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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他愣住了。
若是可以选择,陈林会希望自己刚才没有经历过那一秒,至少这样,他不比重温两周前那个清的心情。这感觉如此熟悉,熟悉的仿佛前一天、前一个时、前一分钟,才刚刚遇到。
他一直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原来并没有。这感觉但凡经历过,就绝不会忘记。它是那么清晰、那么明确、那么尖锐、那么刺痛,直指着心上最柔软的地方扎进去。陈林觉得自己全身的血都冷了下来。
那衣服袖子上有股乳香广藿香混合着玫瑰的味道。
那味道绝不可能是他或者姜玄喷的。姜玄永远只用香根草为主核心的味道,而陈林要上班,他根本不能喷这么明显的香味。而且、而且、而且!这味道如此明显,明显的就像是刚刚沾在这衣服上,如此清晰、如此明了,但它又只粘在这一处,如此隐蔽,隐蔽的就像是这味道的主人仿佛一个幽灵,此刻已经走进了他们的房门,可陈林既不能看到他、也不能摸到他。若有若无,让人既不能忽略、又不能直面。
陈林感觉到自己的右手在抖。他紧紧抓着姜玄的那件衣服,然后他慢慢蹲下来,用左手按住了自己的右手。他咽了咽口水,右手攥紧了姜玄的外套。然后他咬着牙,把衣服翻了一面,又闻了闻——没有。再翻了另一面——也没有。
陈林默默把这件衣服扔到地上,然后转身抓起姜玄的毛衣,猛地放到自己的鼻子底下。领口、肩侧、胸前、后背,都没有。陈林称了口气,然后他把衣服的袖口卷出来,放到鼻子下面嗅了嗅——有的。
陈林闭了闭眼睛。手上抓着这件衣服。他感觉到自己眼眶酸涩,但这感觉绝不是因为刚才用眼过度而产生的。他知道这源自哪里。然后他伸手揉了揉眼眶,食指压在自己眼睫上,仰着头,使劲按了按。
他听见姜玄在浴室的水声渐渐了。然后他把手放下。也把那件毛衣扔在脚边。他抓起姜玄的裤子,像个变态、又像个神经质的色情狂似的,把姜玄裤子的裆部旁边放到自己鼻子下面闻了闻,那位置就是他早上把手塞进姜玄裤子里时放的地方。这地方也有、旁边的拉链侧边也有。
陈林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浴室里的水声停了。陈林听见姜玄在喊他的名字,他喊:“林林,我要出来啦!”陈林猛地回过头去,大喊:“你出来记得去厨房关火!”完,他抱起姜玄的外套、毛衣、裤子,疾步往卧室走去。他走的那么急、那么快,刚推开卧室的门,就猛地崴了脚、跌坐在地上。
那堆衣服掉在他身下,他把脸贴在姜玄的毛衣上,咬着嘴唇不敢出声,上身蜷起来,伸手摸自己崴得厉害的左脚。他按着自己的踝骨,疼的倒吸冷气,但嘴上一声不发、紧咬着自己的下唇,过了几秒,他僵着下颚,松开自己的嘴唇,一把把自己的右手捂到自己脸上,死死地咬住自己的上下牙。他那么用力,用力的浑身都抖了起来。
大约过了半分钟,他才终于从这疼痛中缓了过来,他咬着后槽牙、坐起来。反手抹了抹自己的眼角。之后他慢慢扶着床沿站起来,带着点狼狈、弓着腰,像是心上、肺上、胃上都被人了一圈。但他毫不在意,他捂着自己的嘴巴,使了点力,把自己的下颚掰下来一些,曲起食指得指节放到自己上下牙中间,轻轻把自己的上下牙颌分开。
然后他慢慢站直了,盯着地上那三件衣服。他一语不发,就那么看着它们。似乎他们不是衣服,而是什么杀人工具,上面沾着的香水是最恶毒的毒药,淬在他心上。陈林看了足足有几十秒,直到姜玄在外面叫他的名字,跟他:“林林,出来吃面了。”
陈林听着姜玄的声音,张了张嘴,看着门的方向喊了声:“好。”
这一声似乎耗尽了他的力气,让他又忍不住僵直着脊背,径直往后,跌坐在床上。他看着自己的双手,已经不发抖了。陈林伸出右手,轻轻捏住了自己的左手——然后他轻轻挪动右手大拇指,在左手掌心里摩擦了两下。又张开双手,把右手的五指伸进左手指缝中,慢慢按紧了。
他跟着试着动了动左手,五根手指试着弯曲着,慢慢地、慢慢地,向着右手手背扣上去,但就在触碰到的一瞬间,他的左手五指猛地弹了起来。他感觉到自己的左手在抖,很轻、很细微的颤抖,如果不是他本人,根本看不出来。这颤抖那么轻,那么弱,但这点震颤跟着他的手传到他心里,他整个五脏六腑都跟着轻轻颤抖,这感觉让他反胃。他张了张嘴,却觉得什么都吐不出。
陈林静静看着这三件衣服,像是看着一个不在他身边的姜玄。他看了几秒,轻轻摸了摸姜玄毛衣的领口,然后他伸了手,抓起那三件衣服,又缓缓从卧室衣柜下面掏了两个塑料袋出来,把外套、毛衣都放了进去。然后剩下的是裤子。
陈林把裤子也轻轻叠好,慢慢抚平上面的褶皱。这裤子手感很粗糙,面料很厚,陈林轻轻整理了左边的裤脚外侧,但有一道褶皱却总也扯不好,他往里面一摸,里面也有点的褶。他摸了摸,然后他的手突然顿住了——
他仿佛猛地被一道雷劈中一样,整个人抖了一下——他全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手指轻轻摸了摸那道褶皱。之后他猛地把姜玄的裤子掉了个儿、把手伸到他衣服的拉链处、强硬的把衣服的拉链拉上,拉链磨着发出刺耳的“嗡”的一声,但他没理会,他把那块布料从里掏出来,盯着看。
接着他咽了口口水,把那块布料放在鼻尖,轻轻嗅了嗅。他这口气吸得很紧张,几乎什么都没闻到。陈林感觉自己心如擂鼓,心脏跳的极快,他忍不住伸手抓着自己衣服、紧紧按住自己左胸,然后用另一只手再抓起那块布料、重新放到鼻尖嗅了嗅——还是什么都没闻到。
陈林像条流浪狗一样伏在地上、脸埋在一条旧裤子上、身体蜷缩着、看起来像个病弱而古怪的朝圣者,跪在那里寻求命运的指引——就为了嗅出那里层面料上有没有那股独特的香水味。
没有?
没有!
没有。
没有……
陈林捏着那块布料来回嗅了很久,才终于意识到这个事实。他轻轻合上眼,全身的力气都随着视野的关闭而卸掉,他的手臂垂下、双腿一歪,整个人向一侧倒去、头轻轻碰在地上。全身上下唯余一只手仍然紧紧的攥着姜玄的裤子。他轻轻把头在地上磕了磕,苦笑了一下,闭着眼睛:
“贱人。”
二十四
陈林从屋里出来的时候姜玄正坐在餐桌旁边吃面。手擀的面条很劲道,沾着牛肉汤,带着点酱色,姜玄在面里面下了点鹌鹑蛋,卤牛肉的香味飘得满屋子都是。陈林倚着墙,看着姜玄坐在餐桌旁边吃饭。餐厅的吊灯开着,很亮堂,姜玄穿着浴袍坐在椅子上、捧着碗喝汤。陈林站在那,一语不发,就那么看着他。
他脚腕有些痛,自己贴了个膏药在上面。此刻感觉好了一些,只有些隐痛在那。他把这点感觉压下去,站在那看姜玄。他看着他心安理得的吃了两口面条、把汤喝了。陈林没发出一点声响,就这么看他,他想,为什么?为什么他能这么心安理得?为什么?陈林看着他,闻着空气里那些牛肉汤的味道,刺激的他有点饿。这种饥饿的感觉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强烈,强烈到他甚至感觉自己肠子都要结了。陈林伸手摸了摸肚子,碰到了手上拎的塑料袋,发出了点声音。
姜玄听见声音,放下碗、转过头来,才看见陈林抱着胳膊,斜靠在书房门口、廊厅墙边,大半身子都掩藏在阴影里。他没穿拖鞋,光着脚踩在地上,左脚伸出来轻轻点着地上。姜玄放下筷子,站起身走过去,问他:“你怎么不穿鞋?家里有地暖,但也不能不穿鞋啊。”他走到陈林面前,伸手开了廊灯,昏黄的灯光从上面落下来,陈林把脚微微动了动,姜玄吸了下鼻子,问他:“你怎么不穿鞋?”
陈林没回答他,也不想看他。他此刻不想看见姜玄的表情。他盯着自己手上的塑料袋子。不知道是不是幻觉,他甚至觉得那股香水味就在他们两个人的鼻尖,他想,姜玄闻不到吗?他真的闻不到吗?
见陈林没回答,姜玄顺着他的视线望下去,看见陈林手上拎了个硬塑料袋,干洗店用来装衣服的那种,里面装着姜玄脱下来的外套毛衣裤子。姜玄瞳孔缩了缩,又问他:“怎么了?”陈林听了这话,才抬起头。他看着姜玄敞开的胸膛、看着他仍有点水珠滑下的脖子、看着他带着水的头发、看着他带着点疑惑的眼睛。陈林心想,演得真好。一点破绽都没有。他看起来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那么自然而然,就好像这脱下来的衣服不是他的、就好像洗了个澡他就把之前在家门外发生过的一切全忘记掉了一样。
陈林伸出手,把袋子递给他,轻声:“帮我拿着。”姜玄愣了一下,伸了手,却没去接,又缩回来,搭在陈林手腕上。他轻声问:“要拿去干洗?”陈林点点头,抬了抬胳膊,:“拿着。”这声音又坚决、又强硬。姜玄,眨了眨眼睛,才向前走了一步,把这袋子拿在手上,又掂了一下。他把袋子从右手换到左手,接着轻轻拉了拉陈林的领口,轻声问他:“你过来吃饭?我给你放了点醋在里面。”
陈林盯着他看了两秒,闭上眼,点点头。
俩人走到餐桌边上,姜玄却没停下,继续朝玄关走。陈林心中一紧,忍着脚疼,站起来问他:“你去哪?”姜玄回过头啦,带着点疑惑地:“我给你拿双脱鞋。”陈林咽了口口水,:“啊。哦,那你拿吧。”姜玄笑着摇摇头,低头给他拿了双棉拖鞋出来,又走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