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此举一出,盛汐颜自己都有些意外。
要是在比赛场上也能有这么勇敢就好了。
温软的触感,让她不由得闭上眼睛。
这样近在咫尺的距离,可以清晰地感觉到彼此的呼吸,轻拂着交缠在一起,伴随着的还有不知是洗发液还是沐浴露的清香,若有似无地侵入她的嗅觉。
她只停留了短短一瞬,但却像是过了很久。
然而正当她算直起身子,结束这个一时冲动的举措时,慕江辰却把手放在了她的后颈,让她的动作不觉一顿。
他似乎从她的突如其来的偷袭中回过神,开始反客为主,但动作却同样带着些许生疏与试探,固定她脖颈的手指温柔至极,就连呼吸都变得轻缓起来。
不多时,他放开她,结束了这个浅尝辄止的亲吻。
盛汐颜坐直,下意识地按了按嘴角,又摸了摸脖子。
仿佛还能感觉到残留在那里的温度。
她的反应像是慢了半拍,方才一派镇静,此时却后知后觉地有些心跳加快。
她略微垂下头,悄悄地用余光量慕江辰。
刚巧赶上他望过来,她连忙收起视线,旋即又觉得自己这种“敢做不敢当”的行径有些好笑,于是她抬起头,毫不躲闪地回望过去。
他却善解人意地将目光转向了电脑屏幕。
装作没看到她那副神色窘迫又强作镇定的模样。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似乎发现他的眼底藏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这是被笑话了吗?
盛汐颜哭笑不得地想,下一秒,她放在腿上的手却被他握住。
肌肤相触的温热传来,她先是怔了怔,随即也不受控制地弯起了嘴角。
此前她曾经认真思考过,如果她顺从内心和慕江辰在一起,那么他们之间又会变成什么样。
她一度以为不会出现任何变化。
她和他依旧会是游戏里配合默契的队友、搭档,会在每天的训练结束后一同回到她屋内,继续“开灶”加训,也会默默地把对方放在心中最重要的位置。
多的只是一个男女朋友的名号罢了。
如今才意识到,原来还是有所不同的。
就像现在,她并不是第一次被他这样牵着,但心里却无比清晰地产生了一种认知,那就是她对他来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除了她之外,他不会再这样牵第二个人。
这种感觉对她来非常陌生,即使是自被她视作唯一亲人的夏安远,她也从未对他有过这种……或许可以称之为“占有欲”的念头。
她不由得回握过去,指尖轻轻地扫了扫慕江辰骨节分明的手指和手背。
如同方才那个一时勇敢的亲吻,这样亲密的、带着些许暧昧的动作,只会是她和他的专属,思及此,她心中悄然生出一丝隐秘的快乐。
她曾经把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看得很淡,尤其夏安远走后,她更是觉得自己在世间无牵无挂、孑然一身,随时都可以毫无留恋地抛却尘寰。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她有了将她视作特殊、于她而言也是特殊的那个人。
没有基于任何血缘关系,却依旧能够真心实意地爱着对方。
她忽然很庆幸能够拥有这样一种关系。
更庆幸的是,当她产生迟疑和犹豫的时候,他坚定不移地走向了她。
随后几天,盛汐颜更加清楚地感觉到,很多事情都变得不一样了。
比如厨房连着三四天没有做面条,梅哥突然问起,才知道是慕江辰担心她用筷子不方便,于是向师傅申请,把近期的伙食都换成了可以用勺子吃的那种。
虽然大家都可以理解,并且表示完全不介意,但慕江辰却,为了感谢他们的迁就,他算等一月四日的比赛结束后请所有人吃顿好的。
字里行间,全然一副“她的事就是我的事”的即视感。
众人还没吃到大餐,就已经被狗粮喂饱了。
背地里不约而同地定主意,到时候不让他大放血就不是人。
盛汐颜无意间听到他们交头接耳,连忙溜进厨房,请师傅一切照旧。
不是心疼慕江辰的钱包,而是她觉得自己太拉仇恨。
然后接下来的几天,她充分体验了一把“队长亲自给夹菜”的待遇。
众目睽睽之下,慕江辰倒是有种若无其事的淡定,这也是为战队考虑,让盛汐颜尽快养好伤,能够早日上场。
他那副一本正经、郑重其事的语气,搞得盛汐颜都产生了错觉,怀疑自己的手不是蹭破皮,而是上了石膏。
……并且似乎更拉仇恨了。
再比如每天晚上的加训。
她这段时间被禁止碰游戏,但看看视频、做一些数据分析却还可以,于是场面就变成了两人一起交流讨论,或者慕江辰做训练,她在旁边敲字或整理资料。
有几次时间太晚,还干脆睡在了一起……字面意义上的睡。
虽然两人的卧室都在顶楼,三两步就能回去,但自从那次“同床共枕”之后,避嫌二字就像是被彻底删去,以往穿戴整齐的晚间加训,也变成了“睡衣趴”。
连带着睡同一张床也逐渐习以为常。
这床的宽敞程度虽然不能和慕江辰家里的比,但对他们两个来却也足够,加上两人的睡相都不差,完全能做到一整晚相安无事。
盛汐颜并不排斥这种亲密的举措,相反,还生出一种久违的名曰安心的感觉。
不过这事从来没有让第三个人知道,若不然绝对能在俱乐部引发一场地震。
即使事实的真相是,两人迄今为止最出格的举动也不过一个晚安吻。
公历新年来临的那天,慕江辰收到家人带来的消息,盛棠就职的学校听闻她家暴女儿的事,震惊之余,声称她已经主动辞去了所有工作。
经过辗转听,她竟是住进了疗养院,开始接受心理治疗。
盛汐颜再度联系到James,从他那里确认了这件事。
她并没有感到多少意外,因为她知道盛棠在精神上受到了什么样的致命击。
她终于获得了梦寐以求的自由。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夏珩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得到这个消息,表示已经在找律师办理手续,把她的监护权从盛棠手上转移到他那里。
盛汐颜懒得和他扯皮,敷衍几句就挂断了电话,顺带以忙着准备比赛、实在走不开为名,婉拒了他提出的新年家庭聚餐的邀请。
夏珩全然不知她近期不能上场,对她的信以为真,只得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盛汐颜也很发愁,遗憾自己出生太晚,距离十八岁还有十个月的时间。
导致她迟迟不能摆脱“监护人”这种令她避之不及的东西。
不知不觉,已是比赛前夕。
主场作战的缘故,众人不必飞往别的城市,晚上九点一到,就陆陆续续结束训练,算闲聊几句之后回卧室休息。
盛汐颜看着慕江辰开训练软件,顿时一手搭在他肩膀上,顺带把下巴搁上去,用实际行动制止了他的下一步动作:“今晚别练了。”
慕江辰停住,带着宽慰讨价还价:“没事,就一组。”
盛汐颜沉默了几秒,忽然道:“我和你一起。”
见他一怔,她活动了一下左手手腕和手指:“我键盘,你控制鼠标。”
这个软件和游戏里的操作一样,鼠标用来选择目标和调整方向,键盘负责释放各种位移和攻击技能,在设置上非常考验速度和协调性。
还从未有过两个人配合完成的情况。
在慕江辰话之前,盛汐颜连忙又道:“这么多天不让碰游戏,我已经够惨了,队长帮个忙,我就试一下,不然这只手也要生锈了。”
也不算谎,这些天她坚持来训练室,虽然会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但游戏却是被明令禁止的,慕江辰就在她旁边,让她连浑水摸鱼都不成。
她只能看着队友们做练习,或者和那名替补一起训练赛。
表面无比坦然,还帮着一起复盘,实际已经心痒到无以复加。
慕江辰心知她的好意,也听出她话音里的无奈与期待并非作假,想了想,顺水推舟地同意了她的要求。
盛汐颜瞬间直起身子,正襟危坐,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电脑屏幕上。
其实她的左手每天并没有闲着,甚至还练就了单手字的特殊本领,但不紧不慢地敲字,终究不能和游戏里作战的感觉相提并论。
即使只是训练软件,她都觉得自己在霎时间精神一振。
慕江辰没有点击开始,而是切换账号,登上了她的颜夕。
毕竟她还是最熟悉颜夕的技能。
盛汐颜看出他的考量,笑了笑,然后对他点点头。
在他按下开始的同一时刻,她飞快地出了第一串组合技。
盛汐颜非常珍惜这个得来不易的机会,聚精会神地留意着每一个障碍,将操作精确到分毫,想着能多一秒都是赚。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她和慕江辰的配合竟是如此顺畅,他刻意复制她平日里的操作习惯,尽可能地迎合她的速度和节奏。
如果不是一些特别细微的差别,她几乎都要怀疑是自己在用鼠标。
不多时,练习结束,盛汐颜看了一眼数据,在今日成绩榜上排第二。
仅次于慕江辰自己出来的分数。
与此同时,训练室里响起一个疑惑的声音。
原泽摘下耳机,探头看过来:“是盛妹子在做练习吗?”
温东铭和白琰正在聊明天的对手,闻言也停下交谈,惊讶地看过来。
盛汐颜举起右手以示清白:“我就摸了一下键盘,是队长在控鼠标。”
众人:“……”
虐狗就算了,虐菜又是什么鬼?这世上还有没有天理了?
无意中又拉了一波仇恨,盛汐颜飞快地转移话题:“大家明天比赛加油,带着我那份一起,我会在台下等待你们凯旋归来。”
原泽趣道:“盛妹子,要是能零封对面,你也请一顿怎么样?”
“没问题。”盛汐颜爽快答应,“不管怎样都请,队长请中午,我请晚上。”
众人闻言,纷纷表示这波不亏,为了这两顿饭也一定得好好加油。
然而热闹过后,大家面面相觑,从彼此的神色中看到了同样的想法。
明明赚到了,但好像又被塞了无形狗粮……这一定不是他们的错觉。
突然间,一个声音响起,带着些许犹豫,心翼翼道:“队长,教练,我……我看明天的比赛,要不还是让颜夕上吧。”
众人不约而同地望过去,话的不是别人,正是那名预备队的替补。
他迎着注视,硬着头皮道:“我觉得她即使这个样子,也会比我得好。”
“不用担心。”慕江辰语气平和道,“也别太紧张,尽力就好。”
白琰也道:“我看你这几天磨合得还不错,只要正常发挥,我们未必会输,心态很重要,稳住心态就等于赢了一半。”
温东铭点点头:“白哥的是,而且近几局训练赛,你确实表现得挺好。”
原泽好笑道:“再了,盛妹子上场,你让她用脚吗?”
那名预备队员支吾了一下,几番欲言又止,最终什么都没。
盛汐颜忽然开口:“如果是因为这个训练软件,你真的不用担心,我出这个成绩完全是沾了队长的光,就算是我自己拿鼠标,也不一定有队长得好。”
“明天又不是比训练软件,我一星期没参加训练赛,也没竞技场,你现在的状态绝对吊我,而且原哥得没错,我上场只能用脚。”
她笑了一下:“当着摄像头的面,我可真没有把脚翘上桌子的勇气。”
众人皆是一笑,那名预备队员的神色也稍许缓和了几分。
白琰摆摆手:“都去休息吧,别在这耗着了。”
大家这才三三两两关上电脑,依次离开了训练室。
上楼之后,慕江辰第一时间去拿医药箱,有些忧虑地道:“我看伤口已经愈合,本来想着可以停药了,怎么,还是有问题吗?”
“没有。”盛汐颜无奈一笑,“我还不是为了安慰他,不然你让我什么?总不能顺着他的意思,我确实比他得好,明天就要上场吧?虽然我也想。”
慕江辰松了口气,话音却斩钉截铁:“不行,你不想。”
盛汐颜:“……”
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
她看着他轻轻握住自己的右手,拆开纱布,语调轻松道:“真的没事,早就不疼了,要不是你太严格,我早就可以……”
慕江辰毫不留情地断她:“不要想了,你不可以。”
盛汐颜:“……”
真的很严格。
她识趣地认输,只得遵照命令安心养伤。
争取早日回到赛场上,回到他的身边。
只是念及明天的比赛,她的心中还是不受控制地浮上一丝担忧。
不知那名预备队员听了大家的劝慰,最终有没有放下心理包袱,如果不是他,她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居然在无形间给他们留下了那么大的心理阴影。
……就像是得了“颜夕恐惧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