巧儿眼冒火光地窜出车里，恶狠狠道：“公子，您注意措辞。”

    慕容远宁指间在唇上一比，等着四人簇拥着莫淑下了马车，才低声道：“夫人，毕竟人多眼杂的，还是这样才符合你我出行的样子。”

    莫淑微笑道：“那便全凭夫君做主吧。”莫淑软绵绵的声音入耳，慕容远宁骨头一下子轻了几斤，满面笑意道：“夫人请。”

    莫淑看着陆巧儿要吃人的样子，不禁好笑，又有一种极强的自得。就是这样带着利爪的豹子，在自己这里却变成了个没有爪子的猫，莫淑怎能不心情愉悦呢。莫淑走过陆巧儿，轻轻拍了拍陆巧儿的后背，拂过陆巧儿的胳膊，在腕上攥了攥。

    后面四位姑娘看得清楚，莫淑那一气呵成的动作，自然得如行云流水。陆巧儿的肩膀明显往下沉了沉，整个人放松了下来，如清风拂面。难怪陆巧儿即便是在如此强压的管理下，竟然跟了莫淑这么多年，想来也不全无缘由。

    清露看着莫淑素在陆巧儿身上抚过，想起莫淑对自己的处处担待，心里又是温暖又是酸涩，不禁又要哭出来。白露在她身边，低声问道：“清露你这又是怎么了？哭什么？”

    清露抽出帕子在眼角拭了拭泪，也压低声音道：“不过就是想起些往事来。”看着莫淑的背影又叹了口气道，“若是我爹爹和嫡母能有半分姐对我的好，就是挨什么打也值了。”

    白露看了看莫淑的背影，不禁轻笑道：“你还真是个贱骨头，你忘了刚刚在马车里发生的事情了？不过是巧儿姐姐插了姐的事情，你没听到巧儿姐姐的什么？她求姐不要杀她！你爹娘就算再厉害”白露压低声音道，“你爹娘再厉害能杀了你吗？”

    清露眨巴眨眼睛，惨然一笑，道：“你以为不可能吗？”清露摇摇头，道，“几乎是要把我打死了。姐就算是真杀过下人，依姐的禀性，那也总会给个理由，让人死个明白吧。我爹娘那当真是全无理由，唉”清露想起自己那对父母，终于眼泪从眼眶中滑了出来。

    白露沉声不语，若之前她对莫淑尽是感激之情，刚刚马车的一幕，直让她觉得莫淑也是个难伺候的姐。她虽然是农户出身，也从未见识过这般将他人性命视如草芥的人。

    清露看着白露严肃的脸色，拭了拭眼角的泪，笑道：“我知道姐姐是瞧不惯刚刚姐对巧儿姐姐那个样子。不过姐姐，姐不算是个难伺候的了，那种不把下人当人的，也有的是。你以为巧儿姐姐真就是那样胆怯无能的吗？有时候巧儿姐姐眼中的杀气，可不比姐刚刚的弱多少，也不过是念姐的好罢了。”

    白露苦笑一声道：“不错，我是瞧不惯那样的做派。巧儿姐姐畏惧的样子”白露顿了顿道，“那样子才是让我惧怕的，我”白露想着也有些心酸，“我本来在家里织布做饭，以后嫁个同样的农夫，这日子就这么平平淡淡的过去就是了。如今如今却要这么担惊受怕，就算是有我从来没吃过的东西，没见过的衣服，若是我真就死了，那又有什么用？”

    清露笑道：“姐姐也别太害怕了。巧儿姐姐不是她是从跟着姐的吗？活得不是好好的。姐姐就乖乖听姐的，不顶撞姐，忠心耿耿的，姐自然不会杀你的。”

    白露表情还是有些失落，又有些忧虑，道：“我从没想过自己会入了奴籍，更没想到这日子会如此难过。”

    清露搂过白露，拍了拍道：“白露姐姐，你也别多想了。你就当你就当姐是你的父母亲，你尽心伺候，姐自然也会念你的好的。”白露的表情仍有些抗拒，清露抿了抿嘴，眼睛冒着亮光，道：“我想我要是当姐是我那对父母那样子伺候，姐绝不会像他们那样待我的。”

    白露见清露脸上泪痕犹在，面上却又满是希望，不禁扑哧笑出声，道：“你你倒是想呢，姐怕是也会受不了啊。”

    白露笑的声音很大，莫淑也听了去，转过头冲二人笑道：“你们两个什么呢？这么高兴也给我听听啊？”

    白露一愣，不知什么好。陆巧儿浑身发抖的样子一下子涌进了白露的脑袋里，强大的恐惧笼罩在白露的四周，她更想不出什么辞了，急得满脸通红。

    清露也一脸惊恐，不知什么，往旁一扫，就看见慕容远宁阴沉着的脸色。求救般地看向莫淑，莫淑仍是柔和的笑容，却没有一丝要开口的意思，不禁觉得天旋地转，几乎要晕眩过去。

    雪露在旁一直听着，两人的对话，如今见两人一下子哑口无言，慕容远宁又面色不善，眼珠一转，道：“奴婢听到了，清露姐姐殿下和姐这么一走，像是她父母呢。清露姐姐极怕她那一对父母，触景生情，又害怕起来，便是不是得像伺候她刁蛮的嫡母一样伺候姐才行。白露姐姐便劝姐不是那样的人，清露姐姐若当真如此，姐怕是消受不起，更是不快。”

    慕容远宁只听两人像是父母，心道那便是夫妻了。旁的全然没听见，只觉得心情大好。便板着面孔对清露和白露了句：“不懂规矩。”也没再多。

    莫淑虽不知白露和清露了什么，但转头看陆巧儿冷峻的面孔，想来是议论自己而且没什么好话。莫淑赞许地冲雪露笑了笑，转头也不再多。雪露见莫淑的笑容，心里甚是欣欣然。

    陆巧儿则是冷着脸，心下想着是不是该让白露消失，抬头看向莫淑的侧脸，便决定还是不要自作主张的好。

    慕容远宁越想着雪露的话越欣喜，面上都带了几分沾沾自喜的样子。莫淑看在眼里，轻笑道：“夫君这是碰上好事了？还是路上看到什么美人了？这般高兴？”

    慕容远宁一愣，抿了抿嘴，但不仅没有止住上扬的嘴角，嘴角上扬得愈发厉害了。慕容远宁眼睛在莫淑明媚的脸庞上转了一圈，觉得莫淑今日心情也不错，便犹豫着靠近莫淑，低声道：“夫人又不是没听见，那丫头咱们像是夫妻呢。”

    莫淑笑道：“夫君这耳朵怎么也不好使了？沈先生您可得多留心。”沈长春听莫淑唤他，也不知是个什么事，只好微微一拱，连道了几个是。

    莫淑眼睛在沈长春身上晃悠了一圈，又盯着慕容远宁都已经笑出褶的眼睛道，“那清露的是，咱们两人像是她的父母。清露没比我上几岁，她的父母怕是已经五十有余了。而且为人极是刻薄，对待清露那是又打又骂的，清露恨之入骨呢。你当这是好话？”

    慕容远宁“切”了一声，道：“你少唬我，你对她们那是有恩，况且依你对巧儿的性子还能虐待她了？我不信。”

    莫淑转头看向陆巧儿，陆巧儿接触到莫淑的目光，不禁浑身一抖。莫淑淡笑，自己这回真是把陆巧儿吓得不轻呢。陆巧儿看着莫淑略带嘲笑的面色，自己也觉得有些丢人，讪讪一笑。莫淑扫过身后瑟缩的四个丫头，笑道：“夫君倒是看得起我，也许我只是表面上看着是这样，心里也是蛇蝎心肠呢。”

    慕容远宁沉吟了一阵，盯着莫淑道：“若是蛇蝎心肠也不是没有这可能性的”

    莫淑一愣，难道马车上的事，慕容远宁听到了？莫淑上捏成拳头，受着慕容远宁炙烤般的目光，强撑脸上的笑意，心里砰砰砰地直打鼓。

    慕容远宁看着莫淑恬静的笑容，那笑容像是个太阳笼罩在他身上，深入心底，整个心都温热柔软起来了，微微叹口气，道：“那我这颗心给你这蛇蝎吃了，也甘心。”

    莫淑心里一松，面上一片通红，忙低下头去。慕容远宁见莫淑这幅羞赧的样子，哈哈大笑地搂住了莫淑的肩膀。莫淑猛地一推，白了他一眼，道：“别以为我是你以前的那些姑娘，几句花言巧语就想收买我了？”着水葱指头直指着慕容远宁的脸，指间马上就要戳在慕容远宁的脸上，笑骂道：“我看你啊就是个名副其实的登徒子，脚没个干净，嘴上也是油嘴滑舌。”

    慕容远宁一只大攥住莫淑戳上去的指头，就势拉住莫淑的，拉近自己的身边。低头见莫淑满脸笑意，眉眼之间尽是羞涩，哪儿还有第一次见面时的横眉冷对？慕容远宁心中不禁得意，果然，管什么国仇家恨、礼义廉耻都禁不住这番甜言蜜语。慕容远宁笑着附耳道：“哪儿有你这样当街指着夫君嘛的？还成天以大家闺秀自居呢，看看旁人都笑话你呢。”

    莫淑挣扎着要出来，但慕容远宁捏着不让她走。莫淑脸憋得通红，抬眼果然旁边有艳羡的目光，也有品头论足的指点，还有些人不敢明目张胆，但偷偷往这边瞄。莫淑不敢声张，只能狠狠地瞪着慕容远宁。

    慕容远宁眼中的得意之色让莫淑心里一突，暗暗提醒自己要时刻警醒才是，绝不能落入其中。莫淑嘴边带着温顺的笑容，靠近慕容远宁。慕容远宁一愣，心脏都漏跳了一拍，顷刻间，周身被莫淑身上淡淡的草木香笼罩。

    莫淑看着慕容远宁呆呆地看着自己，心里有些不好意思，微微一笑道：“夫君还是注意得些好，这可是南齐，若是有什么响动，夫君怕是难全身而退了。”完趁着慕容远宁发呆的工夫，将自己的挣了出来。莫淑一边揉着自己的腕子，一边狠狠剜了慕容远宁一眼。

    慕容远宁似乎是被莫淑的眼刀给唤醒了，终于回过神来，转头看莫淑一幅气鼓鼓的样子。慕容远宁嘴角微弯，心道：果然这丫头还是难搞一些。慕容远宁转念又想着，也正是如此才更有意思。

    两人规规矩矩地在街上走着，莫淑和几个姑娘都不是经常在外走的，因此看什么都很神奇，还未走多远天已经黑了。莫淑抬头看着一个客栈，一眼扫到匾额上的标记，眼前一亮。

    慕容远宁也顺着莫淑的目光看去，只见客栈一垒三层，门脸宽阔，确实是个下榻的好地方，于是率先提议道：“天色也不早了，咱们就在这儿休息一晚吧。”

    莫淑欣然同意，一众人等便进了客栈。二见一众这么多人，便皱起了眉头，道：“客官您到别处吧，我们这儿已经满了，容不下您这么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