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东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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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天后,河东节度使李存勖,在并州城新修葺的王宫宴请诸国使臣。

    对于淮南来的徐知诰徐知勉,众人皆是投来伪善的目光。

    徐知勉不屑,不似徐知诰还一一向别人回以微笑。因为徐知勉知道,那些人不过就是看重千钧令,根本没几个人真心瞧得起自己。

    宫宴结束后,李存勖邀大家同赏王宫。

    与百人同游新宫殿,李存勖的心情甚好,行在人前更是满面春光。

    “早就听闻徐老将军座下有赛诸葛的奇人,想必那人,就是徐知诰徐大人吧?”李存勖故意寻了话题找正伦搭腔。

    “晋王殿下谬赞了,正伦不敢当。”

    “徐大人觉得,亚子这王宫,比起淮南王的南宫,修的如何?”

    见李存勖同他话,连自己的字都报出来,正伦借势也学着李存勖的话,开始认真审视新宫,“陛下这王宫,壮观雄伟,气势浩大,与江南韵味十足的南宫,根本就不能混为一谈。”

    “哈哈,淮南有南宫,河东依徐大人所见,亚子应当给这座王宫起个什么名字才好?”

    “南有南宫,东有什么,晋王殿下心中,难道不是早已将名取好了吗?”正伦不作答,又将问题推给李存勖。

    “徐大人觉得,亚子这座宫殿,取名‘东宫’如何?”

    “殿下若满意,正伦也自当满意。”嘴角的笑意扬起,正伦的表情总是让人不解其意。可李存勖觉得甚好,这般看不透心思的人,他特别欣赏。

    “哈哈哈,好,就叫东宫!”

    百人同游了‘东宫’十几座前殿,都已是走的腿脚酸乏,过一会儿,有阉人来通禀,是大典已齐备,请诸国使臣前往观礼。

    徐知勉从刚才宴会上就闷闷不乐,一听还要去观礼,蛮横的性子就开始暴露了出来。

    “老子走不动了,不去。”

    本以为这次的任性,还会有人买账,谁知下一刻,正伦不顾他的抱怨,径直随着众人散去,全然没有要给他台阶的意思。

    气得徐知勉满口污言秽语曝出,恨不得要将正伦千刀万剐。

    眼看人都走了,徐知勉也有些窘迫了。可若是自己就这么屁颠跟去,面子上又挂不住,不去吧,他也无处可去。再看一眼这宫中无处不在的守卫,他长叹一口气,默默选择了顺从。

    行至一处守卫相对稀薄些的偏殿,徐知勉这才发掘自己居然迷路了。

    迷路就迷路吧,还能走错到后宫,这是连他自己都意想不到的。

    可能一切都是冥冥中注定的,徐知勉的劫,就是并州的这座新宫

    大典如期举行,李存勖着一身麒麟图腾的黑金长褂,百官皆在台阶下注视着他的一步一行。

    有人在人群中议论,“他怎么敢将野心都穿在身上?修了座宫殿,就敢是东宫。”

    “你声点,这毕竟是在河东。”

    “他自诩是先帝遗孤,有谁能证明?大唐都被梁人给灭了。”

    “听父辈的族老们,老晋王和昭宗,年轻时本就有牵扯不清的连系”

    “对啊,河东知道老晋王妃身份的人是没有了,可不能别的藩国就没人知晓了。”

    “曹氏原是唐宫中的妃子,后来不知怎的才来的河东”

    听到这里,正伦心里越来越坚定。

    几十年前的恩怨纠葛,他不懂。可如今已是前尘往事如烟的几十年后,他的使命,也只有匡扶心中的信仰。

    正伦侧耳将那些话听来,心里的莫名激动让他藏在胸口的玉玺,都变得轻了好多。他希望不负哀帝,不辱他的唐国使命。曾一度以为自己无能为力的局面,仿佛正循着李存勖的步伐,一步一步朝他敞开。

    六年了,整整六年。

    他抛却儿女情长,舍弃承欢膝下,忍辱负重寄人篱下,被嘲被讽,甚至备受身残体虚的折磨。这些,似乎在此刻,都变得不再那么重要。

    因为他的眼里,只剩‘东宫李存勖’!

    大典举行就简,因为李氏族中已无尊者作为见证,故而就免去了这一轮。

    接下来的焚香祭祖和敬酒,皆一气呵成。

    洛阳皇陵是去不了了,大典只能越过扫墓,直接进行上族谱的仪式。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仪式即将进入**。因为李存勖接过狼嚎笔,正要在李氏族谱上落笔写上‘李存勖’三个大字。

    让人意外的一声长喝,将所有人都瞬间拉回了现实。

    “晋王开恩啊!”

    徐知勉不知何时,被晋王宫的侍卫用刀架在脖子上,出现在大殿的侧门。

    正伦下意识的朝身后看了一眼,再看向徐知勉,他也被惊的不出话。这才一眨眼的功夫不见,怎得就这么不能消停?

    只见扣押徐知勉的,正是从其背后缓缓而出的李嗣源。

    众人在下,看得也是议论纷纷。

    “李嗣源!”晋王李存勖怒目圆嗔,厉声喝道,“你休要在此时与本王做对!”

    “晋王殿下,不是邈佶烈非要与你做对头。而是你,根本不肯给佶烈一丝会。”

    “你如此对待本王的客宾,你究竟想要如何?”

    “不是佶烈要如何,晋王殿下何不问问你这位客宾,方才在这宫中做了什么?”李嗣源的刀拍在徐知勉的脖子上,吓得徐知勉眼泪都逼出来了。

    这时所有的目光都落到了徐知勉身上,他依旧还是那般唯唯诺诺,面对眼前的场面,他除了哭,居然还吓到双腿绵软,直接跪在了殿前。

    正伦看不下去了,请求李嗣源念在诸国使臣皆在场的情面上,先暂时放过徐知勉。

    没想到李嗣源也答应了,收回自己的刀,将徐知勉推开后转身而去,只留下一个高大的背影。

    被这么一闹,认祖归宗的仪式也就只能草草了事。

    万众瞩目之下,李存勖根本拿李嗣源毫无办法,这对李存勖来,可真是奇耻大辱。

    不过,经此一闹,正伦的心里,又或有了些许不一样的抉择。这可是李存勖最不愿看到的结果呀!

    再那徐知勉,被拉到人前这么一溜,果然在诸国间成了‘名人’。

    正伦是万没想到,徐知勉贪财好色,竟胆大到色心遮天。

    那日他们都去观礼,徐知勉竟一个人独身闯进了后宫。

    欣荣郡主李落落在殿中更换礼服,被突然闯入的徐知勉惊吓到连连尖叫。因为都知晓郡主在更衣,一时未有侍卫敢上前,故而激发了徐知勉的色胆。

    他自称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沙陀部女子,一时起了坏心,才做了人畜不如的事。

    所幸欣荣郡主未被其染指,最终以砍掉徐知勉一只耳以示惩戒,事情才算结束。

    翌日,诸国使臣陆续离去,淮南节度使的护送队,也在整装待发。

    临行前,正伦如约将千钧令交到了李存勖中,他未再会的话,只是拜别晋王李存勖后,转身跨上马车再没回头。

    马车一路被李存勖派来的护卫军送至几十里以外,正伦这才顿悟了某些道理

    当年他将玄忌送来李嗣源身边,不正是选中了李嗣源胸怀苍生的仁心吗?灵山巫仙告诉他唐主诞于河东,可也没有,一定是先帝的后人才行。可为何他还是迫不及待的把千钧令赠予李存勖?

    这些年,他早就悟透了老师所的“仁者为君,百姓之幸”,也越来越理解‘让贤’的重要。可为何还要一意孤行,将象征大唐军符的千钧令交到并非仁义的人里?

    是他被血缘这个东西冲昏了头脑,被几百年约定俗成的规矩束缚了眼界。

    既已身在乱世,何不顺其自然,等待天下仁君的出现。若这个世间能有更好的选择,想必哀帝也会赞成他的想法吧!

    这些天来,他的心里乱作一团,常常睡不着,就找玄忌夜夜陪他下棋。

    也是秉烛夜谈后,他才从玄忌口中得知,这几年间,玄忌对李存勖此人的看法。段毒辣,善于心计,为达目的不择段。他那时从玄忌的眼里只看到了讨厌,深深的讨厌!

    大典当天,他再见李嗣源,虽然多是一个背影离去的样子,可他心里某些犹豫,又一次让他放下怀里的玉玺。或许,玉玺还不能随千钧令一起给了李存勖!

    看来,他又得再回一趟并州城了!有些事情,还得他亲自去做

    徐知勉在马背上颠簸,回望正伦的马车,眼里满是嫉恨。耳边传来的痛感,让他心中沸腾不止。

    他不甘,凭什么一起来的河东,一起送来千钧令,为何二人只有徐知诰能受到礼遇,自己不仅被割去了一只耳朵,还被晋王嫌弃。

    想不通的徐知勉拔出佩刀,不顾身边将士的劝服,一刀砍向正伦

    淮南使臣的车队在河东一处不知名的山林,似是遭遇了洗劫。

    当离最近的州府衙役赶来时,车队无一人生还,据淮南使臣徐知诰还失踪了。

    一时间不止河东,淮南两境,就连参与了李存勖认祖大典的其他藩国,都开始蠢蠢欲动。

    毕竟,千钧令现世不久,淮南的使臣就失踪了。这让背地里眼红的,怎会不借此会挑拨离间,众纷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