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传的声音刚落，就看见慕容远宁急匆匆地冲进院子来，孙傲雪转过身，还未跨出门槛，慕容远宁已经到了跟前。孙傲雪福身道：“见过殿下。”

    慕容远宁嗯了一声算是回应，又问：“淑儿呢？是她到你这儿来坐了。”

    孙傲雪看着慕容远宁一脸紧张焦急的样子，心里有些苦涩，又有些愉悦，笑道：“妾身还殿下怎么得空来妾身这院子里来了。”

    慕容远宁看着孙傲雪笑得一副别有深意，语气里带着一股阴阳怪气，冷哼一声道：“怎么？本王到王妃这里还要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吗？”

    “照理是，不过殿下每次来妾身这里不都是有原因的吗？”孙傲雪一面伸请慕容远宁进正房，一面道。

    “听王妃的意思是责怪本王冷落了王妃了？”慕容远宁冷笑道。

    孙傲雪笑回道：“妾身不敢。”两人分坐在塌上，案几上还摆着莫淑和孙傲雪两人剩下的残茶。

    慕容远宁拿起来端详一阵，道：“看起来淑儿是来过，只不过已经走了。”

    “嗯，正是。”孙傲雪笑道，“若是殿下这么在意淑儿的话，又何必跟着如夫人一道回去呢，淑妃可不是很高兴。”

    “是吗？”慕容远宁有些兴奋，问道，“她来找你诉苦了？”

    孙傲雪摇头道：“那倒没有，殿下知道的，淑妃是什么样的人？怎么会跟我诉苦。只是殿下既然喜欢如夫人，她也没有办法，也只能如此了。”

    慕容远宁又想起那次慕容思宝事件，不禁表情有些黯然，但又觉得莫淑能有这样的反应，证明自己也不是剃头挑子一头热了。慕容远宁道：“她还什么了？”

    “旁的抱怨没有了，还一定尽心帮助殿下，这才是她应该做的。”孙傲雪看着慕容远宁兴奋的脸又渐渐地阴沉下去，心里也有些扭曲地暗爽。

    “本王到底是找的侧妃不是幕僚，这丫头。”慕容远宁摇摇头。

    孙傲雪又道：“哦对了，妾身还听宁淑妃可是重罚了自己的下人，想着淑妃是个素来宽厚待人的，看上去像是迁怒于人的感觉。”

    慕容远宁眉头轻蹙，道：“她罚了谁了？”又是陆巧儿？慕容远宁暗道，莫淑虽然是宽厚待人但是对陆巧儿还是很严苛的，也不知是爱之深责之切，还是自的习惯。

    “冰露，因为走路失仪，被罚了抄书，还有陆姑娘，因为冰露的事情，管教不周，连坐，被罚了跪。”孙傲雪仔细端详着慕容远宁的反应，她知道慕容远宁素来不喜欢她颐指气使，对下人呼来喝去的样子，不知道莫淑如此重罚慕容远宁又是什么反应。

    慕容远宁的反应倒是很符合孙傲雪的意，只见慕容远宁眉头紧皱，脸上似是颇有不悦。两人皆是沉吟半响没有出声。等到冰魄端了新茶换旧茶的时候，都被房间里紧张的气氛弄得有些抖。

    孙傲雪拿了冰魄端上来的新茶轻呷了一口道：“虽宁淑妃确实是罚得重了一些，有些迁怒于人之嫌，不过，宁淑妃平日里是最讲规矩礼数的，想来冰露跑跑跳跳地冲进去定然已经让宁淑妃很是不悦了。再加上”孙傲雪顿了顿，又抿了一口茶水。

    “再加上什么？”慕容远宁的声音低沉，扬着眉毛很是不耐烦地看着孙傲雪卖关子。

    “再加上冰露是慌慌张张地要告诉淑儿，她不用去花园里了，因为殿下已经和如夫人离席了。”孙傲雪笑道。

    慕容远宁暗暗咬咬牙，烦躁地用揉了揉自己的额头，道：“所以王妃的意思是因为冰露是了此事，才被淑儿罚抄书，而且连带着陆巧儿一起跟着倒霉？”

    “也不能这么吧，想来若放在平日，依淑儿的性子，也定然会责备两句，但是不至于这么重的惩罚吧。”孙傲雪笑道，“我想这其中怕是也有宁淑妃刚刚被一位不知尊卑有别的如夫人泼了一身酒的怒气吧。”

    慕容远宁点头，长叹了一口气，道：“对，对，淑儿定然是会生气的，别管是什么原因。”慕容远宁着站起身，语带疲惫道，“宋娇娇就交给你了，希望等我们回来的时候，她能懂些规矩。”

    “这个没问题，怕只怕如夫人又是跟殿下哭哭啼啼的，再来一遍自己身世凄苦之类的话，殿下又要怪我仗势欺人了。”孙傲雪也站起身，一面送慕容远宁出去，一面为自己留着后。

    “我明白你什么意思，我不会再因为她的心软了。不过我也希望回来的时候，本王不会看她哭哭啼啼的，到底也是有了子嗣的夫人，像是个什么样子。”慕容远宁想起刚刚一个时辰多接连不断的哭泣声，现在还觉得耳边似乎是有嗡嗡的余响，也不禁脸上带出了一些嫌弃的表情。

    孙傲雪迅速捕捉到了这一点，如若是慕容远宁对宋娇娇那玩儿得最好的一哭天抹泪有了抗拒，那莫淑似乎很有赢面。孙傲雪思及此，心脏像是被打了一闷棍一样，一下子几乎要背过气去。孙傲雪捂着胸口，眉头皱起，脚下有些蹒跚。

    慕容远宁疾眼快地拽住了孙傲雪，眉头仍是皱着问道：“你身体还没有大好吗？要不再让沈长春看看？”

    “不用了，是大好了，只是我本身就火气旺，这一到夏天又闷热，时常是有些头晕气闷的，常给我看的医者，没什么事情，想来调养调养就会好了。”孙傲雪听慕容远宁关心她，以为已经变成铁石一般的心脏，也暖洋洋的，化成一汪春水。

    孙傲雪的心一下子松开，从脑海里便迅速涌入莫淑和慕容远宁亲昵的样子，心里更是疼痛难忍。慕容远宁看孙傲雪眉头皱得越来越紧，忙唤冰魄道：“快，扶你们王妃进去休息吧，让医者好生看看。”又对孙傲雪道，“行了，你也不必送出来了。”着便转身出了院子。

    冰魄扶着孙傲雪往内间里走，孙傲雪摇着头长叹道：“这这若是莫淑，他会就这么甩了她离开吗？我才是正妻啊，却不敢奢望本该属于我的东西。”着孙傲雪的眼中滑落两行泪水。

    另一边，莫淑和霜露走出癯仙居的门，往外院走去。霜露跟着莫淑，一路无话，经过刚才还摆着宴席而如今空荡无物的花园，霜露终于忍耐不住，道：“淑妃，奴婢知道是奴婢多嘴了，不过看淑妃这样子，还是还是想劝劝淑妃。”

    莫淑转头看她，笑道：“想劝我什么，也准备劝我打点起精神，如何拴住宁王殿下的心？”

    霜露点头，笑道：“自然是有这方面的打算了，另外殿下自此来院子里用晚饭，每次淑妃都要下逐客令不让殿下留宿，奴婢实在不知道是为什么。”

    莫淑道：“宁王也没有一定要在院子里留宿，我为什么非要留他？”

    霜露叹了口气，道：“淑妃，您知不知道您这样子是恃宠而骄啊。奴婢到底也是深宅大院里长大的，那正妻和妾室之间的斗争也没少看见。您现在是仗着您年轻貌美，又聪明伶俐，得了殿下的娇宠。可是您得想一想，若是有一天您没了殿下的喜爱，您要怎么办啊？”

    莫淑扬眉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霜露左右看看，凑近莫淑低声道：“淑妃您看看，这院子里如今只有思宝少爷一个子嗣，而王妃和殿下那样子也算是水火不相容了。若是您有子嗣，虽然不是嫡子但毕竟是比思宝少爷地位尊贵。只要是王妃没有子嗣，到时候承袭王位的定然是淑妃您的儿子呀。”

    莫淑无奈地笑笑，拍拍霜露的肩膀道：“霜露呀，原来我觉得陆巧儿是个以后当嬷嬷的好料，看起来你也不差啊。”

    霜露皱着眉头，不满道：“姐，您不要以为奴婢是和您开玩笑呢。您不知道原来奴婢那府里，正妻和妾室为了孩子能做家主，分得多少家财，不知要打成什么样子。您这可是还有一顶亲王的帽子呢，您都不争一争。”

    莫淑看着霜露，沉吟了一会儿道：“霜露你以为这亲王的帽子是顶铁帽子吗？”

    霜露双眼睁大，眨巴着眼睛一脸迷惑地看着莫淑。

    莫淑轻叹道：“你知道殿下为什么对我钟情吗？是我年轻貌美吗？不错我是年轻，但是貌美，袖飞阁的那一位我可是比不过的。只不过是因为现在比起什么美色，殿下更想保住自己这宁亲王府的匾额，或许还能让这匾额更大些，镶上金边，用上金字，甚至是御笔。”

    霜露点头，道：“奴婢明白淑妃的意思，淑妃只要是帮殿下做好了差，殿下便不会亏待淑妃。”

    莫淑笑道：“不错，就是这个意思。”

    “可是，若真像是您的那样，到了那一天，没有人能威胁到宁王殿下，甚至是连陛下都不能把殿下如何。到那时候，殿下可就不需要淑妃您了，您又要怎么办？”霜露皱着眉头问道。

    “真的会有那么一天吗？”莫淑喃喃道，“如今殿下也未必能把宁王殿下如何，但不还是有威胁着宁王府的人吗？我想，只要是宁王府还在，就总会有威胁。只要有威胁，我的这个位置想来就不会那么容易动摇的。”

    霜露叹了口气道：“您就这么肯定？若是真的没有威胁了呢？或者若是宁王殿下宁王殿下薨逝了呢？您指望着慕容思宝能好好对您吗？”霜露的话语中带着些急切，她真想以下犯上地从地上拿起一块石头敲开莫淑的脑子，看看里面到底是有些什么？怎么竟然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想不清了。

    慕容思宝？莫淑冷哼一声，若是真的他做了宁亲王，怕是自己也能做回幽淑郡主了，不准已经变成幽淑公主了。

    莫淑转头看这霜露眉头紧锁，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笑道：“我知道霜露你这是担心我，不过放心，我就是那么任人揉捏的人吗？只要我在定然是会保你们周全的。”

    霜露面露无奈道：“是，奴婢知道了。不过淑妃”霜露犹豫了一下接着道，“就算是您全心全力帮着殿下处理政务，也不妨碍您留下个子嗣啊。”

    “行了，行了，这个话题到此结束了。”莫淑没想到霜露竟然如此锲而不舍，翻了个白眼道。

    “您倒是这么想呢，殿下还指不定心里是怎么想的呢，若是殿下心里有什么怨念，您就这么能保证您能一直这么独立于内院之外吗？还有其他的王妃贵妇会不会三道四，您现在刚刚入府是没人什么，时间久了自然就会有些流言蜚语了。您就能受得住？”霜露一股脑地完，然后垂下头等着莫淑的斥责。

    莫淑倒是陷入了沉思，确实，如若是自己长时间没有子嗣，又怎么能自己在府中是受宠的呢？当然若是慕容远宁总是在一旁支持也便罢了，谁又能得准呢？如若自己在宁王府的地位没了，又怎么能和其他的贵妇结交，多知道些南燕的事情呢？

    霜露见莫淑低头沉思，松了口气，知道自己的话算是终于进莫淑的心坎里了。霜露只盼着莫淑能自己快些想明白，只有莫淑在宁王府坐稳了，自己才有好日子过啊。

    过了良久，两人几乎已经要出了花园的时候，莫淑抬起头对霜露笑道：“我会考虑的。”

    霜露也舒心地一笑道：“这才对嘛，到底是已经嫁给宁王殿下了，就不要再想别的了。”

    莫淑歪头，问道：“你如今不觉得你是南齐人了嘛？”

    霜露想想道：“有时候会想回去看看，可是能怎么办呢？奴婢怕是要埋骨于此了。”霜露着着有些伤感。

    莫淑笑道：“所以，你还是不会忘了自己是南齐人的，你又让我怎么能只想着自己是宁淑妃而不想别的了呢？”

    霜露收敛起悲伤道：“您不一样啊，宁王殿下对您多好啊，您难道还打算抵死不从呢？”

    莫淑张张嘴，却没出一个字。就听身后有人喊道：“淑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