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玉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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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熙和谢宜安一同慢悠悠的策马, 在热闹的街市里,他们倒是有些闹中取静的意味, 静了没片刻,魏熙侧首看向谢宜安:“你倒是交游广阔, 温绍延刚入长安, 你便和他一起玩了。”

    谢宜安闲闲道:“怎么, 不乐意了?”

    魏熙道:“我不乐意什么, 只是他的身份总归是不好拿捏的。”

    谢宜安看了魏熙一眼,反问:“你也知道这些,那为何还与他牵扯。”

    魏熙抖了抖马缰,一脸理所应当:“因为他长得好看。”

    谢宜安没理会魏熙的玩笑之言, 神色有些严肃:“阿熙,有些事你是不必去参与的。”

    魏熙握着马缰的手一紧:“为何, 因为我是个女孩子吗?”

    谢宜安看着魏熙的手:“这些事不好玩,你没必要掺合进来,一切有谢家。”

    魏熙对谢宜安一笑, 神采飞扬里带着些娇纵:“可是我喜欢。”

    谢宜安看着魏熙,叹了口气, 不再什么。

    谢宜安不了,魏熙却不放过他:“温绍延才来长安几日,你怎么和他玩到一起了。”

    谢宜安仿佛忘了方才之言, 道:“长安虽大,可好玩的地方也就那么几处,难免就碰上了, 都一般大,总不能不搭理人家吧,这一来二去的也就熟悉了。”

    魏熙颔首:“温绍延是个有趣的人,你爱和他玩就玩吧,只是分寸还是要注意些。”

    谢宜安噗嗤一笑:“你这丫头话怎么这般老成,我还用你教?你就别操心了,思虑过重的人可是老得快的。”

    谢宜安还没笑玩,魏熙就一鞭子抽到了他的马上,马儿受惊,前蹄一扬奔了起来,谢宜安倒是没吓到,沉着老练的控马,马儿扑腾了没几下便停了下来,谢宜安回头扬起下颌,对魏熙挑衅一笑,眼里是比容貌更夺目的张扬,鲜衣怒马意气风发应当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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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熙回了宫,理应是去皇帝哪里先将今日之事报备一通的,可当她跨过森严宫门后,不知怎地竟想起了,那日荷塘畔痴痴凝望的魏窈。

    鬼使神差的魏熙转了方向,向归真观行去,临近归真观时,魏熙顿住了脚步,她觉得自己有些无聊,那道观有什么好去的,魏窈如何与她又有什么干系。

    此念一出,魏熙转身离去。

    魏熙到了甘露殿前,正欲迈上台阶,却闻一阵香风和着环佩之音迎面传来,她抬头看去,是几个宫人簇拥着一个妙龄丽人从台阶上往下行来,原来是皇帝的妃嫔,魏熙也没在意继续往前走,倒是那丽人见了魏熙,面上挂起了娇媚的笑:“原来是公主来了。”

    魏熙脚步不停,嗯了一声以作应答,她素来不爱与皇帝的妃嫔有什么牵扯,除了季惠妃,她对旁的妃嫔都不怎么理会,与其不理会,倒不如魏熙从未将她们放在眼里。

    那丽人见魏熙态度冷淡,心中有些恼,面上依旧笑吟吟的:“公主是刚从宫外回来?怎么也不回去休整一番再来给陛下请安,风尘仆仆的当心陛下心疼。”

    魏熙看向丽人艳若桃李的脸:“你是谁?”

    魏熙一问,堵的丽人面容一滞:“妾芳仪柳氏。”

    魏熙面上作恍然之色:“原来是柳芳仪,我还以为我出宫这半天阿耶就给我新娶了个阿娘呢。”

    柳芳仪面色难看:“公主慎言,册立中宫可不是来玩笑的。”

    魏熙一笑:“既然不是中宫,你哪里来的胆子对我指手画脚?”

    她罢不再理会柳芳仪,径直往前行去。

    蕤宾扶着魏熙,嗤道:“真是开了眼界,宫里竟有如此蠢钝的嫔妃,也不知陛下看上她什么了?”

    “谁知道呢?”魏熙淡淡道。

    这种没脑子还四处招摇的人在宫里待不长,许是人都对脑子不好的人宽容些,魏熙抚了抚衣袖,倒是没怎么在意。

    魏熙进了甘露殿就见皇帝倚在榻上,握着一本书在看,魏熙上前行礼,皇帝挥了挥手,免了魏熙的礼,魏熙站直身子走到皇帝身畔坐下道:“阿耶看的什么书?”

    皇帝将手中书放下,道:“闲来无事随便翻了一翻罢了。”

    魏熙点头,随即静了下来。

    皇帝有些奇怪,问道:“怎么了?今天话倒是少,在宫外惹祸了?”

    皇帝虽这样问,话里却是趣意味居多,魏熙听了仍是闷闷的,反常的没有反驳,皇帝见了有些忧心:“怎么了,不高兴?”

    魏熙点头:“今天我看了一场极为精彩的父子相认。”

    皇帝拍了拍魏熙的头:“人家父子相认和你有什么干系,你在这里闷闷不乐的做什么。”

    魏熙偏头,抬手护住了自己危在旦夕的发髻,一副感怀之色:“我只是觉得知人知面不知心,有些失望。”

    魏熙抱头的动作给她面上的神色增色不少,看的皇帝发笑:“怎么失望了?”

    魏熙看皇帝没有再拍她的头的意思,放下手道:“我原先是很欣赏崔珉的,对张氏那种人都能一心一意,一直觉得他是朝中最有君子之风的,可今天我却不这么认为了,他分明就是个伪君子。”

    皇帝有些惊讶:“父子相认的竟是他,他儿子是谁?”

    魏熙道:“他儿子是一个商贾,叫裴斯,是他与一个歌姬生的。”

    皇帝点头,算了算年龄:“都能自己经商了,可见这裴斯年纪不了。”

    魏熙点头,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讲给皇帝听:“今天表兄不当值,我想去找他玩,可他却和别人去丽人坊了,于是我就跟过去了,还未几句话呢,张氏便去了,当街就要死裴斯,然后就牵扯出裴斯的身世了,我便令人去寻了崔珉,滴血验亲,然后血融了,他们是父子,张氏受不了刺激就晕了。”

    魏熙完愤愤道:“崔珉这人可真冷血,先前只顾着和亲儿子话,不理会张氏,等张氏晕了,他竟带着张氏便走了,对快被死的儿子不闻不问。”

    皇帝听了,静了一会,道:“裴斯如何。”

    魏熙很能领会她阿耶的意思,不是伤的如何,而是他这个人如何,魏熙想了想道:“裴斯……很好看。”

    皇帝无奈,在魏熙额上敲了一下:“你呀,一个人如何是只看脸的吗?”

    魏熙反驳道:“相由心生,长得好看的人心地自然也是极好的。”

    皇帝斥道:“歪理,他与崔呈比起来如何。”

    魏熙理所应当道:“崔呈没他好看。”

    魏熙罢,不等皇帝训斥,接着道:“不过别的他应该就比不过崔呈了,毕竟崔呈自幼便是按崔家继承人的方式教养长大的,而裴斯,想必他阿娘给他请不起好先生的,要不然他就去科举了,怎么会沦落成商人。”

    皇帝颔首:“再如何,裴斯也是崔珉亲子,凡事还都是要讲究个血脉亲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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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熙从皇帝那里回了凤阳阁不久,便见林藏秀回来了,她虽神色如常,可眼底眉梢却满是藏不住的欢喜。

    魏熙见状放下笔,笑道:“怎么,要当女丞相了吗,怎么如此开怀?”

    林藏秀行了礼,坐在魏熙身畔:“今日李相公让我参与写史了。”

    魏熙一笑:“这倒是好事,凡事都是开头难,只要开了这个头,往后的事都顺下去了,多用些心,你的前程可不只是写史。”

    林藏秀闻言,面色庄重道:“是。”

    魏熙看着林藏秀忽然想去什么似的:“只是这心得用的恰到好处,像之前那事以后不许再有了。”

    林藏秀闻言应道:“先前是我鲁莽了,以后我定会字字斟酌,心谨慎。”

    魏熙点头,重新拿起笔来写字,她不似寻常女子般爱仿卫夫人的簪花写韵,反而写得一手飘逸灵秀的飞白,虽笔力不足,但也颇具风骨。

    林藏秀正看着魏熙的字,却忽听魏熙道:“当年我读了你的《苇泽赋》后,自己也是写了一篇赋的。”

    林藏秀问道:“是什么赋,可否让藏秀拜读一二。”

    魏熙再次放下笔:“好像是叫《玉钺赋》吧,我记得当时我写完后很满意,现在竟都快忘了里面到底写的什么了。”

    魏熙又道:“那篇赋我写完就撕了。”

    林藏秀讶然,问道:“为何?”

    魏熙看着林藏秀:“因为那篇赋戾气太重,阿耶看了必定是不喜欢的。”

    林藏秀闻言默然,她想起了她因《苇泽赋》所享受的风光和赞誉,以及之后多年的藏慧守拙,泯然众人。

    作者有话要:  公主是个文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