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探望
日子过得飞快, 一眨眼已经是冬去春来。
这一个冬天,倒也没什么大事, 就连冯氏,都消停了许多, 每日里除了照顾幼帝, 便是念经修佛。
魏熙冷眼看着, 心知冯氏不是这般安分的人, 越发吩咐人仔细看管。
冯氏这里消停了,雍王那里却不好了。
人老了,终是要走的,他走了, 再没人能与魏熙抗衡,宗室也会成为一盘散沙, 可魏熙却没法高兴起来。
放眼大夏,怕是再也没有人比雍王更在意大夏了,他虽制肘魏熙, 可却不能不承认,有他在, 那些不服魏熙的人会安分许多。
他走了,对魏熙也不见得是件好事。
自从魏熙知道雍王病重开始,便有了紧迫感, 加快了集权的速度,给裴斯杨懿等人升了官,势要将朝堂拢在自己手中。
雍王并非病的不知世事, 却由着魏熙作为。
对此魏熙是感谢的,虽忙的脚不离地,但也常挤出时间去看他。
雍王府来人传话时,魏熙正在中书省和裴斯话。
新制在裴斯的运作下已经进一步落实完善下去,没有了那些刺头,再加上裴斯自己也是个灵活的,新制实行的倒是比魏潋在时顺利许多。
魏熙也借机升了裴斯为中书令,在朝上当官,除了身份极贵的,大多数都是要熬资历的,裴斯年不足而立,就执掌超纲,群臣自然是不服的。
对此,魏熙却也没多插手,官位给裴斯了,能不能坐稳就看他自己了。
“你怎么做我不管,但也别太松懈了,那些是历练了十几二十年的老狐狸,可不是你手下的家奴。”魏熙将手中卷宗放下,对裴斯道。
“我知道,收拾他们还不容易,一个个急躁的很,顾前不顾后的。”裴斯勾着唇角,将一碟玉露团推到魏熙面前:“公主午间没用什么,吃些点心垫垫吧。”
魏熙确实有些饿了,她拿起一个玉露团,对裴斯道:“你想给他们挖坑?”
裴斯看着将玉露团往口中送的魏熙,笑道:“害人终害己,他们忙着给我找茬,哪有不将自己搭进去的道理。”
裴斯着,替魏熙添了一盏清茶:“公主放心,我定会尽快辅佐公主得到一个一不二的朝堂。”
魏熙将口中玉露团咽下,嘱咐道:“需得张弛有度,毕竟我不是正经的朝堂之主。”
裴斯将茶壶方下:“臣明白。”
魏熙将手中最后一口玉露团咽下,又道:“找机会将林藏秀从秘书监调到我身边吧,毕竟是朝廷官署,不是让他们父女擂台的地方。”
裴斯抬手揉了揉脖子,懒声道:“那老家伙该回家养老去了。”
裴斯话落,便听外边内侍来报,雍王请魏熙过府话。
魏熙闻言,神色凝了下来,心知雍王怕是不好了,要交代遗言。
魏熙对陈敬道:“我去看看,若是无事,你也早些回府歇着,过后怕是还有的忙。”
陈敬撑着桌子起身,略整了整衣衫:“臣送公主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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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王府一片肃静,便是来往的家奴,都是有条不紊的,府中规矩极好,却带着股清冷。
雍王终生未娶,没有妻妾子嗣,来迎魏熙的是他府中长史。
魏熙和长史简单问了几句话,得知雍王状态后,面色便不怎么好,不发一言,快步往雍王寝居去。
雍王院中的梨花开得正好,满树洁白,风一吹飒飒而落,如雪一般,在春和景明时呈现出有别其他花草的萧瑟。
魏熙的脚从花瓣上踩过,红着眼圈进了房中,径直往雍王床边去了。
雍王躺在床上,神色枯槁,只有两个生了华发的老奴守着。
见了这么一副景象,魏熙只觉胸中郁郁。
老奴见了魏熙,对魏熙微微一礼,侧身给魏熙让出地方,魏熙抬步走到雍王榻前,轻声唤道:“伯父,阿熙过来了。”
雍王闻声,抬了抬眼皮,露出一双浑黄的眼睛:“来了呀。”
魏熙点头:“伯父可有什么吩咐。”
雍王似是没听到,轻轻抚摸着手中玉镯。
魏熙随着他的动作看去,只见那镯子色泽润盈,一看便知是常年把玩的。
她想起了幼时所闻,眼睫缓缓垂下,又是一个为情所困的,她不明白,那些情情爱爱的到底有何魅力,将这么一个前途无量的人,耽搁成这般模样。
“听过我的荒唐事吗?”雍王抬了抬眼睫,问道。
魏熙点头:“听过。”
雍王微微一笑:“她是南陈余孤,从长在南边,从里到外都是柔的,跟春天的梨花瓣似的,和长安女子一点都不一样。”
魏熙面上也带了笑:“应当是个让人见了就爱惜的女子。”
“是呀。”雍王着,面上的笑缓缓淡了:“可惜我辜负了父母,舍弃了那么多,都没能留住她。”
魏熙看着雍王:“其实,伯父比阿耶适合,伯父后悔吗?”
雍王抬眼看向魏熙:“这话你六哥也问过。”
魏熙闻言,心中一颤,只听雍王道:“后悔呀,怎么不悔,到头来什么都没了。”
魏熙听了雍王的话,鼻子有些酸:“伯父是大夏最让人敬佩的人,怎么就什么都没了?”
雍王一笑,笑里有些讽刺。
魏熙见状也不再话,过了一会,又听雍王叹道:“魏家的孩子爱的只能是大夏,可惜我没做到,阿昱和六郎也没有做到。”
他着握住魏熙的手:“阿熙,魏家只有你一个能顶事的了,你不能如此。”
“不会。”魏熙声音温温的,却不乏坚定:“我只喜欢大夏,有了大夏,才有我。”
雍王闻言,握着魏熙的手紧了些:“好孩子,你记住,大夏的皇帝,只能姓魏。”
“我知道。”
雍王看着魏熙,手依旧没松开:“将阿祯接到身边教养吧,他就是你的孩子。”
魏熙顿住,抿唇不语。
雍王死死盯着魏熙,面色越发灰败。
魏熙的手颤了颤,复抬手指天:“魏熙发誓,余生自守着大夏,终生不孕育子嗣。”
雍王闻言,手一松,无力的落在床榻上:“阿熙,这是你自己争来的,有得必有失。”
魏熙替雍王拢了拢被子:“我知道。”
雍王瞌了瞌眸子:“我累了,你回去吧。”
魏熙看着雍王,有些犹豫,终是依言出去了。
等到了门口时,她回首,只见雍王将玉镯贴在面颊上,无喜无悲,带着阅尽沧桑的倦怠。
魏熙回头,抬步跨了出去,在经过那株梨树时却停住。
花瓣落在她面上,柔柔的,她不知怎么,想到了温绍延。
她轻轻一叹,将花瓣从面上拿下,不一样,终究是不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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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熙再见到谢珏,是在雍王下葬后。
那时梨花已经谢了,终南山皆是温柔的浅碧色。
谢宜安带着她在遥遥传来的钟声中缓步而行,最终停在了一处竹舍前。
是竹舍,却毫无粗陋之感,清雅幽静,轩廊俱全,看着便觉得清爽舒坦。
魏熙扯了扯门前松针,只觉得这竹舍倒是和她在翠微山的别业有些相像。
想到这,魏熙有些遗憾,自从别业建成后,她好似还未去过,眼下怕是更没时间了。
谢宜安抬手拍掉魏熙扯着松竹的手:“也不怕扎手。”
魏熙收回手,对谢宜安道:“不知道的还以为里面住了个神仙呢。”
谢宜安负手向前走去:“可不就是要修成神仙嘛。”
魏熙抬步跟着他往里面去,方跨进院门,便见两个童子在喂鹤,童子见了魏熙和谢宜安,面上扬起纯粹活泼的笑,放下食物,便引着二人往屋中去了。
屋中,谢珏正在和一个道士话,他一袭道袍,美髯披发,面前一盏清茶,端的气度超凡。
而他对面的道士却与他南辕北辙,衣着粗陋,连头发都是乱糟糟的,魏熙正奇怪谢珏为何会与这样的人相交时,便又见道士举起酒葫芦灌了一口。
魏熙脚步蓦然一停,她认出了那个道士,正是帮她炼药的泼皮老道。
谢宜安侧首看着魏熙,只见魏熙神色变换,最终却是隐了下去,魏熙对谢宜安道:“走吧,在这站在做什么。”
魏熙罢,当先进了屋中,径自往谢珏身边坐了。
谢珏侧首看她一眼,忽的眉头一蹙:“瞧你的眼圈青的,一个姑娘家,怎么如此不在意。”
魏熙自顾自的倒了一杯茶:“站在朝堂上,我巴不得人家忘了我是个姑娘家,哪还有心思扮。”
老道将最后一滴酒饮尽,对谢珏道:“走了,贫道不扰你们祖孙叙旧了。”
老道罢,将酒壶倒扣晃了晃,对魏熙笑道:“公主,没酒了,还请公主再给我送去些。”
魏熙淡淡一笑,也不问二人怎么认识的:“自然少不了道长的酒。”
老道闻言,懒洋洋舒了舒筋骨:“那我就回去等着了。”
老道罢,抬步跨了出去。
谢宜安侧身一让,等老道走了后,也退了出去。
魏熙看着谢宜安的背影,抬手撑住了下巴,歪头看着谢珏。
谢珏瞥她一眼,继续方才的话题:“你便是换张脸,人家也忘不了你是男是女。”
作者有话要: emmmmm感觉我太爱六哥了,他和公主怎么写怎么嗨,放到温绍延身上就不行了……可怜的温温~难道真是男人不坏女人不爱???虽然我还是个宝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