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着碗里瞧着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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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月笙只管听着, 一旁的太监端过来一杯茶水, 七分热的茶水飘着阵阵幽香,夜月笙低下头去细闻,看似不经意问道,“这是什么茶?”

    “回禀陛下, 这是新得今年新采摘的桂花茶,又唤作九里香,皇后娘娘教导奴才在这桂花茶里面加几瓣茶花, 故而味道奇特, 清香无比。”太监瞟了一眼正前方的白峥,意味深长。

    白峥心道好你个白音,竟然如此不顾情面, 分明就是冲着宫南枝来的, 一直韬光养晦不言不语的, 原本性格单纯的师妹,缘何变得这样辣手无情。

    “哦?我竟不知道,派里何时养了茶花, 倒真的让人意外,苏掌门之前是不爱这些花的, 单单只令人栽了些桂花在各个庭院, 来都已经来了, 这等雅兴,可万不能错过了,白掌门, 不如你带路,引领朕过去瞧瞧。”似乎在等着回应,这样有礼貌,识趣,偏偏又是如此不近人情。

    白音端坐在一旁,身着桃红纱衣,眉心一点,丹唇微启,发髻今日盘的格外活泼,不复往日的端庄,倒有些俏皮之意。

    “陛下,不如再选良日,待我找几个好的花匠重新翻新一下茶花苑,现下恐怕难登大雅之堂,对了,师傅原先命人翻修的桂花阁楼已经完工了,不如陛下移步,那边繁花似锦,赏心悦目。”

    白峥私下早已用密语交代下面的人速速转移宫南枝,还是瞒着白音进行的,她已不再是当初的她,再不会为了自己得罪夜月笙,更何况,今日的事情,完全是由白音一手策划的,虽然不知道她究竟是什么目的,可是,决计不会是为了宫南枝好的。

    “择日不如撞日,无妨,瑕疵不碍事。”

    白峥思量了时间,太短,完全不够她逃离的,起码得等她过了几道山隘,才保万无一失。

    于是想继续跟他瞎扯,不料夜月笙挥手断,径自起身,走了几步,回首问道,“白掌门,前方直走还是?”

    白峥见状,只能跟上去,白音调侃道,“师兄,自从当了这个掌门,你越来越有师傅的风范了,做事这般仔细认真,不似从前那样风风火火,率真洒脱了。”

    “皇后心,这里的花枝杂草容易牵扯到你的长裙。”白峥叫的客套,白音心里愈不是滋味。

    茶花的香气隔着老远便窜进鼻息,矮株灌木丛中夹杂着零零星星的碎花,竹林圈起了这一片院落,郁郁葱葱,皎洁纯白的花瓣有的挂在枝头,还有的铺满地面,更胜却人间仙境无数。

    夜月笙笑道,“白掌门如此闲情雅致,到不像一个倾心修炼之人,可是动了什么心思,有了爱慕之人。”

    远远看着屋内的光线,晕黄摇曳,还能听见有人在话,白峥虽然知道早有安排,可仍是紧张的一口气吊在嗓子眼,干巴巴的难受。

    夜月笙独自站在一棵山茶花旁,不言不语,却又不敢再上前一步,这多像一个梦,幼时常常做过的梦,梦里有花有草,有鸟有鱼,还有一个喜欢叽叽喳喳的她,他不敢上前,他怕猛地一动,这个梦便碎了。

    梦里的一切都会消失,就连她,也都会消失得干干净净。

    其他人都站在院外,守护的侍卫面色不善,派里的弟子也不明所以,白音仍旧笑着,面色平和,细长明亮的眼睛熠熠生辉,恰到好处的玉簪修饰的她肌肤白嫩,看上去光彩照人。

    木门发出吱呀一声绵长悠远的响声,夜月笙如梦初醒,他抬眼望去,哪里有她,两个婢女正相谈盛欢,一人扫着床上,一人擦着桌子,偶尔回头调侃几句,接着便是咯咯的笑声。

    “你是?”一人好像突然发现外头站着人,不禁问道,“这里不会客的,有事还请到前厅。”

    夜月笙没有回话,屋里的一切都看上去熟悉却又陌生,摆放有序的茶杯茶壶,兀自盛开的水仙花,瓶子里插了几枝还未开放的山茶花,白色的骨朵含苞待放,露珠滚在上面,滴溜溜转了个圈便滴答滴答在了桌子上,溅起一片狼藉。

    床上的被褥看上去很新,柔软芬芳,床头上横躺着一个枕头,玉石铺满,床帏上系着几串铃铛,微风吹来,发出好听的叮铃声。

    桌上的茶壶里还冒着汩汩的热气,只有一只茶杯里面有水,却只剩下半杯,他像得了臆想症一般,对着那只杯子左右观察,杯口有她的唇印,许是走的匆忙,正在喝茶的手便有些放不妥当,桌面上隐隐看出溅出来的水渍。

    多像一幅浓墨重彩的画卷,这画卷却在夜月笙一句夹了怒气的吩咐声中撕碎开来。

    “追!前山后山,都别放过。”

    侍卫撤退的迅速,前一刻还驻守院门,下一秒却已经毫无踪迹了。

    夜月笙踏出房门,一步一步走在青石板上,上面的青苔凌乱不堪,看得出今日访客不少,山茶花随风飘摇,宛若初回南国时,那一园子的山茶花,不同的是,那时的山茶花,五彩缤纷,那时的她,还不懂这么多的阴谋筹算。

    屋内二人皆是松了一口气,不料夜月笙突然回头,双脚踏在最后一个台阶上,他像想明白了一般,这次步伐明显干脆利索,“这位公子,有事还请前厅。”

    还是刚才那名婢女,她挡在前面,因为着急所以失了分寸,欲盖弥彰。

    夜月笙推开她,直直向着最里面那婢女走去,简单的发髻,灰白的裙裾,那张脸也那般普通,她低垂着脸,仿佛没看见对面的来人。

    伸手,拥入怀中。

    没有任何言语。

    夜月笙听着她的心跳,扑腾扑腾,微红的耳垂宛若一颗明珠,凌乱的发丝垂至双鬓,熟悉的味道。

    他伏在她的耳际,轻声道,“你来了。”

    那人双手抵制胸前,似有万般不愿,“你先放开我再。”

    呵出的气息若有若无的迷乱他的思绪,他摇摇头,坚定道,“不放。”

    “你要勒死我了。”因为惦记着莫三,宫南枝尽量压低语气,不跟他犯冲。

    好不容易挤进一丝空气,宫南枝大口喘了几下,商量道,“你先放开我,我又跑不了,功夫不如你好,脑子也没你好使,再,我们总不能一直这样吧,哎,你先松开,你的皇后娘娘还在外面看着呢。”

    听到这里,夜月笙猛地松开了,眼神立时瞟向房门外,宫南枝赶紧退避三舍,整理了衣服。

    男人真没个好东西,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宫南枝想想前些年自己厚脸皮的跟着他,当真眼瞎了。

    “是我失礼了,南枝可是受惊了。”

    宫南枝警惕的看着他,看来派里易容的把戏,还是得多加练习才好,要不然,怎么就轻飘飘被人家当场戳穿,真是好没面子。

    白峥看不清屋内情势,却在看到另外一名婢女关上房门之后忍不住倾身向前,白音扯住他的衣袖。

    目光灼灼的盯着他,“师兄,我都不着急,你急什么?”

    他急什么,你他急什么,于情于义,他都该确保宫南枝的安危,她白音这是做的什么,这又是为何。

    宫南枝如果被捉,对她白音来,这算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哪个女子不指望自己的夫君眼里只有自己一人,她明知道夜月笙心性不定,对宫南枝亦是难以言的情感,偏又剑走偏锋,铤而走险。

    她以为得到之后就没了新鲜感,就不会执迷不悟了吗,她以为凡事得到就必定不会珍惜吗,她以为自己了解夜月笙,可谁能真正知道那个人心里,究竟在着哪些主意。

    “音儿,你太叫我失望了。”

    似乎听到了极为好笑的笑话,白音掩住唇角,微微抿起了眼角唇瓣,“师兄,你现在肯叫我的名字了,那方才为何一口一个皇后娘娘,疏离的姿态做给谁看,是不想让人知道你曾经倾心于我吗?”

    “别失态。”白峥回头看周围的侍卫婢女,不由得有些恼火。

    “师兄,你也被她迷惑了,十几年的修炼,你修的是什么心,练的是什么欲。”白音变了脸色,“师傅将宗左派交给你,如今我是皇后,以我二人之力,完全可以将宗左派推上顶峰,让其他教派只能望其项背,可是,师兄,你糊涂,你怎可轻易动心!怎么可以!”

    白音近乎嘶吼的压低了嗓音,这让白峥突然陌生起来,这样的白音,已经不可能再是当初那个白音了。