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后悔
自弹琴一事后, 魏熙便常教魏祯弹琴,二人一个教, 一个学,除了琴, 再没见过什么旁的话, 可纵是如此, 时间久了, 关系也日益和缓了。
今日魏熙得闲,便命人开库,将自己尘封已久的琴拿了出来,她调了调音, 便和魏祯一同合奏《良宵引》。
一曲过后,魏熙赞道:“不错, 曲调流畅,只是月夜清风,良宵雅兴, 泛音处再轻缓些更好。”
魏祯点头,当下按魏熙所, 又弹了一遍。
魏熙听罢,含笑道:“很好,阿祯悟性很高。”
魏祯唇角微微一勾, 却问道:“我听过乐师奏的《将军令》,澎湃激昂,浑厚恢弘, 令人过耳不忘,听是姑母作的?”
魏熙点头,却不免想起那曲是为谁所作,一时有些晃神。
却见魏祯拿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看着她:“我想学。”
魏熙看着魏祯的眼睛,一句你基本功还未好,怕是学不了,已经到了嘴边却没有出来。
她点头:“我先弹一遍,你看着些。”
罢,魏熙将手放在弦上,弹起了这首久违的曲子。
明明已经多年不曾弹过,却不觉生疏,果真是自己作的曲子,便记得格外清楚些吗?
一曲弹罢,魏熙看向魏祯,却见魏祯似在走神。
“阿祯?”
魏祯回神,突然问道:“这首曲子,听是姑母为阿耶作的。”
魏熙淡淡一笑:“你基本的指法也已经学会了,我让人给你拿曲谱来,你对着谱子练,有不懂的,我再教你。”
魏祯缓缓垂了眼眸:“好。”
魏熙起身:“好了,你也歇会吧,莫要累着。”
魏祯低声道:“姑母慢走。”
魏熙嗯了一声,便转身出去了,随着她的一并宫人也垂首跟着走了出去,这座侧殿里一下子空旷了许多。
魏祯直直坐在原地,看着春鸣指挥内侍抱走了魏熙的琴,只余他一人一桌,对着一张空了的琴桌。
他抬头,看着魏熙渐行渐远的背影,双手缓缓放在琴上,隔空虚虚滚拂,赫然是一支没有声音的《将军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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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熙回到寝殿时,便见温绍延站在门外,他一袭青色直缀,好似严寒霜雪都不得侵蚀的修竹。
“来了多久了?”魏熙问道。
温绍延摇头:“不久。”
魏熙道:“下次过来,你直接进去便是,你我之间,还要避讳什么?”
温绍延微微一笑:“规矩还是要守的。”
魏熙看着他面上永远不急不躁的温和,心好似也落在一片柳絮里,四周皆是软绵绵的,很是温吞。
魏熙瞥他一眼:“天底下再没有比你还规矩的了。”
魏熙罢,当先迈进殿中:“进来吧。”
二人在榻上坐下,温绍延问道:“方才是陛下在弹琴?”
魏熙懒洋洋歪在榻上:“是呀,难得没生疏。”
魏熙罢,拿了一颗葡萄放进了嘴里,顿觉满口清甜。
她又从碟子里捡了一颗放在温绍延嘴边:“味道不错,尝尝?”
温绍延微微一笑,低头将葡萄衔在嘴里。
魏熙拿一只胳膊撑着头,静静看着他,等温绍延将葡萄咽下,魏熙问道:“好吃吗?”
温绍延道:“好吃。”
他罢又道:“不过这些冰镇果子还是少吃些的好,太寒了,伤身子。”
魏熙懒声道:“当皇帝本就规矩多,朝堂上那么多人盯着我,如今回了自己殿里,你又来管我。”
温绍延起身坐在魏熙身边,抬手帮魏熙轻按额头:“陛下也知自己是皇帝,您的身子可是关乎大夏安危的。”
“哪有那么夸张。”魏熙着,一转身子,侧身躺在温绍延腿上:“他们怕是巴不得我死了,好扶个无力亲政的皇帝。”
温绍延低叹:“如今朝政尽在陛下手中,众臣对你无不是言听计从,哪里有那心思。”
“言听计从?”魏熙一转声调,抬眸看着温绍延:“可不是吧,就拿回纥之事来,唐宪就差指着我的鼻子,我人行径了。”
温绍延神色微顿:“我觉得唐相公的也不无道理。”
魏熙面色微冷:“你也觉得我是个出尔反尔的人?”
温绍延轻抚魏熙的青丝,温声道:“我没有此意,我知道,陛下所思所想皆是为了大夏,只是回纥到底是大夏属国,眼下人家有难,大夏若是放任不管,怕是不过去,若是累的其余属国寒心就好了。”
“我有过放任不管吗?回纥和契丹闹腾了多久,他俩都不是省事的,还不如借这个私自兴兵的由头都清理了。”魏熙虽躺着,气势却丝毫不弱,眉眼间全是属于上位者的冷凝渊沉:“这两族,都是养不熟的,此时若不斩草除根,他们怕是什么时候有了闲心,再来给大夏添乱,这种事,之前又不是没有。”
魏熙着,语声里有些势在必得的雍容:“属国再亲近,也比不得自己的疆土。”
温绍延看着魏熙,轻声问道:“那其他属国呢?”
“平白跪在别国脚下,你还指望他们的心热?”魏熙唇角一勾:“他们不过是没能耐和大夏抗衡罢了,只要大夏一直强盛,他们就不敢不臣服于大夏。”
温绍延终究是不认同魏熙此举:“大夏的疆土够广了,就算将回纥并过来,那贫瘠之地,也没什么作用,还得花银子去养着,得不偿失。”
魏熙道:“怎么会得不偿失,没了那两族,大夏北疆太平无虞,也有了数不尽的战马,仅这一项,便省了多少军需。”
“大夏不缺军需。”温绍延罢,问道:“陛下可去宫外看过了?”
魏熙眸色一动,点头。
温绍延道:“大夏好不容易恢复了元气,如今安居乐业,歌舞升平,若是一兴战事,又有多少军士要背井离乡?”
魏熙轻叹:“我决定兴兵,也有这方面的原因,我先前出宫,所见皆是笙歌漫舞,挥金如土,虽过得好了,气势却颓了,这才安逸了几年,就成这个样子了,若是再这样安逸下去,都要染了瘟气了。”
她着揉了揉额头:“攻回纥,虽不到大夏,但有场战事,让他们提提精神也好。”
魏熙虽如此,可温绍延却不信。
国泰民安,威加四海,这是每个皇帝与生俱来的野心。
这个威加的,可不只大夏。
温绍延看着躺在他腿上的魏熙,心中闷闷的,不出是什么感受,却知道魏熙越来越像个帝王了。
他手一颤,莫名的有些忧虑,却亦不知为何而忧。
只口中不受控制似的坚持道:“此举,终究有违道义。”
“道义?”魏熙神色一冷,从温绍延腿上坐起来,回身看着他:“了这么多,都是因为它吧,温绍延你多大了?”
温绍延看着魏熙,抿唇不语。
魏熙忽的一笑:“我知道了,你不是在意那哄人的道义之,你是觉得我无耻。”
温绍延身子僵住,过了片刻,他起身对魏熙跪下:“臣绝无此意。”
魏熙看着跪在地上的温绍延,心中不知怎地突然升起一股邪火:“现在想起来跪了,以前怎么不见你如此!”
魏熙音色尖锐,陈敬听了,忙进来一探究竟,可看到殿中情形后,他心中一叹,又退了出去,顺道示意殿中伺候的宫人也出来。
殿中彻底寂静了下来,魏熙的声音也随之低了下来,她抬手抚向温绍延的脸:“我变成这样,你是不是特别后悔?”
温绍延捧住魏熙的脸:“公主从未变过,我也从未后悔过。”
魏熙闻言忡愣,自她登位后,温绍延再也没喊过她公主了,眼下这个称呼从他口中道出来,竟有些久别重逢之感。
魏熙觉得有些乏力,她面上露出一抹浅淡的笑:“我们还真变成老夫老妻了。”
亲近犹在,旁的却愈发淡了,每日相处,不再谈诗论画,却常把政事挂在嘴边。
毕竟诗画乃是闲情,政事却关乎国运性命。
可长此以往下去,终是会闷的。
温绍延听了魏熙的话,从心中生出一股冲动,要将心里话出来的冲动:“我们不是夫妻。”
魏熙一滞:“你想娶我?”
温绍延摇头:“我配不上陛下,能陪着陛下,是我此生唯一的愿望,方才是我着相了,还请陛下不要介怀。”
魏熙追问:“你休要糊弄我,你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温绍延神态温和:“实话实罢了。”
魏熙闻言默了下来:“我要维护大夏正统,不会嫁人,你若是想娶妻……”
魏熙着,抬眸看着他:“我可以给你指婚。”
温绍闻言心神巨震,他缓缓收了放在魏熙脸上的手:“这种事开不得玩笑。”
魏熙看着他,过了片刻,忽的笑道:“那便不开玩笑了。”
作者有话要: 魏熙不是个恋爱脑,她和温绍延之间,一直都是温绍延在迁就付出,魏熙的情路太顺,显得虚浮,照她这个状态下去,可能不会和温绍延长久。
所以作为亲妈,在完结前,决定要解决这个问题,毕竟坑了一个,不能再坑第二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