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淑一撩衣裙走进房间，抬眸便见巧毒妇成大字型被绑在架子之上，周遭有五六个侍卫紧紧握着剑柄以防不测，郭成业坐在一旁见莫淑走进来，一撑身子站了起来。莫淑上下打量着巧毒妇，轻声一笑道：“确实不如姐姐貌美，昨日地道昏暗，妹妹又太过紧张了些，都没有仔细欣赏毒妇姐姐的美貌。”莫淑上叠在腰间，款款地向前走来，在郭成业面前站定，福了福身道：“郭公子早啊，没让郭公子跟着去孙家庄，郭公子不会怨我吧？”

    郭成业不知莫淑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也只好扯了扯嘴角笑道：“怎么会，省得我跑一趟，正省事儿了。”

    莫淑嘴角翘起，笑道：“郭公子能这么想那是再好不过了，这一路过来，我还担心郭公子会怨我呢。”莫淑微微侧头看了看巧毒妇，笑道：“这也是没有办法，毕竟是高，我也担心光靠着我这些侍卫不足以制服他们。”

    郭成业眼睛微眯，冷哼一声道：“王妃实在太过自谦了吧，王妃即便是没有任何内力和招式，但是这出剑的快准狠也不是一般人可及的。”郭成业往前凑了凑轻声道，“那当初想杀害王妃殿下的刺客是王妃杀的吧？”

    莫淑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与郭成业的距离，轻叹一声，道：“本王妃这些雕虫技不过是生计所迫，自我离开南齐，追杀、刺杀也不知经历了多少，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莫淑像是陷入回忆，眼神有些哀怨，接着，眼波流转，缓缓地眨了一下眼睛，眼睛突增狠意冷笑道：“总是如此也是不行啊，我想”莫淑看向郭成业眼神又缓和了些，笑道：“郭公子应该最了解吧，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莫淑盯着郭成业，缓缓道：“必死无疑”

    郭成业看着莫淑，没来由地有种被看透了的恐惧感，尴尬地笑了一下道：“哎呦，王妃殿下您这是什么呢？草民可没有这种魄力，您这样子倒是要把我吓破胆了。”

    莫淑扑哧轻笑起来，道：“是吗？倒是我失礼了。我原想着武林之中不是最讲求杀人偿命的嘛，应该能多少知道我这所谓的剑法、刀法的无奈呢。”

    郭成业轻哼一声道：“如若按照王妃这么的话，所有的仇怨都能报了，那些受欺负的也能平白受到上天的垂怜起码能有王妃这样的能力了？”

    莫淑嘴角一勾，道：“大抵也是如此吧，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孙家庄也能这样遭受如此大火，一夜灭门，难道不是叶家冤魂显灵了吗？”

    郭成业扯了扯嘴角，道：“是吗？王妃终于是不愿在这孙家庄多做耽搁，准备以天怒人怨结案了。”

    莫淑长出一口气道：“我自然是不愿意再牵扯此事了，你看看我到了这叶城之后死了多少人了？我又在孙家庄遇刺了几回了？”莫淑摇摇头，道：“这种事情还是尽快结束的好。”莫淑转头看向巧毒妇，阴森森地笑道：“不过天怒人怨嘛，这可就不好了，得看看我们这剩下的两位刺客怎么了？”

    “哈哈哈！王妃殿下想从我们这儿得到什么？！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啊！王妃想杀便杀就是了，不必多。”巧毒妇尖厉着声音道。

    莫淑闭了闭眼睛，长出一口气道：“毒妇姐姐，可不要这么跟我话。毒妇姐姐可知，可知本王妃啊，本王妃最近啊，心情特别烦躁。出了这京城，进了这叶城，总是有些人似乎忘了，我是宁亲王妃的事情，总是有人藐视我，让我心气儿特别不顺，还，”莫淑冷笑一声道，“还一而再，再而三地欺骗我！刺杀我！我最近啊，实在是太，太紧张了，太压抑了”莫淑长叹一声道，“时常觉得什么贤淑端方，实在太让人疲倦了。”莫淑摇了摇头，倚坐在一旁的软垫上，从怀里抽出拓跋云璎的匕首来，放在身前，抬眼看向巧毒妇，道：“姐姐可不要让我做什么血腥的事情，这还有这么多侍卫公子们看着的，对本王妃的名声也不好。”

    巧毒妇听了莫淑的话，眉头皱了皱，不知怎的她也觉得眼前这位王妃并不像她表现得那般文弱恬静，反而是个心里疯狂的人。但是，巧毒妇转念一想，自己怎么能一开始就失了阵势，自己连死都不怕有什么可怕的。巧毒妇冷哼一声道：“王妃殿下，您省省吧，打嘴仗谁不会啊？知道您前有舌战群儒击退南齐群臣的战绩，但是我们既不是南齐人，也不是那种文弱的书生，您这样的威胁对我们这种腥风血雨的人可是没有用的。”

    “是吗？”莫淑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似乎昨晚上没有睡好一般，眼睛半阖道：“毒妇姐姐觉得我是什么文弱的内宅女子吗？”

    巧毒妇一时不知什么是好，似乎莫淑不是这样的人，可是似乎又没有理由她不是个文弱的内宅女子。是啊，一个内宅女子见到那马车上的场景会那样淡定吗？个性使然？

    房中一时间寂静无声，只能听见莫淑一声胜似一声的粗重的呼吸，还带着浓浓的不耐烦。“啪！”莫淑一拍案几，抓起案几上的匕首起身，烦躁道：“我跟你了，我最近，我最近心情不好！没有那么多耐心！能不能，能不能不要让我等着你的答案呢？”莫淑挑了挑眉，眼睛瞪得圆圆的，没来由地看着有几分病态。

    郭成业从侧面看到莫淑这个样子心里也有几分害怕，悄声退到后面，压低声音对身后已经抖如筛糠的侍卫道：“你们王妃似乎有些不太对劲，你快去，把陆姑娘叫来，她，她可能知道是怎么回事。”

    那侍卫从来没有这么积极地执行过一个命令，更是没有计较这郭成业凭什么指使自己，忙连滚带爬地向门外跑去。“点儿声！”莫淑冲着那跌跌撞撞的侍卫吼道，一抹凛冽的眼神扫过郭成业，郭成业不禁也往自己的剑柄上摸去。莫淑眼眸低垂，冷冷一笑，缓缓闭上眼睛，长长地吸入一口气，又抬起头缓缓地吐了出去。

    待莫淑在此睁开眼睛时，眼中又是那一潭寂静而柔和的湖水，似乎刚才的汹涌都没有存在似的。莫淑微微一笑，看着巧毒妇道：“毒妇姐姐，你看，我最近，确实有些不太正常，都要把旁人吓到了，这样不好。”

    郭成业看着莫淑，似乎和之前没有什么不同，端庄娴雅，完美的微笑，但是仔细瞧上去又多少有些不同，那眼睛暗潮汹涌，那唇角实在是有些勉强，还有那有些病态的红色脸颊和不断上下起伏的胸脯，似乎是在隐忍着什么巨大的岩浆喷涌一般。郭成业觉得这个样子他有些熟悉，但是那是在经过某种巨大的刺激之后才让自己多年来的，习以为常的伪装毁于一旦，可是莫淑是遇到什么刺激了呢？被人追杀，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不论如何郭成业能觉察到莫淑的异常，转头对巧毒妇道：“巧毒妇！我劝你还是把你知道的了吧，即便是死，也有很多死法。”

    巧毒妇本来心里有些胆怯，但是一听郭成业这么没来由升起了一股傲气，冷笑道：“怎么了？我一个武林人士就偏比她个王妃低一等？不就是个死吗？我连死都不怕了，我有什么！啊！”巧毒妇话还没有完便感觉左边下颌骨处猛地一下刺痛。

    郭成业看向莫淑，便见莫淑表情严肃，右拿着匕首，上面正有一滴血滴落到地面。

    “莫淑！”巧毒妇觉得自己绝美的面庞似乎受到了某种威胁，凄厉地喊道，“你要做什么？！啊！”巧毒妇话还没有完，又不禁大喊一声冰凉的痛感已经从下颌骨延伸到了耳垂。

    “你，你这个疯子，你，你要做什么？”巧毒妇看着莫淑一脸认真的神情，没有半分的害怕的样子，心生胆怯。

    莫淑歪着脑袋端详着巧毒妇，忽而正色地道：“还是留着你自己的耳朵比较好吧，不过，耳朵切下来，血就太多了，我最讨厌不干净了。”

    “要奴婢给王妃拿件外衫吗？”陆巧儿的声音响起。

    莫淑转过头，看向陆巧儿，蹙起的眉头渐渐舒展，笑道：“还是巧儿最了解我了。”

    陆巧儿轻叹一声，拉着带她过来的侍卫走了出去，转头见那侍卫脸色发白，道：“你要是受不住，就到我们房里守着八殿下吧，别让他好奇跑过来，怕是之后的场景不太好看。”

    “陆，陆姑娘，王妃，王妃这是怎么了？”侍卫颤声问道。

    “我哪里知道那女人是怎么刺激王妃了，唉昨日就觉得王妃殿下的状态不对，太低落了，今早上，今早上也是”陆巧儿摇了摇头，道：“算了，就让王妃发泄一下吧，她也是压抑太久了。你别怕，等她过了这个劲儿就好了。”

    “过，过？怎么过？”那侍卫见陆巧儿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更觉得浑身发寒。

    “这女人怕是要倒霉了，啧啧啧。”陆巧儿有些同情地道，“巧毒妇”陆巧儿轻哼一声道，“怕是要见识更毒的了。”陆巧儿带着那侍卫回了房间，找了外衫、端了一盆净水，连香袋、香炉都准备齐全这才匆匆往外走。

    “巧儿！姐姐”萧铭赐见陆巧儿形色匆匆，转头问那侍卫道：“这是怎么了？王妃姐姐出什么事了？”

    “疯，疯了”那侍卫哆哆嗦嗦地道。

    两人未见陆巧儿走出房间唇角勾起的一抹兴奋的笑容，自从上次离开幽州之后与那侍卫统领对峙那一次好久没有看到莫淑如此疯狂了，自家郡主实在是压抑太久了。陆巧儿忽而想起的时候莫淑有一次被老王爷责骂得狠了，半夜里自己跑到云谷山上，将那云谷山上的死尸拆解开来，陆巧儿担心自家郡主出现危险跟在后面，那月光下的专注而优雅，竟有一种异常的美感。云谷堂的堂主也是第二日看到了莫淑剖解的尸体才觉得郡主确有奇才答应收其为徒，却不知莫淑竟然厌烦血液的味道和黏腻的感觉，让云谷堂的众人苦不堪言。

    陆巧儿端着东西快步走到巧毒妇的房中，莫淑已经在巧毒妇的脸上连划了几刀，巧毒妇也是疯了，大骂道：“你这个疯子！你！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哈哈哈。”莫淑朗声大笑道，“你还会这种话？先担心担心你自己吧！你下死了多少人啊？那侍卫怕是就不会放过你，还有师爷，也是你的笔吧？”

    “哼，就他们，生前都不是我的敌，死后更加不是，你看着吧，我定要变成厉鬼，让你一生不得安宁！”巧毒妇的声音字字诛耳，配上那不断往外渗血的脸实在是惊心。。

    莫淑眉头微微皱了皱，轻叹道：“又是变成厉鬼啊，想要变成厉鬼骚扰我的还真不止你一个，你倒是可以试试，看看你们谁更厉害些。”莫淑慵懒地看着巧毒妇，似乎有些无奈又有些期待。

    陆巧儿一听这话心里猛地一堵，不禁想起了老王爷。老王爷当真是阴魂不散，自家郡主这都是为了幽州、为了拓跋云璟，难道还要让她一辈子不得安宁吗？陆巧儿眉头紧锁，沉声道：“王妃别听她胡！什么厉鬼？！她若当真敢骚扰王妃，奴婢见人杀人，见鬼杀鬼！”

    莫淑转头看着陆巧儿，忽然躁狂的心有些平静下来，没来由地又有些委屈，鼻头酸酸的有些想哭，长长地吐出一口气，道：“谁把巧儿你给叫来的？竟然叫你过来，怎么？让我下不去啊。”

    巧儿把东西放在旁边，从胳膊上拿下外衫给莫淑穿上，道：“王妃放心，有我呢，谁都伤害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