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淑和陆巧儿一前一后地进了藏书斋，正碰上萧铭赐和清露两人走了进来。莫淑笑着招道：“你今天回来挺早的呀。”

    “嗯，今天先生不太舒服，可能是中暑或是什么的，就让我们先回来了。”萧铭赐一面擦着汗一面道。

    “正好，今儿你淑妃姐姐给你查功课，让巧儿睡会儿去。”莫淑指一勾，嘴上勾起了一抹邪笑。

    萧铭赐本来满是欢喜的脸一下子就垮了下来，赔笑道：“不，不用了吧。淑妃姐姐如今也应该好好休息才是，不，不能费神。要，要不让清露姐姐”

    “进来！”莫淑站在门边沉声道。

    萧铭赐长叹一声，拖着步子往正房走去。陆巧儿满脸幸灾乐祸，接过清露上的包袱笑道：“清露你也辛苦了，去休息休息吧。”

    慕容远宁回来的时候便看到陆巧儿在莫淑的床榻上睡着，而莫淑正在以一种别扭的姿势给萧铭赐讲书。慕容远宁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过去，吼道：“这陆巧儿！自己在这儿偷懒，让你在这儿给萧铭赐讲书，这是什么意思啊！”

    陆巧儿一下子被惊醒，连滚带爬地下了床，跪倒在地。莫淑皱着眉头，不满道：“你点儿声！巧儿没被吓死，我也要被吓死了？！”

    慕容远宁这才反应过来，叹了口气道：“哦，是本王没有注意。”慕容远宁扭过头沉声道：“没想到巧儿你也是个玩忽职守的！滚！给我去领二十板子。”

    “不行！”萧铭赐立马跳了出来喊道，“你凭什么打巧儿姐姐！”

    “是我让巧儿休息的。”莫淑沉声道，“她既然睡在我的床榻上，定然是我让她休息的，不然我眼睛是瞎了吗？竟然没看到？”

    “哼！就是！跟巧儿姐姐有什么关系？！”萧铭赐立时跟上冷哼道。

    “是是是，淑儿宽厚，那她个做下人的也该有她的自觉！”慕容远宁很显然不想让这件事情就这么算了。

    “殿下！注意你的用词！”莫淑听着慕容远宁的话便觉得有些刺耳，火气蹭蹭地往上冒。今日慕容远宁就可以这么不给她莫淑面子的杖打巧儿，明日他就能对自己这个无足轻重的侧妃出。莫淑双拳紧握盯着慕容远宁，嘴上却无话可，毕竟她也没有什么立场来悖逆慕容远宁。

    “就是！巧儿姐姐来也算是本皇子的准王妃，岂是旁人打便打的？”萧铭赐磨着牙道。

    莫淑长出了一口气，还好萧铭赐救场了。自己这脑子当真是比不了从前了，莫淑揉着脑袋道：“你们都出去吧，我累了，了这几句话就觉得头疼了。刚一回来就嚷嚷，喊得我脑子嗡嗡直响。”

    萧铭赐忙露出释然的笑容，道：“那淑妃姐姐就好好休息吧，巧儿姐姐，帮我收拾下东西，咱们就不打扰宁亲王和淑妃姐姐了吧。”着冲陆巧儿眨了眨眼睛，向外跑去。

    陆巧儿有些担心地看着莫淑，看她那样子似乎真是头疼。巧儿轻声问道：“淑妃，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你去吧。也不用给八殿下查功课了，还是早些休息吧。别我孩子还没有生下来，你先要病倒了。”莫淑伸拍了拍陆巧儿让她安心。

    陆巧儿点了点头，这才一步三回头地出了房间。慕容远宁见莫淑还揉着脑袋，颓然地坐在了莫淑身边，柔声道：“对不起啊，吓到你了。”慕容远宁也学着陆巧儿的样子给莫淑揉着脑袋，道：“我知道巧儿照顾你辛苦，那也不能你你，如若是有这精力何不放在思宝身上？那孩子，真是越来越乖戾了。”

    “啧啧啧，殿下如今还能出这种话来，看起来你这是和思宝少爷共同进步啊。不是挺好的？”莫淑扯出一抹笑容道。

    “最近也好久没去看他了，实在是抽不出身来。连本王这未来的儿子都看不到，更何况是他呢。”

    莫淑冷哼一声，转头看向慕容远宁，这么一看，慕容远宁确实满脸疲色，怕是刚才大发雷霆也是因为心气儿不顺。莫淑轻咳一声，柔声问道：“怎么了吗？朝堂上出了什么事情了？唉如今妾身也没有这精力给殿下解忧，实在是罪过。”

    “淑儿这的是什么话？”慕容远宁笑道，“淑儿如今最重要的就是养好身体，把这孩子生下来。”

    莫淑翻了个白眼，道：“看殿下刚才进来气势汹汹的，今日也不顺利？”

    “唉”慕容远宁叹了口气，道：“南燕和北燕开战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莫淑也是一惊，乌子信这动作可是够快的，怎么不等她把孩子生下来再。

    “还不是那个程英忠！唉算了，他，他也死在北燕了。也是，我，我怎么就派他去北燕了呢？他之前就行事鲁莽。”慕容远宁摇了摇头道。

    “所以北燕就发兵南燕了吗？”莫淑沉声道。

    “是啊，战报已经发了回来。高玄忱首当其冲，已经殉职了。”慕容远宁又是一声长叹，道：“其实这都不是最要命的，各地的郡王此时也跟着添乱，蠢蠢欲动啊。”慕容远宁松开莫淑，一拳打在案几上，道：“这些人！国难当头，竟然不同仇敌忾，还跟着添乱！”

    “哼，这种动荡时刻，自然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了。看看北魏不久知道了？当初北燕大破北魏都城的时候，还不是一个个都着急地自立为王？”莫淑眼皮微抬扫了慕容远宁一眼，起来，南燕不也是因为北魏将燕国一分为二才得以建国的？

    “是啊”慕容远宁无奈地道：“所以如今是又要抗外敌，又要防内乱，谁知道北魏和南齐会不会趁火打劫呢？”

    “不至于吧。”莫淑回道，“萧铭赐如今在南燕，南齐既然和南燕也缔结了联盟，于情于理都不会在这时候从背后一击的。至于北魏嘛”莫淑嘴角一勾道，“倒是应该先下为强。”

    “先下为强？如今哪儿有这个兵力攻打北魏啊。”慕容远宁皱着眉头道。

    “我又没是攻打北魏，南燕和北魏可是有个共同的敌人”

    “你是北燕？”慕容远宁若有所思，点了点头道：“不错，这几年前北魏差点儿丧国之事，怕是不会忘的。只是”慕容远宁眉头微皱道，“淑儿你不知道，这几年北魏可是摩拳擦掌，兴师练武，兵力要大盛之前。搞不好，这可是个引狼入室的事情。”

    “也许吧，”莫淑抿了抿嘴道，“不过，殿下觉得北魏不会出兵吗？我看他们定然是会出兵的，只是到底是等着你们斗到两败俱伤，最后坐收渔翁之利，还是与南燕联合的区别。”

    “淑儿的意思是，如若这时候我们联合北魏，还能承担我们一般的兵力？”慕容远宁眼睛一亮道。

    “也许之后还能维持几年的和平。”莫淑笑了笑道。

    “对，对。”慕容远宁也笑了起来，道，“这样我们就和北魏是盟友了，总能维持几年，这样，南齐和北魏都能安定下来的话，我们也有几年的喘息。”慕容远宁点了点头，长舒了一口气。

    “到底还是开战了。”陆巧儿轻叹道，“不过，淑妃不担心这时候北燕会又重新联合起南燕与北魏对战？”

    “不会，就像如今慕容远宁会忌惮北魏一样，北燕也一样会的。再加上，北燕已经骗了南燕一次，这信任可是不容易搭建起来。”莫淑轻笑一声道，“看着吧，只要是北燕和南燕彻底打起来，南燕这些割地为王的皇族不会闲着的。到时候，孰重孰轻北燕还是分得清的。只是”莫淑揉了揉鼓鼓的肚子道，“怕就怕王兄不答应。”

    “殿下会想着坐收渔翁之利？”陆巧儿问道。

    “嗯。”莫淑点了点头，道：“如果这样的话，虽可能会减少伤亡，但也可能会是孤立无援，四面楚歌之势。”莫淑想了想道：“你给哥哥去信，让他务必要接受和南燕的联合，第一，战后要回原属幽州的几城，南燕未必肯给，便有了出兵的理由，为联合他**队提供可能。即便是他们同意还城，也可以再多要几城，以犒劳北魏出兵之苦，步步紧逼，自然会使南燕退无可退。第二，虽然北魏练兵已久，但是到底没有实战，不知能力如何。用北燕试一试水，也好筹谋下一步如何。第三，为保存实力，浅尝辄止即可，无需竭力行之。”

    “好，奴婢这就发出去。”陆巧儿点了点头。

    莫淑拉住陆巧儿道：“巧儿，千万心，如今胜利在望，更不可掉以轻心。”

    时间一晃而过，便到了初秋时节。南燕与北燕已经战火弥漫，每日慕容远宁都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毕启明早就带着军队去了前线，京城之中也是一片肃然。北魏与南燕经过一两个月的推磨终于达成了联盟，南燕总算是松了口气，也在战场上打了几场胜仗。虽然事情按照莫淑预想的发展，但她的焦虑却每日愈甚。“唉这眼看就要临盆了，会不会出什么事情啊。”莫淑看着满眼的红色秋景，心里却觉得一阵阵的恐慌。随着临盆的日子越来越紧，莫淑的肚子中得她几乎难以直立，是每天出来行走，其实大体不是依在陆巧儿的身上，就是坐在亭子里，真的是走上两步路就开始喘了。每日来看诊的医者的脸色也是越来越不好，虽然嘴上是没事，但莫淑知道八成是情况很是不好了。

    “所以啊，还是把这香囊摘下来吧，这可不是能用来赌的。这孩子如若是没了倒是没什么的，可是淑妃自己也性命攸关啊。”陆巧儿眉头紧皱道。

    “不，不行，王妃如今是一定把我当成敌人的，如若不把她给除掉，以后她就该把我给除掉了。”莫淑轻叹一声道，“胜败在此一搏，绝不能阴沟里翻船。”莫淑低着头，看着自己已经遮住了脚的肚子喃喃道：“你这孩子呀，可得争口气。”莫淑心里有些发酸，但还是强行压住，叹道：“即便是，即便是做娘的狠心，你，你也绝不能把我给带去，知道不知道。”莫淑这时候突然觉得自己八成是太过狠毒了，糟了报应，如若这个时候沈长春在的话，自己能活下来的概率也许还大一些。

    “淑儿。”慕容远宁从远处跑来伸扶住莫淑另一边的胳膊，笑道：“本王远远地就看见你们了，以后本王可是后继有人了，看这孩子这个头定然是孔武有力的。”

    “殿下又什么胡话呢，这孩子都没有出来呢就知道孔武有力了？如若是个姑娘，孔武有力，不吓死你啊。”莫淑整个人靠在慕容远宁的身上，让陆巧儿也歇一歇。

    “姑娘也得厉害啊，不然以后怎么保护弟弟是不是？”慕容远宁笑道。

    莫淑满脸苦色地摇头道：“可别再有什么弟弟了，我可受不了。这有一次就够了，我可不想再生第二回。太受罪了。”

    “那淑儿就盼着头胎就是个儿子吧，不然总要生的，本王的爵位还得传给我儿子呢。”慕容远宁笑道。

    莫淑愤愤地翻了个白眼，正瞟见从远处走来的慕容思宝，不知怎的惊出一身冷汗，干笑道：“原来殿下和思宝少爷游园呢，妾身都不知道，倒妨碍你们父子俩了。”

    “不会，”慕容远宁道，“我就是想起淑妃这怀孕数月，这子都没想着给淑妃请个安什么的。实在太不像话。”

    “没有什么的，妾身又不是嫡母，哪儿要思宝少爷请安啊。”莫淑忙摆道，看着那孩子沉郁的表情和满眼的寒光，莫淑心道，妾身可消受不起他的请安啊。

    “啧，慕容思宝，你怎么回事？都见到淑妃了，还不行礼？”慕容远宁皱着眉头道。

    “慕容思宝给淑妃殿下请安。”

    “啊！”伴着慕容思宝的言语，一声尖叫滑过头上血色黄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