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捡了个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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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碧觉得杨广真是个累赘。

    二人一起落了水,谁知这人竟是个旱鸭子, 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拖上岸。

    这到底是谁救谁?

    暮色苍茫, 乌鸦声声怪叫,林风吹过,湿漉漉的万碧了个冷颤。

    她从杨广身上摸出火石。

    触及伤口, 杨广疼醒了。

    一睁眼就是欺霜赛雪的皓腕素手, 在他身上东翻西摸。

    他是个正常的男人, 当下就有了反应。

    于是脸上狠狠挨了万碧一巴掌。

    直到第二日凌, 万碧脸还是冷的。

    杨广自知得罪了主子的心头肉,不敢话,辨认好方向,一瘸一拐领路。

    万碧默不作声跟在后面,捡了根树枝扔给他。

    二人回到昨天遇袭的地方,空无一人,地上只余斑斑血迹,提示这里曾发生过什么。

    万碧有些发愣。

    杨广发现树上留下的记号, “他们去了下个驿站。”又似是安慰, “钦差遇袭,非同可, 谨慎些是必要的。”

    “用你!”万碧语气很冲,“跟着他们走就是了。”

    两条腿的人如何赶得上四条腿的马,且慢慢地,路上的记号消失了。

    他们走的是官道,莫名其妙总有人来袭, 不得已,杨广带着她从乡野路绕道而行。

    因此,他二人追到了河南境内,也没看到朱嗣炯的人马。

    万碧是真生气了,她知道自己不应该使性儿,可就是忍不住!

    “许是发生了什么事……”看着万碧要杀人的目光,杨广默默移开了视线。

    但很快万碧就顾不上自己那点情绪了——她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

    退回河道的河水依旧暴躁,浑浊的水面上卷着稻草、树枝、断木残梁……,夹杂泡得肿胀的尸体,着漩涡,泛着层层白沫,奔腾着、咆哮着,一刻不停止撞击着河岸。

    村庄内房屋倒塌,残垣断壁堆积在淤泥中,满目疮痍。

    满脸皱纹的老妇坐在地上大哭,“都没了,一辈子攒的东西都没了。”

    白发苍苍的老人对着被洪水摧毁的田地,抱头仰面哭喊,“苍天啊,你开开眼吧!”

    年轻的汉子一下一下在污泥中挖掘,然而只有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妇人抱着啼哭不止的幼子,跪在丈夫的尸首旁,目光呆滞,只剩对未来的绝望。

    万碧的心不住哆嗦,她褪下手上的金镯子,给了那位妇人,“大嫂,日子还要过,且看着孩子,你要起精神来。”

    那妇人呆呆看了万碧半晌,一声哀嚎扑在丈夫身上,“你个天杀的,为了那几个铜板,就狠心丢下我们去了!”

    “快别提钱的事,心也把你抓走!”旁边有人悄声提醒那妇人。

    “大哥,此话怎么?”万碧立刻发现不对。

    见他面带惶色,万碧瞪了一眼杨广,“钱!”

    杨广默默掏出一锭银子。

    那汉子将银子紧紧攥在手心,左右瞧瞧,低声,“发水那天,县里下来人,雇劳役去修河堤,每人二十个大子儿,结果当天晚上就决堤了。”

    “那些修堤的人,不是淹死了,就是让衙役抓走了,大伙儿都,是他们触怒了河伯,才引发了大水。”

    万碧和杨广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中都看到了震惊。

    万碧定定神,“大哥,决堤的时候,可有什么异样?”

    “那晚和我婆娘干得正……”

    杨广咳了几声。

    汉子嘿嘿笑了下,“就听惊天动地一声巨响,我以为是地龙翻身,拉着我婆娘就跑,刚出来就看天边白花花一片,那水一下子就到了腰,我们没命往山坡上跑,这才捡了条命。”

    万碧还想细问,杨广忽然拖着她就走。

    背后阵阵呼斥,“那两个鬼鬼祟祟干什么的?抓住他们!”随之是叮叮铮铮地兵器声。

    “抓好!”杨广低喝一声,搂着她的腰,施展轻功,几下荡出去好远。

    两边树木快速倒退,万碧只觉耳边呼呼风声,宛若腾云驾雾,不由娇呼连连。

    待双脚重新落地,她才发现,自己双手竟紧紧搂住杨广的脖子,整个人都挂在他身上。

    杨广脸红到了脖子根儿。

    万碧一把推开他,然双腿还是软的,摇摇晃晃几乎要摔倒。

    杨广伸手又扶住了她。

    “你、你、放开!”万碧气得眼睛都红了。

    杨广松手,万碧摔了个完美的屁墩儿。

    又气又恼,又羞又愧,赶路的辛苦,遍寻不到朱嗣炯的焦急,被他抛下的委屈,一瞬间全爆发出来,万碧坐在地上开始大哭。

    杨广依旧默默地守在一旁,不出言劝慰,也不离开一步。

    哭够了,万碧一抹眼泪,霍然起身,“走!”

    二人来到兰阳县城。

    这里也好不到哪去,同样进了水,县衙里的淤泥都有一丈多。

    更严重的是,满城的灾民,衣衫褴褛,蓬头垢面,都在饿肚子。

    一个不慎,就是民变!

    他们在县衙门口,杨广正要亮腰牌,里面一阵呵斥,衙役们赶出来个十二三的丫头。

    那丫头生得瘦弱,手里捧着只缺了口的大海碗,踉踉跄跄被推搡出来,绊在门槛上,身子一趔趄,撞在万碧身上。

    万碧被杨广扶住没有摔倒,却被泼了一身汤水。

    那丫头已摔下台阶,手里的海碗摔了个粉碎,里面的汤汤水水撒了一地。

    她嘴一撇,“哇”地放声大哭,“爹啊,爹爹啊——”

    万碧有些无奈,“妹妹,别哭了,我给你银子,你再去买点可好?”

    丫头擦擦眼泪,刚要接银子,一眼看到了杨广腰间的令牌,她眼睛一亮,怯怯道,“你们可是朝廷的人?”

    万碧心头突地一跳,笑道,“妹妹,你是哪里的人啊?”

    丫头犹豫了下,拔腿就跑。

    万碧二人连忙跟上去,转过巷子口,看到那丫头在等他们。

    “你们是钦差的人吗?”她张口就问。

    “妹妹,你什么钦差呀?”

    “靖江郡王,前几天他还来这儿巡视,这位大人的腰牌和那些侍卫的一样!”

    郡王爷来过这里!万碧心下一喜。

    杨广十分警觉,“你刻意记住这腰牌,所图何事?”

    他声音严厉,吓得丫头向后缩缩身子,“我……我有冤情。”

    “既然能见钦差,为何不拦路诉求?”

    他咄咄逼人,丫头受了惊吓般哭了,“我,我不敢,刘同知也在!”

    看来这并不是个普通的民间女子,万碧柔声安慰道,“妹妹,你出身哪里?别怕,慢慢。”

    “我、我是兰阳田县丞之女田果儿,他们我爹贪了修堤的银子,把我爹抓走了,可我爹是替人顶罪的!”田果儿跪在地上不住磕头,“求你们带我去见郡王爷,我冤枉,我冤枉啊——!”

    万碧忙拉起她,“起来,跟我们走吧。”

    杨广的伤口没有好好包扎上药,又水里泥里滚过,时间一长,伤口愈发严重,他渐渐觉得身子发虚,有些支撑不住。

    他本想让兰阳县衙派人护送他和万碧去开封。

    但带着田果儿,就不好再惊动官府,他只能咬牙硬挺。

    从兰阳县到开封,一路都是流民,看着衣着不俗的万碧,有人眼睛放光。

    杨广脸色已十分的难看。

    田果儿以为他不喜欢自己,生怕他扔下自己不管,就紧跟着万碧,寸步不离。

    万碧试图问些话出来,但田果儿嘴紧得很,定要见到郡王爷才肯,万碧颇为无奈。

    赶了一天的路,终于看到个破庙能进去歇息。

    里面已坐满了流民,人声嘈杂。

    杨广找个了不显眼的角落,让万碧和田果儿坐里面,他挡在外面。

    杨广掏出两个馍馍,递给她俩,这是最后的干粮。

    田果儿三下五除二吃下去,舔舔嘴唇,又盯着另一个。

    那个是万碧的,她掰开一半,递给杨广,眼中是不容置疑的坚决。

    杨广有一丝犹豫,开口要拒绝,却被万碧硬塞到手里。

    他没吃,又放入怀中。万碧冷哼一声,转过身去闭目假寐。

    夜色深了,庙内渐渐安静下来。

    杨广抱着刀,盘膝而坐,忽然耳朵一动,双目豁然睁开,有人来!

    伴着大声呼呵声,进来七八个满脸横肉的粗壮汉子,举着火把,为首的是一个黑塔似的大汉,穿着黑绸裤,着赤臂,胸前长长一道刀疤。

    他提着把宽边大长刀,一进来就粗声粗气喝道,“能喘气的都他妈给老子起来!”

    庙里顿时哭叫声四起。

    这是真正的土匪!杨广一下握紧了刀。

    “大哥,真他娘晦气,这都是一群流民,屁都没有!”

    “有长得俊的没有?”

    人群中响起女子的尖叫声。

    “大哥,都他娘饿死鬼似的。”

    “滚滚滚,都他妈出去,这地儿老子占了!”

    田果儿使劲往万碧身后挤,轻声啜泣,“他们是不是来抓我的?”

    “大哥,那儿还有人!”

    火把忽地移过来。

    杨广已起身挡在万碧前面,“几位道上的朋友,在下是吃官饭的,有道是井水不犯河水,这里有纹银五十两,请诸位喝顿酒,算是交个朋友!”

    一听是官差,这几人气势先弱了几分,又听有银子拿,立刻杀气全无,领头的抱拳笑道,“既然官爷有差事在身,我们不便扰,这就走!”

    杨广舒了口气,真起来,他现在未必应付得了。

    “呀——,老鼠!”田果儿猝然尖叫,浑身抽搐,手足舞动。

    万碧措不及防,一下被撞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  谢谢“凌”的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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