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深不知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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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怪跟府里的味道差不多, 你也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了, 多谢。”宫南枝明讽暗谢,吃的狼吞虎咽,仿佛许久没吃什么似的,看得白峥心里发毛。

    “你这么瘦, 还这样能吃,想必宫相很是欣慰。”

    “劳你挂念,如果没有你之前去北朝搅弄风云, 我哪会落得如此下场, 彼此彼此。”

    “承让承认。”

    俩人虚与委蛇了一阵子,纷纷觉得胃里恶心,于是便不再这些有伤风化的话, 各自安静起来。

    屋中一片沉寂倒愈发显得不寻常, 宫南枝没再吃几口便觉得味同嚼蜡, 索性停了筷子,喝了几口水漱漱口,起身顺其自然的问道, “那如今我该去哪里休息,还请赐教, 想必在下要叨扰几日, 还望海涵。”

    “娘子客气, 上好的客房已经备好,如果娘子还需要几名侍从,尽管开口, 如果不需要,那么便听我安排就好。”白峥走在前面,引领她通往后面的曲径通幽之处。

    这里栽植了不少竹子,碧绿而细长的叶子,葱葱郁郁的竹竿,竹丛间遍植花草,交相辉映。

    待到一幽静的院落,院中种满了山茶花,白色的山茶应景的开着,好生热闹。

    宫南枝不自觉走上前去,凑上脸细细闻着那淡淡的香味,泥土好像被翻新过,看上去赏心悦目。

    佳人在侧,与花同赏。

    白峥看她陶醉其中,数月之前命人移植过来精心栽育的山茶花不合时节的开放了,谁能想到花开的时候,那人正巧也来到这里,人算不如天算,天算不过命运的轮盘。

    如此,甚好。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山茶花,还找人栽到此处。”宫南枝支起身子,慢悠悠将一朵山茶花折了下来,倒不像她往常惜花的表现。

    白峥知道她约莫着是发现了这泥土的缘故,也不遮着藏着,“娘子可明白相公的苦心,数月前专门命人找了这上好的山茶花种下,这季节反复,山茶花起死回生了几次,终于认了这块净土,那花匠每日都好生看护,没想到花开时节,你竟然真的来了,你这是什么,这是天赐的缘分啊,苍天不负苦心人,娘子啊~”

    “住。”宫南枝将那茶花率性的抛到他怀里,又做了个退避三舍的样子,“白峥,我大概要在你这里住几日,等风波过去,我还是要走的。”

    “去哪?回北朝,见那个负心人?”白峥想都没想,问的有些没头没脑,倒是句句戳中宫南枝的心窝子,冷不丁的难受起来。

    白天的场景一幕幕翻涌而来,殷红秀丽的喜服,壮志未酬的俊脸,一招黄恩浩荡,竟是再见路人,宫南枝顿了顿,“我去哪都与你无关了,况且,我跟他之间的事情,不是负心人这么简单,你不能这样他。”

    虽然心里难受可她还是为风春莫鸣不平,他这般苦心孤诣为了不让自己难受,想必这场婚姻也是夹杂了太多利益权谋,整个君庭府人人自危,不敢漏半个字,若不是自己警觉,当真要浑浑噩噩度过这惨淡的几天,在君庭府苦等沉醉温柔乡的良人。

    “他不是那种人,如果不是逼不得已,他不会娶旁人。”宫南枝看着白峥将那山茶花揉碎,扔进了花厅里,只觉得心里翻弄的难受。

    “娘子,如此来,倒是我多管闲事了。早知道,还不如将你留在那里,省的触景生情,多增烦恼。”白峥话里透露着隐隐醋意,只是无心之人难免听不出。

    “还是多谢你救我出来,那种情境,也只有我走了,他才能安心,如果我继续留在君庭府,他又得想尽办法来骗我,哄我,与其这样,不如走的干净利落,免得到时候心里都难受。”宫南枝想想,再也不出旁的话来,虽然知道他有隐情,可是看见他穿红衣骑马,新娘却不是自己,难免凄凄。

    “你还是不忍心看他左搂右抱,就算这样,你也为他尽好话,娘子,相公我好生羡慕。”白峥连着折了几朵山茶花,随手蹂躏一番,继而扔进花厅,心里的不是滋味全都撒给了这可怜的花。

    “我想睡一会,赶路太久,身子有些吃不消。”多种原因考虑,宫南枝还是对他隐瞒了莫三的事情。

    软枕在侧,宫南枝好像对白峥丝毫没有避讳,人还没走,她已经躺在床上歇了起来。

    你倒是不跟我客套。白峥暗自嘀咕了几句,又帮她关上了房门,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这一觉仿佛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将这过去的十几年梦了一遍,梦中又哭又喊,不知道在悲戚些什么,醒来的时候只觉得五内俱焚,心肝脾肺肾都疼的厉害,枕头都被泪水湿,宫南枝道了句莫名其妙,便将那枕头底下朝上,翻了个个,继续躺着。

    有什么可难受的,真是矫情。

    “都怪你,看我新捣的药,烦死你了!”一个恬淡的女声略带撒娇的韵味,黏黏糯糯,煞是好听。

    “是我不好,回头赔你便是。”温文尔雅的男声传来,恰到好处遮了那女声的戾气。

    “每次都是这样,自从跟那狐狸分开以后,哪次你听我的了,真是的,早知道这样,我学成做什么,还不如一直待在狐狸那,跑回这劳什子做什么,白白找气受。”

    “我错了,你就别生气了。”想必是悦耳的男女,一个生气,一个耐性极好,看上去吵不起来。

    声音有些熟悉,宫南枝侧耳想了想,还未想出个分明,那桃色的身影没敲门便闯了进来,来人一头粉汗,看上去姿容俊秀。

    “你醒了?”她像是看到熟人一样,开口便问,宫南枝皱着眉头想,难道自己失忆了,怎么没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认识过这样一个人物。

    “你是?”她喃喃道,这时另外一个影子飘了进来,之所以他飘,是因为他走路很轻,白色的袍子就像被风轻轻一吹,便会飞到那天边一样,“是你?”宫南枝惊呼出声,她认得他,之前在南国皇宫,是夜月笙找了他来,给自己医治。

    “还认得我,看来还没完全傻掉。”那人但凡不开口,开口也没几句好听的。

    “李唐?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应该在皇宫?或者,其他什么地方,可是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才对。”宫南枝不敢去想,宗左派势力竟然大到这种程度,就连神医手下的两个弟子,都不外乎是宗左派的眼线。

    如果有一天夜月笙忌惮起宗左派的势力,那会不会下个狠手,将他们连根拔起,毕竟,帝王眼里,容不得第二股如此庞大的势力存在。

    “对啊,他叫李唐,木子李,糖弹的糖。”一旁女子突然露出头来,狡黠的笑道。

    “在下李唐,木子李,无米唐,姑娘多次见面,即是有缘。”李唐仿佛没有听见桃的话,继续对她道。

    “世上没有无端的缘分,李兄还是不要随便讲缘才好。”宫南枝顶了回去,想当初在南国皇宫的际遇,真的是不愿意再提起。

    风春莫落难,自己被困宫中,夜月笙又不知道发的哪门子疯,爱也不爱,谁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

    自己生了场大病,倒也明白了不少道理,世上真正对自己好的人,真的莫三算头一个,其他人,除了爹娘,还能有谁呢。

    冬青脸被毁,子夏清白玷污,宫相府嬉闹不如以往,爹娘更是对自己没有了任何要求,莫将军膝下的儿子,如今只剩下莫秋北和莫冬雷接替他的任命,继续守护在北朝边疆,继续保家卫国。

    十几年的亲生父子,如今的养子,一朝天子一朝臣,今日便是需要以礼相待。

    “我叫桃,你可以叫我桃,也可以叫我桃子,都行。”她上下量着宫南枝,眼睛里并无半点唐突之意,看得光明磊落。

    “你这样看我倒是让我有点不好意思了,桃。”宫南枝不出的喜欢,只觉得这个女孩跟自己分外投缘,入了第一眼的眼缘,不喜欢都难。

    “我在看看这大美人呢,当初救了那呆子,原来爱上的,竟是你这么一个佳人,真的是眼光不错,只可惜,那呆子我瞧着有些痴傻,姐姐你觉得呢?”桃问的天真烂漫,丝毫没有心机。

    “原来竟是你救了他,如此多谢了,桃。”宫南枝对她笑道,随即语气一变,“只是,他也不再是我的他,如今的他,早已娶了别的女子,桃,你瞧的没错,他确实有些痴傻。”

    “我就嘛,李唐还偏不信,姐姐这样聪慧的人,定不会看上那痴傻呆瓜,近他娶了别人,想必是求而不得,退而求其次了,姐姐莫要伤心,我们掌门同样仪表堂堂,丝毫不输那呆瓜半分,如果姐姐愿意,我倒可以做个红娘,成人之美了,岂不快哉。”桃着,仿佛看到了两人如胶似漆的场景,不由得内心火热起来。

    “桃,休得胡,掌门的事情,怎么轮到我们三道四。”李唐拉了拉她的衣袖,示意她别再胡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