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茶花开的极为烂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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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国的四月不比北朝, 春花烂漫, 连风都早早的变得暖了起来。

    太子府规模极大,庭院格局清新雅致,宫南枝一直住在北边的别院,幽静无人扰, 关键离着太子的住处极远。

    也不知道夜月笙在想什么,这都大半个月过去了,自己竟一面都不曾得见, 府里的下人又像看犯人一样, 总是最少两只眼睛盯着她,浑身不自在。

    别院种了不少山茶花,都是淡淡的白色, 格外纯净, 出来溜达的时候宫南枝总喜欢靠在那一堆花里。

    心里总盘算着何时能逃, 从何处逃,如何能逃。

    过了太久了,算算日子, 莫春风也该到东胡了,自己也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每每想到这里, 她心里就无比烦闷。

    偏偏夜月笙还专门跟躲着自己一样, 白天晚上看不见人影, 宫南枝顺手摘了一片山茶花,捧在掌心慢慢嗅着。

    “想什么呢?”一阵清丽的嗓音传来。

    宫南枝蓦然回头,正红的绸缎衣, 中袖垂在腰间,百褶裙随着她的挪动步步生莲,看着那高高挽起的发髻,明丽的面孔泛着隐隐红光。

    风桐咧嘴一笑,伸手推了宫南枝一把,径自坐了下来。

    “你倒会找清闲,整日里躲在这山茶花堆里做什么,都不像你的性子了。”

    宫南枝将手中的白花瓣轻轻拂到地上,转过身来看着她,眼睛宛然流转,“就会风凉话,你试试被人晾在这别院什么滋味,还有,看那边,我从到大还没受过这痒的□□呢,不不,软禁,完全毫无章法。”

    “你相公呢?”风桐斜眼量,手中掐了一朵山茶花,对着自己的发髻左右比划。

    “你是诚心过来刺挠我吗?跟我成亲的白峥还是当初跟在月笙哥哥身边的那个人吗?我想,公主耳聪目明,定然不会眼拙至此吧。”宫南枝索性横了起来,两脚搭在塌上,双臂抱于胸前,眯起眼睛躲避刺眼的太阳。

    “你们的事,我又怎么清楚,之前你不是跟莫春风情定三生了吗?怎么突然两个人都转了性子?”风桐画风一转,仿佛在等着宫南枝的回击。

    “你别侮辱莫春风,他没转性子,是我自作主张,与他有何关系。”宫南枝鼻底冷哼,就是听不得别人在她面前诋毁他。

    一点都不行。

    风桐好像听到了最可笑的话,双目圆睁,秀挺的鼻翼忽闪忽闪,她一手遮住嘴唇,一手拿绢帕擦着眼角笑出的泪,“你当真不知道?”

    宫南枝纳闷的看着她,缓缓坐起身来,“知道什么?”

    “莫春风此番去中庸,是去跟太后的侄女求亲去了,隋安安你知道吗?听是中庸一大美人呢,温柔贤淑,知书达理,而且,杨太尉家的倾城,也被赐婚了,你猜是谁,算了,你别猜了,我直接告诉你吧,还是莫春风,哈哈哈哈。”风桐笑的愈发夸张,那泪水顺着眼角疯狂的落了下来。

    “你发什么疯,莫三不会的,他不过是为了公事才去的中庸,我才不会信你。”想着之前自己见过隋安安,想着那样的女子,应该不会喜欢莫三吧,何况,中庸皇帝高培怎么会答应,肯定是骗自己的。

    宫南枝的心略微沉静下来,警惕的看着风桐,“你为何对我这样的话,有什么居心,你可以诋毁我,但是不能在我面前一句莫三的坏话。”

    “怪不得你能被哄得团团转呢,真是天真!你以为真的会有人爱慕你的天真吗,他们只是觉得好玩,就跟你的那只笨鸟一样,峡谷遇到山贼那会,莫春风已经跟我们过照面了。”

    宫南枝蹭的站了起来,“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风桐悠闲的拿着那朵花,一片一片撕着上面的叶子,继而扯落那白色的花瓣。

    宛如一刀刀凌迟着宫南枝的心,慢慢的,插进去,辗转,再深入,刀刀见血,徐徐缓缓。

    她享受这种感觉,抱负的快感。

    “我本来要告诉你的,可是,莫春风知道你嫁给了白峥,反而没有暴怒,他居然笑着,这样正好,迎娶隋安安和杨倾城的时候也无须诸多考虑了,省却不少麻烦。那我也不能强人所难了,接着他就策马离开了,等你回来的时候,他估计已经跑出了十几里地了。”

    宫南枝心里觉得,一定是风桐在骗自己,可是理智又在拷问自己,为什么风桐要撒谎骗自己,没有理由啊。

    她踉跄了几步,不知怎么的,腿脚竟有些发软。

    耳边突然没有了声音,身边一堆人在看她,天在转,地在转,就连那些花草树木都在转,接着她看到那些人惊慌失措,四处奔走,砰地一声,一切归于平静。

    耳边有个人低低的笑着,轻轻靠近她,“知道吗?莫春风,是我的亲哥哥。”

    她想站起来,问问,为什么,她想回去,她后悔了,不该这样的,怎么会这样呢?

    可是任凭她张开嘴巴,努力的去睁眼睛,耳边却越来越沉静,她用尽最后一丝气力,无边无尽的痛楚,最后,留在她脑海的,是一双秀气的鞋子,正肆无忌惮的踩在自己那双手上,狠狠碾压。

    夜月笙匆匆往别院赶去,他面上带了些许疲惫,此刻看上去更多的是焦躁与烦闷,因为走得太急,路上几盆盆景都被踢了个人仰马翻。

    看他进来,门口的婢女连忙开门,夜月笙却没等到两人开,自己一脚踹了上去,径直奔向床前。

    风桐静静看着他,他连半个眼神都没有给自己,就这样旁若无人的上前拉住了宫南枝的手。

    半个身子跪坐在床上,待看到她头上的发髻,他就像突然间被惹怒了一般,发狠的将她头上的簪子掷到了地上。

    散落的珠翠滚了一地,下人们纷纷跪下不敢出声。

    半晌,夜月笙用最为平静的语气问道,“谁给她梳的发髻?”

    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哆哆嗦嗦往前跪着挪了几步,“回太子殿下,是奴婢。”

    “宫姐尚未婚配,梳这样的发髻,你可觉得自己应该去领赏?!”再平静不过的话,出来竟这般让人胆战心惊。

    “奴婢知错,下次再也不敢了。”那婢女倒是聪慧,半点没有犹豫,只是不停的磕头。

    风桐站了起来,“月笙哥哥,你怪一个婢女做什么,是我让她这样梳妆的。南枝已经嫁给白峥为妻,梳这样的发髻也是无可厚非的。”

    夜月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眼皮垂下,嘴角瞥起一抹诡异的笑。

    “桐儿,我的太子妃,你倒是管的够宽泛的。我记得自己过,这别院,未经我允许,任何人不得进入。”夜月笙温柔的手指划过风桐白皙的面颊,最后捏在了那巧尖尖的下巴上。

    略一用力,风桐半咬嘴唇皱起了眉头。

    “月笙哥哥,我自认为,我不是你的那些任何人,我是你的妻,也是这太子府的女主人,今天,我只不过让人给她梳了妇人发髻,你何苦这样跟我置气。若是旁人看了,指不定怎么可怜我呢,你是不是?若是不心被谁漏了嘴,万一父皇知道了,你......”

    夜月笙松开她的下巴,背转过身,“风桐,今日你站在这里,要记住,首先,你是我南国的太子妃,其次,才是北朝的公主,况且,谁又能漏嘴呢,我太子府的人,哪个嘴巴这样松散,你,是不是?”

    风桐收起面上的逞强,强忍着眼睛的酸涩胀痛,“月笙哥哥,你这样对我,总有一天会后悔的。”

    夜月笙看着被甩的砰砰作响的门,没做他话。

    床上的人还在睡着,就算睡着,面上却一直凄凄楚楚,嘴里也偶尔溢出那人的名字。

    头发已然散乱,房中此时只剩下二人,静的能听到风吹灭蜡烛的声音。

    他的手指有些颤抖,嗓子无比干涩难受,烛光映着她的脸颊,像在梦中一般,美好却不真实。

    指尖划过她的鼻梁,眉毛,眼睛,樱唇轻启,莫三......

    夜月笙突然惊醒一般,猛地站了起来,他看着她,心想,自己大约是真的疯了。

    虽刚回南国朝事繁忙,可更多时候,回到太子府,自己更怕见到她,怕她跟自己告别,怕她求自己放她回去,更怕她恨他。

    于是索性避开她,反正有大把的事情要忙。

    可是今天听到她晕倒了,像一盆火瞬间焚烧了自己的心窝,暴躁,愤怒,焦灼不安。

    看到她梳作的发髻,更是气不一处来,太刺眼了。

    他是真的疯了,这又算什么呢?

    宫南枝胡乱的抓了胸口一把,一块盈绿的玉佩滑了出来,夜月笙一惊,上前心拿在手中。

    竟是那执子佩。

    哈哈,夜月笙仓皇大笑,白峥,你这又算是什么呢。

    “你在做什么?”突然,一声清脆冷淡的声音穿来,夜月笙回首,宫南枝正坐着,阴森森的看着自己。

    “南枝,这是白峥送你的。”虽是问句,语气却无比确定。

    “还给我。”宫南枝伸出手去,定定的看着他,嘴角连一丝弧度都没有,眼睛虽然还是那样大而明亮,却是空洞茫然一片。

    夜月笙心头一惊,却依言送了回去。

    “月笙哥哥,你什么时候送我走?”宫南枝突然拉住他的衣袖,紧紧地,不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