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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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裕王府外,好生热闹。

    方昭然当初急于传圣上口谕这才快马赶来,将世子仪卫甩在身后,如今世子从王府出发,必得堂堂正正,所以一应礼数周全,让城中百姓好一通围观。

    唯一遗憾的是世子身体孱弱,受不得风,便是由人从内堂用帷幔软轿抬到正堂院中,再直接进了三乘驾的宝顶马车,没人能一睹真容。

    “这般神秘,可真是符合咱们方大统领的调调。”容宿在临近的茶肆二楼遥望,数百人的长队还在王府门前排着。

    另一边,裕王府西侧门前阶下,柴孝子还在长跪不起。

    他已经足足四日未尝进过热食,饿了便啃些干饼就水,人已经熬得憔悴不堪。

    不少渝州百姓听说孝子求医的故事都赶来看热闹,见他如此,也是十分动容,甚至不时就有人替他喊两嗓子,求玉成先生发发慈悲。

    每到此时,孝子都会抹上两把眼泪,让人心里好生难受。

    似是他的诚心终于感动先生,一书童模样的小厮开门站在阶上对着柴孝子道:“先生说感念您一片孝心,然誓言不可破,便叫四子为令堂诊病,成与不成,还看天意,您当如何?”

    “四子?”柴孝子好似饿傻了,一时反应不过来。

    小书童道:“先生有四个儿子,此番要为令堂诊病的乃先生四子,只问您愿是不愿,如若不愿先生也”

    “愿意,当然愿意,我这就接母亲过来!”柴孝子忙不迭地点头。

    玉成先生不肯破誓言,便叫儿子来诊病自己从旁指导,也情有可原,柴孝子既是大富贾便也有些脑子,知道这是先生有心相助,哪有不肯的道理。

    当日下午老夫人的马车便进了王府,是时,世子仪卫已经离开一个时辰有余。

    容宿也寻了借口告辞,当日便要离开渝州城。

    裕王却是千般借口挽留,还特意设宴送别款待,叫容宿拒绝不得。

    但容宿果然是一代奸雄,竟甘冒得罪裕王的风险,只留周斌一人赴宴,自己倒是不辞而别。

    有人来报,容宿实是率三四十精兵快马追世子仪卫而去。

    酒宴之上,裕王一脸寒气,直砸了酒盅。

    “竖子敢尔!”

    周斌一连敬了六杯酒赔罪,只说四爷素来荒唐,连王爷都骂他是不成器的,便叫王爷海涵。

    裕王冷哼:“容四公子当断则断,如此果决的性子,岂是个不成器的,他简直太成器了!”

    不容周斌分辨,裕王已拂袖离席。

    周斌饮尽杯中酒,不着痕迹地擦了擦嘴角,掩住笑意。

    裕王走到堂下,面上怒容尽散,也是轻笑一声。

    容宿小儿面无须髯,还想和他斗法。

    裕王大步走入后堂,边问向心腹靖卫褚成:“都准备妥当了吗?”

    “禀王爷,一切都准备妥当,马车下午便已进府,老人已由先生诊治,此时出去绝无人意外。”褚成禀报。

    “好,你亲自去看着,不行,还是我亲自去”裕王话才说到一半,便听外面一串乱哄哄的脚步声。

    裕王脸色不善,这样重要的日子,最怕的就是生乱子。

    “怎么回事?”他拉开房门喝问院中。

    “回禀王爷,是世子的猫不见了,有人说看到府中野猫窜入沉香堂叼走了猫仔,惹得爷大发雷霆,砸了好些东西。”靖卫禀报。

    “混账!这是生怕旁人不晓得今日出去的是辆空马车么!”裕王怒道。

    周斌还在王府别苑住着,若叫他探听到什么,只怕这出调虎离山计就白唱了!

    “王爷且去安抚世公子,余下的事就交给属下吧。”褚成告退,裕王心烦意乱地挥手命他速去,自己却没有动地方。

    只见裕王在房中来回踱步,足足走了三四回才一甩袖往沉香堂去。

    该面对的总要面对。

    秦韶已不是曾经的孩童,如今的她明白得甚至比他还多,但对他今日大张旗鼓地送走“裕王世子”有所耳闻,只怕就已猜到世子易位之事,这才大发雷霆。

    须知秦韶以女儿身辛苦伪装了十四年,书也读得,武也练得,苦也吃得,为得就是这嫡世子的名位。

    如今他不说一句便改立世子,恐怕任秦韶心智再成熟,也难以接受。

    裕王不由攥紧拳头,脚步也顿住。

    但他自问没有做错任何决定,裕王脸色稍霁。

    可不知为何,他眼里总是挥之不去地闪过秦韶肩头那突然出现的红色胎记。

    “一个女儿家,终是难成大器,”裕王摇头甩开杂念,大步往沉香堂走。

    裕王府的世子从沉香堂离开是满渝州城都知道的事,故此沉香堂理应“空置”,不能闹出什么事来,至少在周斌没有离开之前是这样的。

    待到周斌离去,裕王自然会将秦绍还在沉香堂的消息透露出去,为改立世子之事做个铺垫。

    沉香堂已由靖卫围上,院子里不时还传来几声人学的猫叫,当真是在寻那瑞雪。

    裕王跨过院门便喝:“都住口,乌烟瘴气的,成何体统!”

    “咔嚓!”屋里又碎了个瓷瓶,将裕王的目光吸引到房门紧闭的堂屋去。

    “王爷!”几个秦绍房中还算得脸的丫鬟小厮跪在廊下禀报:“王爷,世子将自己锁在房里,怎么叫也不肯开门啊。”

    裕王脸色铁青,大步上前,丫鬟小厮们赶紧挪开,就听裕王嘭嘭敲了两下门:“逆子,还不把门打开!”

    屋里非但没人回话,反而又是一串碎瓷片声。

    丫鬟小厮们的脸吓得煞白煞白的。

    裕王深吸一口气,闭目忍了这番,好声好气道:“休要胡闹,为父自然有为父的安排。”

    本以为秦韶至少也要反驳一句,可里面依旧只有拨弄碎瓷片的声音。

    裕王觉察不对,当机立断,一脚踹向房门。

    他习武之人力气奇大,那挡门的门栓当即被踹裂,裕王再补一脚便咔擦一声断成两截,房门也大开。

    入目便是一地狼藉的碎瓷片,一只黑猫被捆得严严实实由皮革裹护住在碎瓷间挣扎,便不断弄出或大或小的瓷片碰撞声。

    猫尾巴上还拴着或长或短的二十多根棉线,线的另一头有的已经空成一地碎瓷,拉扯的远些的,便是完好的瓷器花瓶。

    感觉到人进来了,黑猫使出力气挣扎,尾巴上的线一扯,又一只瓷瓶砸在地上,“咔嚓”一声,震得所有人一颤。

    裕王在房中大步梭巡一圈,冲着众人吼声震天:“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