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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玄站在洗手台前洗手,看着水流从他手指缝中间流过去。他仍旧对那晚没什么具体的印象。只记得他将什么人当成过陈林吻了。

    到底是姚淼,还是冯珵美。

    姜玄觉得自己如果真的吻了谁,八成是姚淼,他的声音太像陈林,姜玄觉得自己抵挡不了这诱惑。但他又不能百分百确定。他心底隐隐约约有种感觉,倘若他真的在某个半醉半醒的时刻吻了谁,那个人绝不会是个像陈林的人。他太熟悉陈林了,这熟悉刻在骨头里、刻在呼吸里、刻在本能里,他但凡仍旧存着一些理智,就不会真的认错陈林。若是这样排除过去,反而冯珵美更有可能。

    这感觉简直叫姜玄毛骨悚然。他吻冯珵美?这简直荒谬。他干嘛要吻他?他可以同他聊天、同他抱怨、同他诉和分享一些彼此才知道的对伴侣的执念和遗憾,但他不会吻他。冯珵美是那样特殊的一个朋友,不像傅子坤那样近,近到甚至不能够也不可以对他敞开一些私人感情的边角,也不像同事那样远,远到只能够聊一些官方而无聊的八卦和吐槽。他和他是同类,各种意义上的。性格、想法、取向、经历。他们是命运恰好安排给对方的那个朋友,错过任何一个时机都不会再有这样的友谊——又或者不是友谊,他得用个别的词来形容他们之间的交往。他们没过太多的话,但他们之间有种莫名其妙的联系,在一些个不快的时候、低落的时候、沉默的时候,他们似乎成了对方唯一可以与之交流的对象。这感觉既奇怪又自然到几乎让人不能辩驳,姜玄并不能定义这种复杂而微妙的关系,友谊仿佛定义的太浅了些,但别的又似乎不大对劲。

    可姜玄知道自己不会去吻他的。或者,不该不会。他根本不会想去吻除了陈林外的任何人,但倘若这事情不幸发生了,姜玄知道,这个人尤其不该、不能、不可以是冯珵美。他隐约感觉到他和冯珵美之间具有某种复杂的联结。这感觉让他能在一些纷乱的时候暂时逃避,走一条捷径,又或者是一个暂时的避风港。在他们单独处在一起的时候,他能从某种沉闷和压抑中获得暂时的解脱,那感觉很放松,甚至带着某种令人迷恋的触感。如果不是他们都还有事,又或者唯突然出现,姜玄肯定,他们会继续聊下去,直到再到某个时间点,他或者他该离开的时候。

    这感觉让姜玄意识到,他们之间或许是危险的。在他这个状态,在他这个时候,突然想要或者已经开始和一个年轻男孩的友谊,这是个不安定的元素。姜玄甚至能够感觉到这糖衣下面滋滋冒着火星的绒芯子,那是个炸弹。

    所以他不能去吻他。即便是真的,那也不行。

    姜玄突然很庆幸自己的遗忘,这意味着他仍旧保有某种程度上的坚持——一种陈林需要而他也需要的东西。出于要求、出于渴望、出于必须。

    于是他决意忘掉这件事。就当作自己真的毫无知觉,全然忘记。

    年假结束之后,二月已经过了一半。姜玄回到工作岗位上第一天,就被大主管叫去开大会。是有新的项目要审核。姜玄一看议程,有一项刚好是自己之前提交的一个项目总结书,是变速箱的改造和空滤减压的研究报告。姜玄不知道这玩意干什么,但还是答应着跟去。

    开会之前,金敲他办公室的门,姜玄喊他进去。金拿了个文件,是年前销售问的计划,已经做好了,用不用现在送过去。

    姜玄点点头叫他送过去。但是金刚一转身,姜玄又立刻把他叫住。

    金转过身来,问他:“怎么了,组长?”

    姜玄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把他叫住了,看了金一眼,定了定神,才:“你去调参数吧,我去送。”

    于是姜玄自己走了一趟销售部。他们办公室和财务不在一个楼层,姜玄按了电梯,看着电梯一点点往下降,他心中却无端端生出点焦躁。他强压下这股怪异的感觉,走进销售的楼层去。他推门进去,里面的人也是忙忙碌碌的,老周正站在办公室门口往外看,见到姜玄进来,冲他扬了扬手。姜玄往里走,看见几个熟人,了招呼,却没看到冯珵美。姜玄把脚步放慢了,一格一格看过去,却看到冯珵美桌上干干净净,人像是没回来过似的。他心里一下揪起来。

    他走进老周办公室,把资料给老周。老周倒是和气得很,问他:“诶,你怎么自己过来了?不是金来送吗?”姜玄摆摆手,:“这不放了个假么,过来跟你个招呼。”老周笑起来,姜玄也笑。老周转身从自己桌上提了一袋茶叶给姜玄,:“给你们带的。”姜玄笑了笑,才:“哟,还有新年礼物了!”俩人嘻嘻哈哈的,老周送了姜玄出门。

    临走到门口的时候,姜玄佯装随意地问老周:“诶,冯呢?上次他跟我们一起去谈项目,还给我们请了一次盒饭,金那家盒饭挺好吃,让我问问他哪订的。”老周听了他的话,猛地一拍手,“啪”的一声。

    姜玄被他吓了一跳,心里怦怦直跳,但脸色仍旧维持着。

    老周咧嘴一笑,:“他出差去了啊,你来晚了,他半时前刚走!没事儿,等他回来我帮你问他啊!”姜玄点点头,跟他寒暄了两句,转身推门走了。

    他站在走廊里,不知怎么的,竟然长舒了一口气。像是松懈,又像是叹息。

    姜玄趁着从销售部回去的路上躲在吸烟室抽了根烟。

    吸烟室很安静,桌上放着的咖啡甚至都没有冲好。水壶里只有热水。茶包倒是充盈着,除了红茶以外还增加了绿茶。姜玄顺手拨了两下,却没有给自己倒水。他站在窗台前,掏出火机来给自己点了根烟。有点呛,但是刚好用来提神。

    姜玄掏出手机,点开微信,又关上。转而找到冯珵美的号码,按了发送信息。跳到短信页面,姜玄看着二十六键键盘,又不知道些什么。屏幕上写着“我你这那在是一”,姜玄看着看着,吸了口烟,按了个“你”,紧接着跳出来“的们是就也要会”,他看了看,又把这个字删了。

    他看了屏幕有一会儿,信息页面还是他们上次发短信的时候留的那句“好,下班后二十分钟南门见。”

    简洁明了。

    姜玄想了想,了句“祝出差顺利。”他刚想发,手指又转回去,把“祝”去掉了。看了看,又把整句话都删掉。然后把手机一关,放回兜里。

    之后的会议开得沉闷无比,除了工程的述职就是财务那边的克扣,姜玄听着大主管和财务总监来回太极,觉得既无聊又无趣,但还是得迎着头皮回答一下专业的技术研发问题,以及反复的强调他们搞开发的是真的省吃俭用没有浪费一颗公粮。

    等到会开到中午终于闲下来,姜玄看着对面坐着的财务副总监轻轻拨了下散到耳边的头发,然后一言不发地把一直写写画画的那张纸递给总监,之后靠过去轻轻了什么,就跟总监点点头离开了。

    他走之前转头看了屋里所有人一眼,整个会议室除了姜玄的大主管和财务总监以外,没人比他职务还高,但他仍旧轻轻冲着空气点了点头,居高临下地,像是对着所有人、又像是没有对任何人,然后才转身。姜玄看着他,感觉到一股冷淡的疏远。姜玄挑了挑眉。

    就在这时,副总监又转过身来,重新走回座位边上,伸手拿起自己放在桌上的钢笔,然后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对面——

    就是这一眼,姜玄和他对上了视线。这位钟副总监神情冷淡、上下量了一下姜玄,随即转过头去,大步流星地离开了。姜玄被他看得一愣,前后检查了一下自己,也觉得没问题,实在不明白是怎么了,最终归功于财务对他们这些工程狗的不爽。

    接下去半个月,由于放假积累了不少工作,大家都忙得团团转,姜玄在公司天天加班,晚上回家的时候几乎每天陈林都靠在沙发上睡着觉等他。直到姜玄加班一周多,大主管看他面色实在不佳,就把他赶回去睡觉了。

    姜玄到家的时候已经晚上十点多,陈林坐在书房看书,外面门一开,他就跑出来。姜玄站在门口,看见陈林从屋里走出来,睡衣外面还披着个外套,脚上踩着毛拖鞋,裤脚搭在脚面上。姜玄张开双臂,陈林抱了抱他,姜玄摸了摸陈林后颈,才:“来,你先松开,我洗个澡,身上脏。”

    之后姜玄去冲了个战斗澡。他从浴室出来的时候,闻见厨房飘出来一股冬瓜猪骨汤的味道。他走进厨房去,看到陈林在热汤。姜玄举着浴巾胡乱擦了擦头发,站在陈林身后。他看着陈林的背影,陈林好像在家养回来一些肉,肩膀看起来比之前厚了一些。

    姜玄:“好香啊。”陈林转过来,把姜玄拉到身边来,然后按着姜玄的毛巾给他擦头发。姜玄低下头去,伸出双臂搂着陈林的腰,脊背弓起来,累的压在陈林身上都起不来。陈林给他擦头发,一边擦一边:“你别睡啊!喝点汤再睡!”

    姜玄最终顶着睡衣喝了碗汤,然后被陈林推着上床睡觉。睡着的时候他才想起来自己的脏衣服还没扔进洗衣机里,但是他太累了,抓着陈林的手就睡着了,根本来不及话。

    第二天早起的时候,姜玄甚至不能从床上立刻爬起来。他倒在床上,感觉到后脑一阵刺痛。他趴在床铺上,不想动、也不想话。陈林做好早饭回到卧室,就看到他趴在那。陈林趴在床上推推他,姜玄抓着陈林的手,放到嘴边吻了吻,低声:“林林,我再睡会儿。”

    陈林索性坐在床头,关了壁灯,两个人在黑暗里什么话都不,陈林就那么陪着他。那空气很静,姜玄趴在床上,陈林的大腿贴着他的太阳穴,他的手放在陈林膝盖上。他感觉到陈林向他靠近,轻轻地捏着他的后颈,五指在他的颈椎两侧慢慢地按摩。姜玄动了动,陈林又给他捏了捏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