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苏府的夜空响起了一阵悠悠琴声,伴随在银月的光华下缓缓地流淌着。
而这个声音正是从苏家二公子的房间内传出来的,蜡烛在素雅的灯罩中散发着桔黄的光晕,一名长发半束的男子坐在古琴前,修长的手指轻快地拨动着琴弦。
他容貌清丽,肤色白皙,长眉入鬓,眼角处有些淡淡的鱼尾纹,却也掩饰不住的风华。
虽一身艳丽的紫袍但不仅不艳俗,反而衬出气质绝尘,而那琴音更是悦耳动听,婉转轻灵,宛如那世外桃源山涧中的潺潺流水。
王其等人都坐在苏子青的床边,都要听得入了神。
林轩之捧着下巴,一脸痴迷地望过去,低声道,“子青,这宇文飞大将军真是疼你,连你最爱听的“西江月”都听得一清二楚,甚至还请来了京城四杰的‘百里公子’。”
跟随着节奏轻拍着手中扇子的赵明诚也道,“要‘百里公子’可以算得上是才华横溢,这琴技怕在这整个京城也找不出比他更好的,偏偏此人又不屑考取功名,十分淡薄名利,而且常年喜欢在风花雪月之地流连,但因他为人孤傲,从来不与谁有过多交往,也未曾听与谁亲近,倒是听不少达官贵人下多少重金都请不到府上弹奏一曲。”
马文善亦是不知不觉地感叹着,“是啊,所以今日大将军重金请他不成,就一把长剑抵在他脖子上一事,可谓是轰动了全京城,也都知道子青你生病了……”
“咳!”王其握拳放在嘴边睨了他一眼。
马文善马上闭上嘴,马上抬起扇子一敲额头,尴尬地笑了笑,“嘿嘿,失误失误,一时大意给忘了。”
然而几人却瞧见苏子青表情木纳,显然并没有听他们话,而是愣愣地盯着不远处的百里闲之。
王其就开口询问道,“子青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没事。”在友人面前,苏子青抓住领口,维持着淡定的神态,但是瞳孔却微微颤动着。
虽不是第一次见到此人,但如今心境早已天翻地覆……
等一曲终了,百里闲之停了下来,他端坐在那里,眼角飞翘,神情淡然,仿佛画中之人一般。
赵明诚一派风流公子的姿态走过去,拍了拍手一口赞许,“都百里先生的琴技冠绝天下,今日有幸听一曲,果然是名不虚传!”
这百里闲之早已听惯这些场面话,不咸不淡地颔首回道,“过奖。”
马文善道,“这‘西江月’我等听过无数,却都不及百里先生弹得那般让人身临其境,回味无穷啊。”
“好听,太好听了!”林轩之绞尽脑汁想了一下,见同伴都一脸鄙夷地看着自己,就转向苏子青道,“子青,你也觉得好听对吧……”
“你们可否先出去一下。”突然,苏子青断他们,掀开被褥下了床,用尽量稳住自己的声音不要颤抖,“我有话与百里先生。”
“怎么了子青,难道他欠了你银子?”林轩之凑到他耳边悄悄问道。
王其见子青一直注视着百里闲之,尽管不知道所谓何事,心中也十分好奇,但还是出声道,“子青既然叫我们出去,我们就出去吧。”
“哦,好,我们就先出去了。”几人都发现苏子青神情奇怪,猜测他和那百里闲之是不是有什么私人恩怨,可若他不愿在他们面前,便也都识趣地避开。
待他们一出去,苏子青慢慢地走到百里闲之的面前,低着眸子叫道,“百里先生。”
“不知苏二公子还有何吩咐。”百里闲之站了起来,表情未变,却是默默量着他,京城有四杰,一个是一画值千金的孟长君,一个是一舞倾城的花似锦,一个是以琴技成名的自己,一个就是眼前这位浊世佳公子苏子青,虽他是后来之上,但是出色的才貌一直被人津津乐道。
尽管未曾见过,但对他有耳闻,今得一见,面容因病而憔悴苍白许多,不过的确掩盖不了的绝色。
想能让大将军宇文飞为了他拿剑胁迫自己来此,看来那市井流传着皇上为他俩人赐婚一事也并非传言。
这时,一只飞蛾闯进灯罩里,炽热的温度让它惊慌失措下拍着翅膀,在二人彼此对视间,要的话语在苏子青在心中来回了几次,才终于开口问道,“百里先生一生放荡不羁,可曾有过喜欢的人,许诺她一世。”
百里闲之挑起长眉,不明他为何问,为何意,不过还是回道,“曾经自然有过,不过如今已是故人。”
苏子青紧紧地盯着他的表情,但对方的脸上从始至终没有露出一丝伤感。
他握手成拳,松开又握紧,如此反复着,如鼓足勇气,将书桌上的画轴拿起递给他,“我娘这一辈子都在等一个人,可是到死那个人都没有出现过,我想她生前一定希望亲手将这幅画能还给那个人了。”
“这是……”百里闲之接过把画轴来,表情松动了一些,似有感触地道,“想不到这幅画你会为她留着。”
“想来你还是认得的……”苏子青终于看到他眼中的波动,然后一字一句地道,“这幅画,我娘,是我爹画的。”
而听到此话,百里闲之眼眸一缩,猛地抬起头看他,“你是……”
“不要出来。”苏子青阻止他下去,发白的嘴唇发抖着,笑得比哭还难看,“这样你还是那个逍遥自在的‘百里公子’。”
百里闲之的心中顿时百般不是滋味,目光复杂地望着他,“你娘她……临走的时候还有没有过什么?”
“没有。”苏子青惨笑了一下,“那当初你为何没有带她离开。”
百里闲之跌坐到凳子上,眼神变的深远,仿佛带着回忆痴痴地道,“当年我只听她要嫁与礼部尚书为妾,……那时听到消息就如五雷轰顶,然后一怒之下离开了京城,数年前回来才得知她已去世……”
这个琴技冠绝的艳丽男子,想不到竟是如此没有担当之人,这二十几年来只顾自己悲春伤秋,却对他娘不闻不问。
“呵!”苏子青苦笑之极转过身,不愿再面对着他,“你走吧,事到如今既已不能相认,今生也不必再见,保重!”
“子青……”百里闲之伸出手,可终究还是放下,垂头丧气地叹了一声,“希望你能与大将军永结同心,白头偕老,你俩成亲那日我必当为你献上一份薄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