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导演一拍大腿高兴的喊道, 从高台上一跃而下, 向季文渊走来。

    季文渊一撑地站了起来, 也没去拍身上的灰, 微笑看向场边导演。这位长相颇为讨喜的导演大步冲到季文渊身边，握拳锤了季文渊胸口一下：“你子可以啊！一共两场戏, 都是一条过。哎, 你怎么没早生五十年，不然我当年那部戏的男主一定是你。”

    在场的人都知道他的是什么, 五十年前，正是这位导演拍摄出票房大卖的影片《长陵》。那部影片所创下的记录道现在都未曾被破。

    季文渊平静道：“您谬赞了。”

    导演还想再什么，周铭在旁边笑了起来，趣道：“谢导, 您这话要是让老穆听见了，恐怕会从南67区杀过来和您真人切磋。”

    “穆棱宏那老子！”导演有点恼，声嘀咕了几句又瞪向周铭，“老周你嘴巴严点，那老子仗着《长陵》拿了影帝，到现在还在跟我得瑟……也不看看是谁的功劳。要让他知道我想换掉他肯定又要来嘲笑我痴心妄想。”

    两人到这里，一起笑了起来。

    季文渊一直微笑着没有插话，而导演笑完了对他摆了摆手, 道：“行, 接下来三天都没你事了，你想来就来，不想来也随便你, 我就专门折腾老周了。”

    “导演你别忘了我啊！”凌青突然凑过来笑嘻嘻道，“还有我陪着周前辈呢。”

    导演笑着摇摇头，伸手虚点凌青的额头。

    ……

    季文渊换掉了仿古戏服，带着韩阳皓坐车离开了影视基地。

    “才拍了两场戏就有三天假期，季先生你果然已经糊啦。”韩阳皓一边查询光脑一边调戏季文渊，“吧，这三天你想怎么安排？”

    季文渊支着额角，笑着看他。

    “先去五星地下城怎么样？听那边的美食很多……等等，油炸焮线虫是什么鬼？活切石角蛛腿又是什么鬼！我就不该对白塔联邦的美食感兴趣！”

    季文渊想了想，道：“不如去影院？”

    “七千年了季先生，你的段位为什么还是那么低？”

    “……实验室还是健身房，你选一个吧。”

    然后两人就愉快地一起去了健身房。

    东132区是影视城，考虑到经常有明星前来，健身房的保密措施都很不错。季文渊包了一间重力室，爬在地上做俯卧撑，而某人则是直接坐到他背上用体重给他增压。

    重力室的二十倍重力本来对于季文渊此时的身体素质来刚刚好，但再加上背上那个就完全超标了。季文渊大约做了二十个俯卧撑手臂就开始微微颤抖，他停了一会儿，手撑在地上腰背依旧挺得笔直，无奈道：“你不下来一起锻炼？”

    韩阳皓从兜里掏出一包糖豆，捏了一粒放入口中，嗤笑道：“连身体都没有的人，要锻炼什么？”

    季文渊：“……”

    好吧，严格意义上觉醒者的确是没有身体的。

    韩阳皓俯下身给季文渊也塞了一粒，若有所思道：“你我们这么光明正大的，那些记者会不会明天就在星网上‘过气影星季衍禹恋情曝光——对象竟是迷弟助理叶迪！’这种话？”

    季文渊又做了十个俯卧撑，停下来喘气：“就算他们了也没什么关系，何况，呼，何况以季衍禹现在的名气，他们懒得。”

    韩阳皓啧了一声，身体一歪干脆躺在了季文渊背上。热量透过单薄的衣物透上来，他能清晰感觉到季文渊背肌的每一次颤动。他道：“诺曼帝国的娱乐圈好像没什么地位啊。”

    白塔联邦成立不过二十年，如今的娱乐圈几乎还原封不动保持着诺曼帝国的模样。韩阳皓虽然没有专门探寻过娱乐圈历史，但就他现在的观察来看，人们对于明星的态度都十分冷静——脑残粉当然还是有，但是很少很少，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人们以明星的演出娱乐，却并不为他们本人痴狂，这种情况对于靠民众喜爱吃饭的娱乐圈几乎是致命的。

    季文渊这会儿已经没力气了，他挪了一下重心单手撑地，另一只手绕到背后抓着韩阳皓的衣服将他提起来一点，然后自己就地一滚变成面朝上的状态，将人在胸口放好。

    整个过程韩阳皓都十分淡定地任由他摆弄，他听见季文渊低笑了一声道：“是啊。”

    诺曼帝国的娱乐圈的确没什么地位。

    “娱乐圈这种东西……只能在和平年代，文明中智慧生命的个体实力相差不大的世界里发展到鼎盛。”

    韩阳皓闻言眨了眨眼，很快明白了。

    在三千年前，季文渊生活的那个年代，诺曼帝国的娱乐圈还要衰弱。近些年虽然因为近千年的和平发展起来一点，但依旧算不上多昌盛。这里面理由有很多，最主要的是，所有人都知道，真正的强者都不会入娱乐圈。

    天然就有了“次品”的标签，试问人们还怎么能对娱乐圈的明星有狂热的追求崇拜？

    从古至今，这个世界所有加入娱乐圈、拥有明星身份的人从没有超过3ji的自然觉醒异能者，也没有超过五级的图纹异能者。原因很简单——太强的异能者，占了人类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普通名众根本看不清你的动作。

    对于普通人来，六级异能者的爆发速度就已经超过了他们视网膜捕捉的能力范围，你就算强，人们看一次两次还能欢呼，久了怎么可能还对看不见的东西保持热情？

    如果你放慢动作，那又和低级异能者有什么不同呢？

    就算这些都不是问题，那么既然都是看不清、看不见，人们凭什么不干脆去崇拜军队里的真正大佬？

    韩阳皓沉默了一会儿，也笑了：“那这么起来，你这位后代可真没出息。”

    “也不能没出息，毕竟对于普通人来，成为娱乐圈的顶级明星也很厉害了。”

    一段时间的静谧后，季文渊觉得韩阳皓有点心不在焉，于是撸了一把他的头发问道：“你在想什么，嗯？”

    两秒后，韩阳皓叹了口气：“我在想对面那位大兄弟眼睛会不会脱眶。”

    季文渊：“……”

    他侧头看了看，就见侧对着重力室的一台举重机里，一个肌肉虬结的大汉正表情悲愤地瞪着他们这边，一边喘粗气一边咣当咣当地摧残举重机。

    “他这么大力，机器不会坏吗？”

    “……别管他了。”

    韩阳皓翻身从季文渊身上下来，双手撑在季文渊头侧，俯视着他的双眼。这双眼并不是他所熟悉的深蓝色，但韩阳皓能从他的眼底看见那个他深爱的灵魂。他笑了一下，道：“你还真是不在乎季衍禹二十年后的名声啊。”

    季文渊看着他的眼睛，平静道：“他只要求了成为巨星。”

    言下之意就是其他事情他一概不管。

    “真冷漠啊季先生。”韩阳皓笑着，“我还以为你会看在他是你后代的份上稍微照顾他一点。”

    季文渊摇头道：“诺曼帝国对于后代的观念，和绝大多数文明都不一样。”

    诺曼帝国经历过极其漫长的战争时期，每年统计出的触目惊心的死亡人数足以让所有人感到呼吸困难。即使统治阶层鼓励生育，也只能勉强维持人数不要负增长。在这种情况下，堕胎是不被允许的，生物研究院每年也会通过基因技术培养出大量胚胎交予国会统一培养。

    当一个人不想养育她的孩子，她同样可以将孩子交给国会，并且法律也承认从此这个孩子与他的生母再无关系。

    在诺曼帝国，血缘并不代表亲情，法律只承认在你档案文件上签字承认了的孩子是你的后代。也因此，没有父母、没有亲人在诺曼帝国并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没有人会为此大惊怪。

    “所以，按照我曾经接受的观念来看，我的后代只有季海耀一个。”

    虽然经过千年的和平，如今的法律已经和三千年前不太一样了，但季文渊属于三千年前的诺曼帝国，而他的诺曼帝国——早就不存在了。

    韩阳皓对这个透着残酷意味的法律表示牙疼。他拒绝继续这个话题：“哦，那当年你在诺曼帝国的时候印象最深刻的事是什么？”

    季文渊想了想，道：“印象深刻的还挺多的。”

    “那就你最先想到的。”

    季文渊顿了一下，然后才缓缓道：“那大概是我幼年时的事了。有一次年末大考完毕，吉尔的好几门辅修课没及格，必须重考。”

    韩阳皓挑起眉看他。他记得自己在纪录片里看到过“吉尔”，那个红发子是季文渊幼年时最好的朋友之一，后来在塔吉亚中毒身亡。

    季文渊继续：“他和我抱怨一点都不想看这些东西，然后我就和他：‘那你就休息一会儿吧，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课程。’，最后他的帕尼卡星区战场急救只是擦线过。”

    韩阳皓觉得更牙疼了，怎么话题转来转去都这么沉重？

    他恼羞成怒地站起来，板着脸道：“别偷懒了季先生，起来锻炼。我出去买杯饮料。”

    季文渊好笑地看着他自顾自走出重力室。

    这家健身会所的重力室在最里面，韩阳皓离开时正好要从一排举重机边上经过。那个大汉还在那里，看见他走过来就隔着一层防护罩用死鱼眼瞪他。韩阳皓清楚地看见他的眼睛里写着“狗男男”三个大字。

    芯子里黑透了的韩博士一时间恶趣味爆发，轻飘飘回过去一个不屑的眼神：单身狗。

    肌肉大汉：“……”

    过了一会儿，正在独自做仰卧起坐的季先生突然感觉到一道强烈至极的谴责目光戳到了自己后脑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