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早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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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氏死了,可世子呢?毕竟有着王氏外甥那层关系,怎么不能算外戚?”林若贤也是耿直,竟当着全堂的人直言不讳。

    “咳咳,世子生母在其出世时就薨了,这事可是举国尽知的事。至于世子生母的母族,向来查探不出结果,又何来的外戚!林公你是老糊涂了吧!”徐温一连串的话,的好像跟真的一样。

    正伦早就听出来,徐温所的‘世子’,其实已经并非在这之前的那位了。

    南宫里还曾养着一位老吴王的遗腹子。

    那孩子因为生母出身卑微,所以随其母亲,是个出生就为奴的公子。

    正伦曾见过这个孩子,也曾生出收这个孩子入暗门的想法,可后来因为建业书院被毁,他几度因不受控的局面,差点失去絮妍和茯茶。所以,他无暇再收下面对新政局的徒弟。

    与这个孩子的缘分,也就只能止步于此。

    “监国大夫你这是瞎话!”

    林若贤此话一出,顿时朝堂上鸦雀无声。

    徐温也未回应,冷漠的看着林若贤,良久才开口。

    “咳咳咳我淮南节度使的世子,确实养在南宫好好的。林公若不信,大可自行去后宫见证。”

    “你,你可是!”林若贤毕竟只是个死读书的文人,与徐温这样的人相比,显而易见的便是玩弄权术的能力。

    正伦此时有些同情林若贤,可能因为某些同为擅书者的同理心。

    “禀监国大夫,文书编撰使徐知诰有话讲。”

    “咳咳咳讲,讲。”

    “世子殿下近来在宫中所学之典籍,经由臣检阅,已然烂熟于心。臣请旨,再去宫外寻些珍世宝文,以扩宽世子殿下之所见。”

    “嗯,准。”徐温可能也没料到,一向在朝堂上寡言的正伦,竟在这个时候率先帮他。

    这时才仿佛听懂一二的林若贤,恍然大悟般惊叫,“哈,你们的世子,是后宫那位隆演公子?”

    “回林公,正是。”正伦朝林若贤作揖,恭敬的态度,此时在林若贤看来特别虚伪。

    “这隆演公子未得先王特许,是不得出南宫半步的。你,你们这样指鹿为马,弃真正的世子溥公子于何地?”林若贤在朝堂上将这波沉默打破,出了大家都心知肚明的隐晦。

    “臣,请愿为世子去民间造访书籍,还请监国大夫批准。”终于,绿泱泱一片中,有人站出身来投诚。

    正伦嘴角的笑意不免变得有些肆意了。

    看那人正是六部都管不着的琚垧司院长,正伦不由有些雀跃。因为琚垧司在淮南政权里的特殊性,使他这次的计划,又无形中多了许多的把握。

    经过两个时辰的激烈争吵,吏部侍郎林若贤终是寡不敌众,与正伦等人争吵无果后,愤然甩袖而去。临走前,还不忘停在正伦身边,很认真的对他,“以为你升州才子清雅,谁知竟也如此踩底捧高,算老朽眼瞎!哼!”

    待林公和他几个学生一起退出大殿,百官的嘴脸再也不加掩饰了。

    往日里追随老丞相的几位,更是生怕落了人后,争先恐后的给徐温捧脚。而徐温自然大喜,毫无吝啬的打赏这些人。

    正伦站在堂下,嘴角的微笑一如既往,看着拥簇而来百官,某种蠢蠢欲动的杀意,逐渐蒙上心头。

    自这次琚垧司的投诚后,大将军明显派人去琚垧司传唤的次数增多。

    琚垧司院长漆轲,在淮南政局里,向来是个人狠话不多的角色。自他接掌琚垧司,整个司内再也没有可落于外人的把柄,因此琚垧司日益强大的势力,也逐渐影响着扬州朝局的风向。

    起琚垧司,正伦不得不,这老丞相的确有些段。跟随老吴王杨行密艰苦创业,可想而知他们这一辈人的智慧,是绝对能让人敬畏的。

    当年杨行密在淮南建立政朝,虽在淮南封地享有应得的荫封,可年少轻狂的杨行密,又怎能驾驭住盘桓扬州数年的藩镇节度使们。这时,若非杨行密借着唐昭宗削藩的幌子,借大唐的背景将盘桓在此的地头蛇们驱赶,恐怕淮南政局不会这么快建立起来。

    驱走盘根错节的藩镇节度使们,瞬间恢复一盘散沙的扬州城,当时那满州府的混乱,任谁看了,都会望而却步。

    毕竟没了压制的恐惧,一旦禁锢消失,所有的恶,都会在没有压制的扬州城迅速膨胀。

    当时为了不让扬州再重蹈长安的覆辙,杨行密抓住混乱的时局乱中生乱。

    一创办了聚福寺,将整个扬州,甚至临近周边几个州府,所有供奉香火的庙宇,皆数归编于聚福寺内。

    除了使强硬段迫使庙宇间再无自营的空间,更是将这些庙宇内没有公诸于世的横财,悉数暴殄在大庭广众下。这样一出,倒是收拢了不少淮南的民心。是聚福寺,自然是要聚集福气的地方。平民百姓谁不求福?自然是都想求上天眷顾,所以这聚福寺,倒成了口口相传的福地。

    听当时这一出借花献佛,就是老丞相提出。

    后来杨行密建立南宫,为巩固淮南政权,就将这后来越来越红火的聚福寺,变了个外壳藏起来了。

    至于变更了些什么,正伦不知。只知这聚福寺因公收编,在吴王杨行密晚年时,就给它换了个名,琚垧司。

    不管是变换了名,还是改变了些制度,总之其牵搭着民间与朝局的意义还在。

    这样一个不受六部任何一部调遣的琚垧司,在正伦看来,就是眼下最稳妥,最安全的垫脚石。

    几日后,茯茶应正伦的要求,坐牛车去城外郊野摸鱼。

    同行还有几个其他官眷姐,一行四五个人,身边也没什么人保护。

    这群不出闺阁的千金姐,自然玩的乐不思蜀。直到天色渐晚,眼看都快伸不见五指。一个有些面生的侍卫从远处跑来传话,,“大人问姐为何还未归,入夜气候阴凉,让姐莫要贪玩,忘了时辰。”

    茯茶其实早就玩累了,若不是跟她出来的几个姐,到现在还不知累意,她恐怕早就吵着要回居了。

    一听师父派人来问,茯茶甚至有些喜出望外。

    “回家,回家。我要回家!”

    那些姐们见东道主茯茶如此,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再赖着不回。依依不舍的随其爬上车,都一脸意犹未尽的模样。

    牛车在渐暗的郊野,倒是走的不慢。

    平时慢慢悠悠走上大半时辰的路,眼下就只花了半个时辰还不到。

    这一路直到入城,茯茶累的险些睡着。脑袋靠在车橱的木壁上,勉强睁着眼的模样,让正伦一掀轿帘,入眼满是自责。

    他永远都无法将茯茶视作已然长大的少女,因为在他的心里,那个咿咿呀呀满园跑的肉球,永远都不会长大离开他。

    为了让她安心睡,正伦没有叫醒茯茶。

    心翼翼的抱起茯茶,他还像多年以前那样,抱她去柔软的床铺

    金陵王氏的人已入城。

    正伦利用茯茶出游的记录,从城外带进来一个大活人,不仅成功蒙骗了夜间守城门的兵将,还不废吹灰之力,让当天同行的漆府独女漆云曼,对那位传话的侍卫混了眼熟。

    据那侍卫,漆云曼正似他们预期的那般,一步步走进他们的圈套。

    正伦闻言,对这个金陵王氏派来的青年,不免越发觉得满意。

    当日他与王氏共同谋划这一切,为的便是以她之死,激起从金陵而来的一团火。大将军监国已经好几年了,是该归还整个淮南给杨氏后人了。

    他曾妄想守住千钧令,可眼下淮南的局势,连个能号令天下诸侯的主君都没有。还不如把这军令,交到敢与梁贼相抗的人里。

    来扬州,虽是当年他在几个繁荣大城里最后选择的地方,可毕竟都曾是大唐的经济融合中心。帮陛下复国,这些大城就成了最有可能渗透的地方。这些年的成果,也在告诉他,他没有选错。梁贼朱温都落在他里了,削藩又有什么不可能呢?

    记得前段日子,无双朱温似有昏迷的症状。他至夜深,前去水下囚笼查实。

    因为忧心双生蛊的作用,他再次替朱温号脉,却发现朱温有濒死之像。

    这无疑又让他为难。

    双生蛊,顾名思义就是两个生命体的相连,同生,也同死。

    梁人蛮横,霸着周边藩镇的领土,不断开拓。眼下又在梁晋之争的关键期,他实在不能拿黄河两岸千千万万百姓来赌。

    可想起娇俏玲珑的徒儿,正伦又不舍她送了性命。

    毕竟茯茶还那么年轻,人生还有那么多可能。天生异能,又正巧心怀悲悯,如此通透美好的茯茶

    正伦知道,有些事,命中注定的结局,是无法用人为的力量去改变的。但是,他愿用自己的一生,去和老天一争!

    玄忌的命运,他或许无法更改,可稚嫩的茯茶呢?

    他或许真如絮妍所,是那个能和命运一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