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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谭季明呢?
这样颠三倒四地天人交战了一会儿,最终,迫不得已地,他拿起电话,给了谭季明。
早在陈林和谭季明重新联系上之后,姜玄就在自己手机里偷偷存了谭季明的号码。那号码安静地放在那,连姓名标注也是再普通不过的三个字,就像谭季明曾经对他介绍的那样:季节的季、明天的明。没什么特别的,但姜玄心中其实知道那是特别的。就像现在他开手机,但其实还没翻电话簿,号码已经顺着手输进去了。11个数字,那么简单,他曾经以为他只是眼熟,并不记得,然而原来答案是否定的,他显然记得十分清楚,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印象深刻。他以为自己会很激动、很兴奋,又或者是很忐忑、很茫然,但都没有,他的内心一片空白,手出奇地稳。按下拨号键的时候姜玄突然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或许他真的曾经拨过谭季明的电话,在曾经担忧过的梦境中,又或者是在自己的臆想里。他也不知道。
电话倒是很快就接通了,谭季明的声音传过来的时候姜玄才来得及回过神。
谭季明问:“姜玄吗?”姜玄一时有些惊讶,但这一丝惊讶如此细,几乎可以视而不见,他的心神一丝未动,似乎他就曾经预见到了这样的一个开场白,这惊讶只不过是为事实竟然真的如同自己的猜测一般行进而生发。他随即回答道:“是我。”
谭季明没有话。但姜玄也没有。在这一刻,姜玄才发现,其实他的心中期待这样一次对话很久,或许是从他看到谭季明的手指滑过陈林的杯沿那一刻开始,或许是从陈林突然跑来对他只喜欢他而从第二天开始他再也没有听过“谭季明”的任何事情开始,又或许,可能是从他第一次收到谭季明的短信的那天夜晚开始。这起始是如此的不确定,但结局又是如此的肯定,仿佛在午夜梦回徜徉中已经寻得,扎根在他内心的最深处,是他平时绝不会去触碰的想法。
过了几秒,还是谭季明先话了,他:“你也没换号码。”姜玄沉这声音回答道:“你不也是?”谭季明笑了一下,又问他:“你有什么事?”
姜玄张了张嘴,却在此刻才发现无法开口。如果陈林在那,他将如何自处?如果陈林不在那,那他又该如何面对?对也是错,错也是错,真真是进退维谷。但此刻形势严峻,容不得他不问,面子大过天也大不过人的安危,姜玄最终还是选择了问出口。这句话他得那样紧张,但口齿却清晰得很,他问:“陈林联系你了吗?”
谭季明在那边急促地笑了一声。姜玄感觉到这声音像是利剑,插在他心中,此刻他宛如被放在自己心上的火台上烧灼,而这笑声讲他钉死在了上面,逃不掉、动不了。谭季明:“还没有,他不是了,你们还没商量好?”
姜玄愣了一下,登时反应过来,他问的太模糊,乃至于谭季明并没有听懂。他以为他问的是工作的事情。但这并不能缓解姜玄的紧张,他立刻接话:“不。陈林学校停电,我来接他,他手机不通,人又找不到。我在想……他是不是联系了……”他顿了一下,才,“朋友,来接他。”
谭季明短促的“啊”了一声。姜玄听见他的声音落下,电话里只有一些细微的、若有若无的呼吸声。这声音搅得他有些烦躁,但他仍旧耐着性子,他想,我只等三秒,超过了我就挂电话。然而谭季明并没有给他等待的时长,他直接问道:“你现在没法确定他走出去了,是吧?”姜玄点点头,着:“对。”
谭季明:“这样啊……”姜玄没有回答,他仍旧听着。他清楚而明白的知道,谭季明会回答他的,因为他仍在思考,所以姜玄要等。尽管这思考,无论从形势还是从内容都叫姜玄如此讨厌——讨厌自己,也讨厌电话那头的人。他知道谭季明会给出答案,而这个答案,无论如何,他不想却又必须知道。这世上论了解陈林,恐怕唯有谭季明有胆子与他一战。或许,姜玄想,或许这是得到陈林的代价,他得到了陈林,却无法像谭季明那样,那样懂他。懂他的思维模式,懂他的行为习惯,懂他一切可能的举动。姜玄厌恶这感觉,但他却又似乎已经麻木,此刻举着手机,他看见玻璃上的自己,在白炽灯泡下站着,身体里透着夜色的阴沉和黑暗,他像是被掏空,又像是被填满,虚无缥缈,承托在一片脆弱的玻璃上。
谭季明想了几秒,便开了口,他先是“啧”了一声,接着又:“他不会离开的。他一定还在学校。应该是手机没电了,估计在充电,或者等你找到。当然也可能他根本没发现自己手机没电,坐在哪儿等你呢。”他完就闭上嘴巴,没有再继续出声了。
姜玄没话。他听见谭季明的脚步声,或许是在家,去了什么地方拿了什么东西。姜玄听见冰箱门关上的声音,还有酒瓶磕在酒杯上的声音。姜玄问:“你确定吗?”
谭季明笑了一声,那声音中充斥着一些不明的意味。姜玄听出了一些讽刺、一些嘲笑、一些失落还有一些无奈。谭季明:“我确定。我比他还确定呢。”
姜玄顿了顿,他终于感觉到那股初生的怒火在他心头终于燃起了火光,很、很弱,零星着烧灼他心中的杂草,随着窗外呼啸的风摇曳,一点点蔓延开去,叫他在窗上的影子都显得有些摇摆。姜玄感觉到自己的喉咙好紧,但他还是话了,他:“但我和你都没换号码。他换了。”
谭季明喝了什么,回答道:“但他还有我的电话。你也有我的电话。”姜玄咬着牙,顿了两秒,才终于呼出一口气。他:“好吧,我再找找他。”谭季明也“呵”地笑了一声,这才:“一个建议,你最好时常他电话,没准一会儿就接了呢。”姜玄:“多谢。”
谭季明:“言谢还不如送礼,好歹有点表示。”姜玄压着心上烧灼的痛感,问他:“你要什么?”谭季明:“来点酒?梅洛就最好了。”姜玄捏着手机的手猛地缩紧,几乎颤抖。他:“好。”然后挂了电话。
他深呼吸了两下,再抬起头来的时候,窗户上的自己已经被一片飘飞的树叶挡住了脸。
而此刻姜玄在家中,他看见陈林眼中倒映的自己。看起来精神还挺不错的,只是脸上很严肃,嘴唇紧抿着,像是把自己关在身体里,像是什么都不想。陈林伸出手来,摸了摸他的脸,对他:“行了,脸这么臭干什么?还不能原谅我啊?”
姜玄低下头去,请请给陈林接开大衣的扣子。
一颗。姜玄想,他并不是生他的气。
两颗。姜玄想,他气的或许是自己。
三颗。姜玄想,这没所谓。总而言之,这是个不能的秘密。
然后他抬头,轻轻抱了抱陈林。他的力道很轻很轻,只是把陈林揽在怀里。他的手甚至没有用力,只搭在陈林背上。姜玄:“你吃饭了吗?我去给你煮点。”陈林靠在他身上笑了笑,:“没有呢。我去煮吧。”姜玄松开他,夸张地叹了口气,这才笑起来,两只手捧着陈林的脸,轻声:“不不不不,我,我不应该跟你发火。所以我去做饭。”陈林“扑哧”一声笑出来,:“那你煮点面就行了,我炖了汤,可以用。”
姜玄点点头,转身往屋里走。陈林一把把他拽住,问他:“你不觉得你忘了点什么吗?”
姜玄问:“什么?”陈林伸着手指头点了点嘴唇。姜玄失笑,一步踏上前去,吻住了陈林的嘴唇。
陈林的嘴唇很凉,可能是刚才冻着了。姜玄决定一会儿给他加点姜丝到面里。
而他确实也这么做了,陈林听见厨房有切菜的声音,就从客厅折过去,站在姜玄身后看他切了一大坨姜丝。陈林抱着胳膊。但又忍不住靠近他,声:“这么多?辣吧?”姜玄没回头,直接把姜丝放进锅里,才:“防感冒。”陈林扁扁嘴。
他们闲聊起来,然后吃了顿夜宵,陈林批了会儿卷子,就睡了。姜玄比他晚些去睡,他蹲在床边看着陈林的睡脸看了一会儿,才躺到床上。但陈林伸手搂住了他。姜玄问:“你还没睡呢?”陈林点点头。姜玄又问:“不舒服吗?”陈林摇摇头,睁开眼睛。
卧室只开了一盏壁灯,很暗。但陈林抬着头,光落在他眼角。姜玄知道他在笑。陈林:“被窝冷。”姜玄于是躺下,伸手搂住他,然后:“行了,过来。”陈林倒在他身边,姜玄侧过身抱住了他,然后抬手关了灯。
屋里拉好了窗帘,很黑。他们甚至不能看到彼此的轮廓。但陈林仍旧声:“晚安。”姜玄也:“晚安。”
紧接着,这个夜晚就只剩下了黑暗和安静。
三十六
2017年姜玄公司的年会,比以往来的更早了一些。
姜玄公司倒是没什么激进热辣的表演节目,无非是传统的开场——总监总结——二老板讲话——大老板讲话——敲钟,中间顺便穿插点吃吃喝喝、抽奖颁奖的环节,一晚上也就这么过去了。一般来,颁奖的事儿都是事先通知到,其实就是研发岗、销售岗、财务岗、人事岗分别挑出来点新秀和老人,鼓励一下、充实一下资历。至于老板讲话,实话,没人喜欢听老板讲话,因为无论中西,老板只要“我稍微讲两句”,那么时间绝对是十个两句以上;老板若是“我讲几点”,那么每一大点下面一定还有一二三四五个点。当然了,也并不是所有的老板都是如此,往往大老板会比较矜持、比较智慧、比较与众不同,一些心得一些展望再一些鼓励的话语,搞得大家举杯同庆——要么是大老板呢,老板老板,就得老板着脸,适当加点料再笑笑,大家都能嗷嗷直叫地喝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