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变安国寺
夜月笙闭上眼睛, 深吸口气, “母亲,今日春祭,怕是不能如期举行了,大哥和鸾贵妃, 已经到了安国寺山门。”
孟惠君努力稳住身形,看着外面密密麻麻的人影,犹自镇定。“春祭于午时举行, 绝不更改, 还有半个时辰,你去大雄宝殿殿前候着,我倒想看看, 这贱人如何造的了反。”
夜月笙看看房中其他二人, 他们一直没话, 像在看一场可笑的闹剧。
“你看她干什么,笙儿,想要什么东西, 就要自己去努力争取,唯唯诺诺, 一辈子成不了大事!你喜欢这丫头, 那就把她从他手里夺回来, 这样优柔寡断,难怪她看不上你。”孟惠君面带鄙夷,仿佛不是在跟自己的儿子话, 更像是对陌生人的指导。
“何况,是他喜欢的人,笙儿,一定要抢过来,不惜一切代价,他的人,你就是要抢回来!”
看着他,就像看到当年的孟庭君,历历在目,他的眼睛像极了那人,看一眼,都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做过太多坏事的人,看不了这样纯净清澈的眼神。
夜月笙没动,心底却深深的怀疑了,她的话,似乎有那么一些道理。
宫南枝不可置信的看着孟惠君,破口骂出,“你果真是疯女人,莫春风是你的外甥,是你妹妹的孩子,你今天邀他至此,竟只是为了下毒害他,你还是不是人。”
孟惠君没去理他,径自去换了春祭礼服,吩咐下人道,“看着他俩,一步不能离开祖师殿。”
莫春风倒是冷静,他就坐在那里,等所有人都出去了,只剩下他和她的时候,宫南枝急的踢他一脚。
“起来呀,莫三,我们得想办法逃出去,这孟惠君是疯子,她完全不顾念你们的血缘亲情,她为什么要置你于死地,你母亲当年为何而死,莫三,我心里有个疯狂的念头,是她害死了你母亲,是她,让你母亲失去自己一生所爱。”
意料之中,情理之外。
莫春风长吁一口气,“其实我早就猜到会这样,方储信之前给我的信息,内容基本上吻合,母亲在灵岩寺一处崖底被发现,尸骨却被不知名的人带走。如果真像隋玉所,那么,南木涵一定知道母亲是被何人所害,他跟母亲,也许真的曾经像我们一样。”
“你明明知道你姨母这般狠辣角色,还敢这样孤身泛险,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宫南枝听见外面不时传来官兵跑步或者下命令的各种声音,明白局势现在十分紧张。
“怎么能叫孤身泛险呢,不是还有你陪着我吗?”都什么时候了,宫南枝气的不去理他,这厮还有心情在这插科诨。
突然身后走来一人,“少主,安国寺往后走去,过了大雄宝殿,有一条狭径,并无人员守备。”
宫南枝吓一跳,见是方储信,明白莫春风早有安排。
眼下的人,既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他对自己十几年如一日的专情在意,陌生的是,他又仿佛不再是时候跟自己闹闹的那个登徒子。
心下也是悲喜交加,万般情愫难以倾诉。
“屈然已经带人在那边守着了,有什么动静还是暗号传递,安国寺外,御林军围了个水泄不通,鸾贵妃和他哥哥,撺掇着夜中庭怕是要造反了,夜皇被挟持,南国大乱迫在眉睫。”
方储信将外面的消息一一报来,听上去让人胆战心惊。
“夜月笙早就有所准备,鸾贵妃怕是在劫难逃,这蠢货,白白害了自己儿子。真不明白,皇位对他们来,真的有那么重要吗?”莫春风皱起眉头,不禁想到北朝那个所谓的父亲。
父子反目,兄弟反目,弑兄杀父,这一件件到底为了什么。
都江山好,可真正坐在那个位子的人,就真如外人看来的那样风光无限吗?
敲晕了门外几个守卫,三人沿着路一直奔向大雄宝殿旁侧,天王殿和大雄宝殿之间,布置了满满的明黄正红,各色旗子迎风招展,祭祀大典就是在此进行。
远远看去,极为壮观,孟惠君身着正红宮服,头戴凤冠,一步一步踏上台阶,来到祭坛。
下面僧人官兵齐刷刷跪下,悼念经文。
一求来年风调雨顺,五谷太平,二求国泰民安,安居乐业,三求天下自民老有所养,儿女绕膝。
祭典完成,寺门撞开。
夜中庭后面跟了御林军统领,在后面是铠甲满身的将士成群,两军分开,鸾贵妃从中间走了出来。
同样的正红宮服,礼制都是皇后式样,她勾红了嘴唇,一副志在必得的面孔,洋洋得意间,已然站在孟惠君对面。
“孟皇后,别来无恙,皇上突发重病,口不能言,手不可写,圣旨传于贴身太监保管,圣俞废太子夜月笙,贬于掖庭,立皇长子夜中庭为太子,于今日承继大统。”
孟惠君突然哈哈大笑,“听到了吗,笙儿,她,要废了你,立皇长子,这世上,你若不去争,不去抢,自然有人替你去争,替你去抢,不过,代价便是要了你的性命,今天,你要看的清楚!将这些乱臣贼子的面孔都记下,来日正统,一个不留!”
御林军统领睁大双眼看着她,夜中庭还未明了发生了什么,人已经倒了下去。
“鸾妃,想跟我斗,你未免道行浅了点,十几年前我能跨过你直接被册立为皇后,你以为只是因为夜景瑞对我的宠爱吗?”声音压的极低,只有两人能够听得见。
夜月笙看着倒下去的御林军统领,回头望向孟惠君,不知何时,更是无人看到是什么人动手,这人已经冰凉了。
鸾贵妃身子发抖,鸾雄将她拉到身后,层层御林军围起。
“笙儿,到现在,不用我,你也知道该怎么做了,今日,你不动手,便真的要沦为鱼肉了。”
夜月笙拔起一旁的红旗,两步登上祭坛,左手举旗,右手指向下面将士,威严震撼,“将士们,刚从宫中传来密报,父皇被人挟持,鸾雄威逼他立下如此荒唐旨意,意在逼宫,鸾贵妃更是后宫干政,妄想废储立长,实在荒天下之大谬。今在安国寺佛祖面前,本太子要清君侧!
现在放弃抵抗的将士,将不再追究你们被蒙蔽之罪,如若还要抵死反抗,杀无赦!”
夜中庭冷笑,“夜月笙,事到如今,你拿什么跟我拼,自古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江山史书从来都是由帝王左右,你手中的几百官兵,真能护得了你吗?寺外是十二万御林军,我劝你,自己放弃反抗,或许,我能饶你不死。”
“将士们!先祖曾留下一样信物,只为有朝一日有乱臣贼子谋反,能够有所备用,这执子佩,想必大家都听过,执子佩一出,可号令二十万甲子军,清君侧,应该不是玩笑话!”
夜月笙拿出那块玉佩,继续道,“执子佩乃宗□□掌门信物,苏里将其传授于我,就是为了避免被人陷害,如今,安国寺外遍布这二十万甲子军,御林军从开朝以来,一直是衷心护国,国之典范,难道你们甘愿被人利用,做出这大逆不道之举吗?现在,如果现在放弃抵抗的将士,我将一律不再追究,若是负隅顽抗,莫怪到时株连家人。”
有人已经左右摇摆,却不敢大作声张,御林军现在看上去依然威严勇猛,内心却被这一番话动摇不少。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杀啊!”
一时间,安国寺内,乱成一团,刀剑无眼,到处都是血水,尸体。
孟惠君笑着,正红的衣袍随风飞起,“笙儿,你总算不像你那窝囊的爹。”
夜月笙一身月白色袍子,正跟夜中庭拔剑相向,两人身手不分上下,映着寺中一片血红,倒是格外刺眼。
僧人奔走逃亡,婢女也成了其中的牺牲品,顷刻间,原本肃穆威严的安国寺,哀鸿遍野,血流成河。
宫南枝呆呆的看着山下的一切,看着雾气缭绕中混乱不堪,厮杀不断的御林军和宗□□义士,“走吧,我们。”
莫春风喊醒她,“有些事情,不是我们能左右的,就像这场争夺皇位的战争,不论谁是最后的王者,都与我们无关,走吧。”
宫南枝最后看了一眼山下,红旗还是高高飘着,看来,应该是他占了上风吧。
迅速跟随方储信他们继续沿路出寺,东林山有几个比较高耸陡峭的地方,偏偏还非要从这边过去,是以最后每个人都得愈加心谨慎。
“少主,后面有追兵。”方储信看见放出的信号,不由得心下一惊,何时被发现的,竟一点未曾察觉。
莫春风拉了宫南枝的手,步伐不由得加快了许多。
“别去看身后,继续往前走。”
一阵红衣翩然从上方飞过,落到三人面前,红的似火,灼伤人的眼睛。
“不是等我吗?怎么就先走了,你怎么又要不告而别,多少年了,还是那般无情。”她虽然是对着他们话,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孟惠君站在那里,岁月给她的脸上留下了极少的痕迹,这个女人,一如昨日般看上去美貌清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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