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夫人收了匕首，心翼翼地问道：“王妃殿下，听统领大人，王妃殿下今天要把此事解决了，王妃殿下是心里有数了？”

    莫淑点了点头，笑道：“嗯，大概知道了，怎么？琴夫人想要留下来听一听？”

    琴夫人垂眸一哂道：“还真是什么都逃不过王妃的眼睛，是，我也是想听听，多少有些好奇心，这，这接连，唉”琴夫人轻叹一声道，“接连死了这么多人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问题，琴夫人也该知道些的，琴夫人自然可以听一听。这样吧，他们还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不然我们先用膳，等他们回来再。”莫淑盛情邀请道。

    琴夫人微微颔首道：“那民妇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众人用完膳正在喝茶，就听见外面来报，道：“王妃殿下，统领大人回来了。”

    莫淑看了看天色点点头，道：“也不算晚，郭公子可也一起回来了？”

    “自然是一道回来了。”那侍卫自然而然地回道。

    莫淑点点头道：“好，走，咱们一起到外面吧，不然我这房间也挤不了这么多人。”

    众人一道往院中走，侍卫们也正进了府衙走入院中，侍卫统领一见莫淑忙躬身抱拳道：“王妃怎么亲自出来了，属下正要复命呢。琴夫人。”侍卫统领看见琴夫人也微微颔首。

    琴夫人也颔首回礼，莫淑问道：“那三个人可处理了？”

    “处理了，在三人墓前直接烧了。”侍卫统领道。

    莫淑点了点头，转头看向郭成业笑道：“郭公子见这三人被烧有什么想法？”

    郭成业眉头轻蹙，笑道：“我能有什么想法？罪有应得？”

    “罪有应得”莫淑重复道，忽而轻笑一声道：“有趣，郭公子竟然觉得罪有应得他们三人不是和郭公子一样受了孙家的雇佣，不过是拿钱做事罢了，虽然段残忍了一些，但是同为武林人这罪有应得四字未免太重了些吧？”

    郭成业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道：“王妃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下一个该死的人是我了？”

    莫淑扬了扬头，嘴上带着一抹邪笑，道：“不知道啊，你是不是该死。”莫淑缓缓地看向郭成业目光真挚而严肃，似乎这真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哈哈哈！”郭成业忽而朗声大笑道：“王妃殿下可不要忘了，人可是救了王妃啊，我做了什么事，让王妃非杀不可？”

    “自然不是我了。”莫淑挥了挥笑道，“我当然没有杀郭公子的理由，来我得感谢郭公子才是啊。这下我会京城又是大功一件，想这坊间大概又有我不少传闻了吧。”莫淑眼睛微微眯起，嘴角微微翘起，身体微微靠近郭成业，道：“不过怕是孙家不会放过公子吧。”

    郭成业浑身一抖，但还是强行扯出一丝轻松的笑容，道：“就算是王妃查出了孙家不愿意查的，也不能把此事怪罪在我头上吧，那么厉害的三个高都没有拦住，我能有什么用呢？再了，我实在不行便隐姓埋名世间再无此人，想来孙家也查不到。”

    “你本来就是这么打算的吧，为何不走，反而留在孙宅，想看看我能不能找出你留下的线索？”莫淑沉声道。

    “王妃？”侍卫统领有些不明所以，看了看面色铁青的莫淑和面露惶色的郭成业。

    莫淑右边嘴角不对称地上翘，勾出一抹冷笑道：“难道不是吗叶成国公子？我想你的真名是这个吧？果然是叶家一门忠烈，成国”

    ”哈哈哈哈！“郭成业看着莫淑忽而爆发出一阵大笑，“王妃殿下是不是觉得可笑？成国？成全国家吗？我们叶家在前浴血奋战的时候，南燕为我们做什么了吗？没有！”郭成业吼道，侍卫统领一见立刻拔剑护在莫淑身前，周围的侍卫也散成圆形围住了郭成业。郭成业虎目含泪，红着眼眶道：“你知道，你知道我在京城知道满门战死的时候是什么心情吗？你知道吗？！我，我一开始，一开始是骄傲的，真的，我还想着孙家应该重整旗鼓立刻还击，一定能，一定能收复失地的。我知道，我知道我们叶家军的实力，即便是，即便是我们满门战死，就算是打不赢北魏，也定然能撕开一个口子！一定可以的！但是，但是我没想到，我没想到北魏几乎，几乎毫无损伤，孙家竟然打不过他们，自然是打不过的。”郭成业轻蔑地一笑，抽了抽鼻子道，“所以，所以我就不相信了，我不相信叶家竟然就这么一点儿实力！”

    “所以你就回叶城查此事了？”莫淑看着郭成业心里有些隐隐地发疼，他们幽州王府扼守北魏与北燕的要塞，腥风血雨多少将士都填进去了，却不想皇室竟然在她父王尸骨未寒之时企图削爵，他们的爵位可不是恩荫而来的，那是他们幽州王府叔叔伯伯、万千士兵和她父王用命换来的，莫淑自然知道这样被自己的人背后捅一刀是什么感受。

    “我没有。”郭成业怅然若失地摇了摇头，苦笑了一下自嘲道：“我根本，我根本没想到孙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这是朝堂上的倾轧吗？不是啊，这是关涉国家之领土的大事，我没想到他竟然会做出这种事情，我连想都没有想过。”

    “那你怎么知道不对的？”莫淑觉得胸口像是堵了一块大石几乎喘不上气来。

    “是先皇和孙家的反应。”郭成业轻叹一声，笑道：“先皇没有追封父亲、兄姐们，反而是就这样不了了之了，大加犒赏了抢了我们的功劳，却最后还让人倒打一耙的孙家。我自然是意难平，不仅是我，还有一些孙家不能收买的将士的遗孀。但是她们不是暴毙家中，就是在进京路上下落不明，没有人了。”郭成业轻哼一声道：“我们叶家就这样没有人了。”

    “所以你也烧了孙家满门？一个不留？”莫淑长叹一声，道：“一场酒宴竟成了黄泉宴，如若孙家知道不知还会不会在地道里存了那么多酒坛了。”

    郭成业冷哼一声嫌弃地道：“那是我们进攻退守的地道！那是战略重地！他们做了什么？竟然在那里存酒！既然占了我们叶家的位置，就该做他们该做的事情！如若不是北魏自己出了乱子，就孙家那副歌舞升平的样子，这叶城能守几日？出了这镇南郡，其他诸郡又能守几日？南燕便这样灭了！”

    莫淑垂眸不语，这副景象怕是终于要真正上演了，如今拓跋云璎既然已经陈兵在镇南郡外，想来也是想以此为突破口北上。那如今带兵与北燕开战的便是穆逸书了？穆逸书如今实力也不知如何能不能战胜北燕呢？这是穆逸文的弟弟，如若是他再出什么事情，自己以后如何去见穆逸文和伯父伯母啊。莫淑想着双拳不禁紧紧地握了起来。

    郭成业不知莫淑所想，见莫淑一副紧张又若有所思的样子，自然觉得是因为自己话引起了莫淑的担忧，笑道：“我以为南燕已经完了，但是没想到新皇亲政确实就焕然一新了。孙家如此阻止陛下派人来查探孙家庄的事情，陛下竟然还是派了人来了。一开始我听宁亲王的王妃来了，知道应该是陛下派人来查，但是心里不免有些轻蔑，到底还是害怕孙家，派你这么个妇人前来，能有什么用处？”郭成业言语之中带了几分轻飘和藐视。

    “叶公子！不得无礼！”侍卫统领素来是敬重叶家的，是以对郭成业也带上了几分恭敬。

    郭成业看了看侍卫统领，抬向莫淑微微作揖，算是致歉接着道：“所以我便没有走，留了下来想看看你这王妃能不能行。没想到，陛下是深谋远虑，派了个狠角色来了。”

    莫淑笑了笑道：“这叶公子可猜错了，陛下确实因为孙家的缘故不敢轻举妄动，所以嘱我以南行游玩为借口来探查此事。我可不是什么狠角色，只不过是我这个身份还算合适，又还算有些拙能罢了。”

    郭成业摇了摇头道：“王妃太谦虚了，我假冒也是孙家请来的侠客进入孙家主宅之后与他们三人一起时常观察王妃的行动，王妃确实令人敬佩，不论是胆量、学识和观察都绝不是一般人。”郭成业转头看向陆巧儿笑道：“王妃下的这丫头也是厉害得紧，那一日我在土楼里微微一动，就被这位陆姑娘给听到，还真是强将下无弱兵。”

    莫淑微微福身道：“多谢叶公子谬赞了，我可不敢当，我这丫头更是当不起叶公子如此的称赞了。不过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了。”莫淑转开话题，笑道：“幸好叶公子回来了，否则，这能当做叶家人的罪证的这些族谱怕是就要让他们给烧了。”

    郭成业笑着摇摇头道：“那可不会，这滑台孙家怕是对叶城孙家的行径知道的还不全，也不知叶城孙家的行事风格。他们可不是将他们那些丰功伟绩会混入那么多族谱之中，成为不起眼的一部分。他们把对于叶城孙家最为辉煌的这一段早就单独拿了出来保存，那一日酒宴，就是为了庆祝那一日所谓的胜仗，踩在我们叶家尸体上的胜仗的。这些族谱也被拿了出来，被众人祷祝、参拜，所以我在放火之前就把这些族谱拿走了。等我烧完了孙家住宅，我便把它们放到了那水井里，等着以后来查案的人查到这里。”

    “那可真得感谢陛下恩德了，不然叶公子的精心准备就要付之东流了。”

    “怎么会？”郭成业笑道，“我已经不在意那些族谱了，即便是被烧了也无妨，孙家人已经都死了，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莫淑点点头，道：“可是如今怎么办呢？如果叶公子就那样离开了，我拿着那些记录也能向陛下请求彻查，但是如今叶公子也在这里，即便是叶公子有情可原，但是杀人就是杀人，叶公子可是毒死了叶家整个庄子的人，还将他们活生生烧死。即便是孙家人该死，那些家仆却又如何招惹你了，竟然最后落得如此下场？”

    郭成业一愣，忽而释然地笑道：“果然，果然是王妃殿下，竟还知道我是先下毒将他们毒死的？”

    “不然，即便是再大的火也总有个蔓延的趋势，没道理一个都没有逃出去。还有很多家仆的死相和位置分明是在上岗之时毙命的。他们如若是神志清醒怎么可能就那样安然就死？这是不可能的。“莫淑摇了摇头，道：“叶公子，虽然这话我好像也没有资格，不过，叶公子也未免太过狠毒了些。”

    郭成业长叹一声抬道：“是啊，我是十恶不赦。我想，这就是为什么我分明已经出城了，却又鬼使神差地回来了吧。那些冤魂不想让我就这么离开，他们定然要让我回来承受罪责。”郭成业长出一口气，抬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清凉的夜晚的新鲜空气，笑道：“不过，我也完成了我的目标，我愿意为我做的事情承担罪责，我想，父亲也会这么想吧，不然我死后如何面对叶家的列祖列宗？”

    莫淑定定地看着郭成业，眉头渐渐地鼓了起来，过了许久才淡淡地道：“叶公子，如果你想走，我可以放你离开。”

    “王妃殿下？”侍卫统领有些诧异地看向莫淑，面露难色。

    莫淑转头看他，道：“统领大人也不用觉得难办，这是我的决定，我会和陛下解释。陛下如若是要降罪也不会落到统领大人身上，我可以向你保证。”

    “王妃殿下，您真的不用如此的。”郭成业笑道，“这几日我也矛盾过，但是我觉得我如若是不当面看到孙家那副恐惧又憎恨的嘴脸，我还不够解气，我想王妃殿下应该能懂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