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别离苦02
天色将暗,落日余晖染红半边天,红光洒在长廊下的石板上,波光掠影,似红幕般潋滟。
这条长廊很长,一路将整个宅院环绕。院内假山矗立,溪水成渠,潺潺之声不绝于耳,一派古意横生的山水园林宅。
慕地野跟掌勺的人简单的报了几个菜名后就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容话站在长廊下的台阶上,正背对着他,慕地野喊了一声:“容话,走,我带你去看看。”
容话转过身,没有言语的跟在慕地野身后走着。
慕地野似乎对慕别的事情十分感兴趣,“容话,你跟我讲讲呗。我们老祖宗性格怎么样啊?”
容话顿了顿,不答反问:“你们为什么都叫他老祖宗?”
慕地野一本正经道:“因为他就是我们的老祖宗啊。”到这里,他们恰好穿过长廊的拐角,视野突然变得开阔,一座宗祠出现在两人面前。慕地野朝这座宗祠努了努下巴,“每年祭祖的时候,家族里的人都要沐浴焚香后在我哥的带领下,去到宗祠里虔诚的拜祭他。”
容话顺着慕地野手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一座四面墙呈漆黑色的宗祠,屋顶是漆黑的色,门也是铁锻造的漆黑色。此刻两扇铁门紧紧的闭合着,檐上没有平常人家宗祠的挂匾,一眼看过去,只有入目的黑。有种难以言喻的古怪感。
容话问:“他平时就住在这里?”
“哪能啊,这里面就只有老祖宗的一张画像而已。”慕地野摸了摸鼻子,声音降低几度:“我之前没见到老祖宗,以为这位老祖宗老早就仙逝了。没想到还活的好好地,还是那么帅,还……”慕地野看了容话一眼,在心里嘀咕:还泡了这么年轻的男朋友。
容话淡淡的收回视线。
所以,二十三岁的年龄也是假的。
“容话,你不能按普通人的思维去想这件事。我们老祖宗是已经超脱了世俗的存在了,你和他谈恋爱,一定能增长很多人生阅历。”毕竟他活的时间比你不知道多出多少个日夜。慕地野哥俩好似拍了拍容话的肩,又凑到容话耳边声了句:“而且我以前听,老祖宗家底特别殷实,你和他在一起,不仅我们家是你的,这整座山也是你的……”
慕地野怕他不信,往地面踩了踩,继续:“你别看这座山,这山里全部埋的是矿!是矿山!”
容话面无表情的瞥了慕地野一眼,不仅年龄造假,连家境也是假的。
浑然不知道把自己老祖宗费心费力树立起来的形象毁掉的子孙,慕地野还在天花乱坠的吹嘘自家老祖宗的丰功伟绩。
容话不想再继续有关慕别的话题,言简意赅道:“我和你的老祖宗,分手了。”
慕地野到嘴的话一噎,嘴巴微张着愣愣的望着他,半天没缓过神。
为了化解再继续聊下去的尴尬,容话绕开慕地野下了台阶出了走廊,朝左右各看一眼后,鬼使神差的朝那座漆黑的祠堂走去。
他走到祠堂下,仰起脖子扫了扫祠堂四周,刚开离得远,只能看个大概,现在靠近了,容话借着树影缝隙里泄下的余光,隐隐约约看见墙面上有一些暗红色的痕迹,纹路像是一些道家的符文之类的东西,容话不懂这些,简单的看了几眼就收回了目光,正算原路返回,一阵阴冷的风随之而来,吹起了他的额发,紧闭的两扇铁门哐的一声朝内开。
落霞的红光从门缝之中照了进去,随着门开合的弧度越来越大,光影也在不断向屋内延伸,直到蔓延到了宗祠的最深处,不动了。
一张镶着框边的画轴无声的挂在墙面上,宣白的画纸上绘着一个青年男子。一袭烟色长衫,身形颀长,画里的男子神韵只画出了八分,俊美却仍旧不减。只是那双垂翘的桃眼,不像平时望着他时,时而情意绵绵时而温和覆笑,而是透出一股如刀尖刺寒般的冰冷,只一眼,那寒意便能贯穿望着他人的灵魂深处,令人战栗不止。
没有露出脸颊一侧浅浅的酒窝,也没有鲜活的笑容。
画上的他,像一具阴冷的躯壳,不见天日,戾气深重。
——是慕别,却不像慕别。
容话站在宗祠外,隔着一段距离注视着这张画像,眼神渐渐变得有些恍惚。
或许这才是慕别真正的模样,和他在一起的这段时间,那些他脑海里浮现的神态话语全部都是假象。
他大概,从一开始认识的人,就是一个戴着面具的男人。
三双苍老的眼陡然出现在门缝之中,齐齐挡住了屋内的画像。容话猝不及防和这三双眼睛对上,怔了半秒,后方来人把他拉出宗祠的范围,“容话,你怎么把门开了!”
慕地野的语气听起来有些气急败坏,容话被他拉离宗祠,解释道:“门是自己开的,我没动。”
慕地野撒了手,和容话同时向门看去,开合的铁门却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再次关上了,期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没事,正常。”慕地野不以为然,“宗祠里有三个年纪过百的长辈们守着,可能开门换换气吧。”
容话神情古怪,慕地野了个哈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家和别人家不太一样,有几个百岁的长辈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他到这里顿了顿,话锋一转,“不过容话啊,你没事别靠近那个宗祠。那个宗祠除了慕家嫡出的后人,都是不能进的,里面的长辈脾气——”他换了个委婉的方式,“一般般,你要是进去了不定会把他们揍。”
他这么一通解释,倒是把容话刚才看见的那双眼的事情通了,他心想自己还算走运,没冒犯到这几位老人家,逃过一劫。
慕氏的宅院占地面具广,从半山腰开始一直盘踞到山顶。慕地野图了方便,让送饭的厨子把晚餐送到了他房间里,据他所如果带他们去接待客人的正厅吃饭,从他房间往山下走得走快一个时,大家一听很快消继续逛他家的念头。
厨子的手艺很好,三个人八菜一汤,做的很丰盛。
慕地野有边吃饭边看电视的习惯,不过这深山老林的没有WiFi连不上网,他就在自己的房顶上装了个信号接收器,看看电视还算顺畅,正好调到一个电影频道,他放下遥控器回到餐桌上边吃饭边眼睛往荧幕上瞟。
盛琼楼坐在餐桌上兴致缺缺,动了几口肉菜后就放下了筷子,手撑在桌子上百无聊赖。容话换了公筷,蔬菜和肉对半夹进盛琼楼的碗里,“你年纪还要长身体,别挑食。”
盛琼楼冲着他气哼一声,不服气道:“我出生的时候,你都还不知道在哪儿。”
“我今年满21岁,按照人类的制度来,我已经是个成年的大人了。”容话不由分的又舀了一碗热汤放到盛琼楼面前,“据我知道的,你在你们兔子里年龄刚好上幼儿园吧?”
盛琼楼皱着眉瞪他,“胡八道,按照你们人类的年龄来,我都快一百岁了!”
“我是人,你是兔,种族不一样,不能一概而论。”容话四两拨千斤的:“你不是一向不喜欢人类吗,怎么又要用人类的算法来测算你的年龄。”
盛琼楼被噎了个哑口无言,看见自己碗里越堆越多的菜肉,憋着气道:“老子不喜欢吃!不想吃!”
容话挑了一边眉毛看向盛琼楼,听听这口气这话,真跟幼儿园挑食的孩没区别。他思索片刻,又:“那吃胡萝卜?”
“不要!”
“吃生肉?”
在旁边忍笑的慕地野差点一口饭喷出来。
盛琼楼一脸凶神恶煞的盯着容话,“你给我吃?”
容话放下筷子,利落的卷起袖子,把露出的那截手臂伸长到盛琼楼面前,言简意赅道:“咬。”
慕地野再也笑不出来,连忙擦了嘴,“容话,你别冲动!”
盛琼楼冷哼一声,撰住容话的手臂一口咬了下去,他牙齿锋利,即便变成了人形锋利的程度仍旧不减,容话被咬住的地方很快见了血,几缕血丝沿着他苍白的皮肤往下流。
“操!”慕地野腾地一下从凳子上站起来要去拉开盛琼楼,容话却向他摆了摆手,对盛琼楼淡淡的:“要把这条胳臂咬下来,你还要咬的更用力才行。”
盛琼楼抬着眼,狠狠的剜了容话一眼,松口甩开容话的胳臂,恶狠狠道:“姓容的,你别得寸进尺!”
容话笑了一下,忍不住在盛琼楼头顶上摸了摸,“弟弟好乖,今天不吃我的胳臂,以后也不准再吃其他人的肉。”
“神经病,要你管!”盛琼楼不耐烦的甩过头,“我想吃就吃,你一个人类别多话。”
容话抽了两张纸随后擦干胳臂上的血,没再什么,继续吃饭。慕地野见危机解除,也重新坐回了原地,心里正骂着盛琼楼不知好歹,就看见盛琼楼重新拿起了筷子,一脸嫌弃的把碗里的饭菜往自己嘴里塞。
碗里的山堆变平了些,容话自然的又夹了几筷子菜放进盛琼楼碗里,盛琼楼骂骂咧咧了一句“滚”,又开始继续低头夹菜吃。
得,是个臭脾气的傲娇,得有人哄才管用。
慕地野嚼着嘴里的饭菜,重新把目光投到电视机上,看着里面男女主角相拥的画面,吃的津津有味,咽下后,道:“吴倍颂,这段时间的演技真的跟嗑药了一样,演技堪比影帝级别啊……”
容话听他这么夸,也往电视机上看了一眼。吴倍颂长相偏奶狗型,人畜无害,之前在节目里容话和吴倍颂接触不多,但印象来,吴倍颂为人很随和,挺简单的一个青年。不过现在电影里的他,望着女主角的那张脸深情如水,眉眼间的阴郁和脆弱挥之不散,恳求着对方不要离开。
要不是五官没变,真像是换了一个人。
“演的很好。”容话夸赞。
慕地野点头,眼神发亮,“他去年还跟我一起排在演技稀烂的偶像排名里,今年演的这部电影我都听拿去参选最佳男主了。也不知道他经过哪个业界大佬指点的,等我回湛海给他个电话,请他指点指点,不定我的演技也能得到质的飞跃,拿个大奖,从此一飞冲天……”
电影在最精彩的地方插播进了一段广告,慕地野啧了一声,拿着遥控器换了一个频道,刚好播着访谈类节目,被采访的人好巧不巧又是吴倍颂。
慕地野羡慕又嫉妒,自叹不如:“吴倍颂这段时间真的实红,比不上,比不上。”
电视里的吴倍颂西装革履,就连刘海也撩了起来,从头到脚透着一股成熟优雅的气息,和之前一反常态。
采访人似乎捕捉到了这一点,又让人接连放出这段时间吴倍颂出席活动的各种照片,扮和电视机里的他相差无几,遂问他最近是不是在转型。
吴倍颂背微靠后椅,闻言气定神闲的是,采访人紧接着又问他为什么要转型,是否有什么原因。
吴倍颂轻笑道:“年龄大了,再不转型就混不下去了。”
吴倍颂偶像歌手出生,年过二十六,离三十也没几年了,如果再不转型拿出实力作品话,靠脸的确混不长久。
这一点众人心知肚明,但采访人挺幽默,没戳破这一点,反而开着玩笑道:“不会吧,倍颂就算以后四五十了照样帅气。肯定是有别的原因,我听啊有些艺人转型,是因为有了喜欢的人,要把自己扮的看起来成熟稳重,这才让对方觉得踏实可靠!”
她刻意加重了“成熟稳重”这四个字,这和吴倍颂最近的变化不谋而合,访谈间里的粉丝听见后发出了不满的声音。
吴倍颂手指在扶手上敲了几下,似乎在很认真的思考这个问题,半晌,笑道:“有一个很想要的人。”
这话一出,不止粉丝,整个访谈间里的人都沸腾了起来。
采访人深吸了口气,循循善诱的问:“倍颂很想要的那个人,可以简单给我们形容一下吗?”
吴倍颂左腿交叠在右腿上,从容道:“喜欢弹钢琴,每次见他都冷着脸。”他指敲扶手的动作没停,完后沉声补上一句,“想把他弄哭。”
“吴倍颂疯了吧!”慕地野极度吃惊,“他之前走的可是纯情男偶像路线,怎么出这么鬼畜的话,他经纪人坐在地下不管吗?这可是现场直播,剪都剪不了啊!”
容话对娱乐圈的偶像人设没什么概念,随口附和道:“可能是想转型成禁欲鬼畜路线吧。”
慕地野又连啧几声,“这哥们转型转的也太彻底太颠覆了吧!”
容话吃完最后一口饭擦了擦嘴,刚好听见电视机里采访的人问了吴倍颂一句,“不定倍颂想要的人正在电视机前哦,倍颂有没有什么话想要转告给他?”
吴倍颂停下敲指的动作,口吻带有几分胸有成竹的意味,他谢绝了采访人的好意,:“等我得到他后,再和他面对面,慢慢。”
“好好。”
盛琼楼最后吃完,桌上几个菜被风卷残云,只剩下半勺汤。
容话丝毫不吝啬对盛琼楼的夸赞,他和他哥哥一样,都喜欢夸赞,顺毛摸。于是他又在盛琼楼头上摸了一把,“弟弟真听话,今天晚上要早点睡觉。”
盛琼楼哼了一声,推开他的手往自己的房间走。
第二天,容话没有等到慕天驰的答复,就在慕地野心不甘情不愿的帮助下,和盛琼楼一起回到了湛海。
作者有话要:
慕别:握着的拳头紧了又紧。
容话:听你家里有矿,年纪过了很多个百。
慕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